知青返城,我咽下酸楚鼓勵祁風陽回城追夢。
祁風陽卻信誓旦旦向我保證:“圓圓,這輩子我永遠也不會和你分開。”
我當時感動得淚如雨下。
可當他喪偶的小青梅下鄉采風,兩人重逢後,
祁風陽激動得難以自持,當晚就醉著抱住小青梅痛哭:
“思雨,為什麼嫁給我的是她不是你?”
我才知道,當初他下鄉隻是因為青梅要結婚,傷心出走。
不想回城,也隻是怕觸景傷情。
後來,他借口要帶我回去見父母,實則想護送青梅回城。
我笑著答應他的要求,卻偷偷地在他的行李中塞進離婚證明。
01
“安昕圓同誌,你跟祁知青同誌的事真的想好了嗎?”
民政局的大姐拿著簽好字的離婚申請書皺著眉問我。
雖然剛才她已經當著我們的麵確認過了,但是大姐又耐心的問了一遍。
我看著站在民政局外,滿眼裏隻有小青梅葉思雨的祁風陽,輕輕點頭。
民政局大姐輕搖著頭還想再說些什麼,我一句話堵住了她的所有疑惑。
“他是知青,要回城了,家人來接他。”
大姐歎了一口氣。
紅章落下,我與祁風陽的關係,徹底終結。
葉思雨看到我從民政局出來,眼裏的興奮壓都壓不住。
裝作親昵的湊到我耳邊,得意輕笑:“算你識相,風陽哥哥愛的人是我。”
祁風陽直直地站在她身後,眼神從始至終沒有從她她身上挪開一分。
我煩躁地推開她,裝作若無其事的轉身。
沒走兩步,眼淚卻忍不住的滴落在地上。
今天,我騙祁風陽說來民政局補開結婚證明,可他的眼中隻有葉思雨。
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剛才簽的是離婚申請書,就連回答工作人員的話也心不在焉。
這才讓我順利拿到了離婚證明。
一年前,我娘的守孝期剛過,祁風陽就迫不及待的娶了我。
當年他以知青的身份,來到我們公社的小學教書,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隻因祁風陽長得好看不說,學識談吐更是上乘。
那時,我覺得他就是城裏高不可觸的白馬王子。
女知青跟十裏八鄉的姑娘,沒有不稀罕他。
可教了三年書後,他卻偏偏喜歡上了我這個相貌平平無奇的女教師。
當他說喜歡我的時候,我感覺像做夢一樣。
婚後他與我相敬如賓,他對我體貼入微。
甚至在知青回城的政策落實下來後,他也沒有回城,選擇繼續呆在我身邊。
那天,他抱著我承諾道:“圓圓,我永遠也不會跟你分開。”
看著他帥氣的臉龐,我深信不疑。
放棄了想高考的念頭,一門心思專注備孕。
可就在四個月前,作為接待人員的他,偶遇下鄉采風的喪偶小青梅,
情緒失控的他直接在學校後山抱住葉思雨,真情流露:“為什麼當初嫁給我的不是你!”
並且祁風陽當晚就把葉思雨帶回來,讓我騰地,安排她住進主臥。
當我看到了葉思雨那長得和我一樣的眼睛時,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我。
做了幾年美夢的我,徹底被打醒。
哪怕他平靜後,麵對葉思雨提出回城的建議沒有立刻回複。
但是我已經從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
我決定還他自由,同時全心備戰高考,重拾醫學之夢。
幸運的是,經過幾個月的努力沒有白費,我考上了醫科大學。
報道日期恰好跟他們回城的日期一致。
時間就在十天後。
而祁風陽對此一無所知。
他隻認為我同意了跟他進城,去見下他父母,我不知道他打什麼算盤,但是我是一定不會去的,因為我已經決定去學校報道。
02
下了牛車,我木然的往家裏走,跟在我身後的兩人說說笑笑,
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
葉思雨更是頻頻開始撒嬌。
“風陽哥哥,我走不動了!”
祁風陽聞言寵溺地蹲下身子。
“上來吧,從小就屬你最嬌氣!”
“今天圓圓來補開證明,明知道路遠,你還非吵著要跟!”
嘴上說著嗔怪的話,臉上卻是雀躍與期待的表情。
葉思雨跳到他的背上,嬌嗔到:“風陽哥哥,你討厭,老是揭人短處。”
說完還挑釁地朝我說道:“我哪裏能像圓圓姐姐一樣,從小就能吃苦。圓圓姐,風陽哥從小就是這麼背我的,你別介意啊!”
祁風陽看著一聲不吭走在前麵的我,不在意的開口:
“不用跟她比,她就是個幹慣粗活的鄉下丫頭,即使讀了點書,也夠不上你的萬分之一。”
毫不留情的話刺向我,讓我的硬撐的腳步瞬間慌亂。
可當初他也曾說過,我是岩石中盛開的鮮花,美麗而堅強。
如今,人是一樣的人,鮮花卻變成了塵泥。
葉思雨的小心思得逞,趴在祁風陽背上洋洋自得。
“風陽哥哥,馬上就要回城了,你跟圓圓姐帶我去山上拍些照片吧。”
折騰了一天很累,我張口拒絕。
葉思雨失落的垂下嘴角。
祁風陽心疼她不滿的責怪我:“馬上就要跟我回去見父母了,還耍什麼小性子,別掃興。”
不想跟他吵,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帶路。
山頂的風景秀麗,葉思雨拍著拍著就往我身邊靠近。
倏然她腳底一滑,把我踹下泥坑後,又跟著掉落,雙腳恰好踩在我的肚子上。
我疼得臉色發白,捂著肚子蜷縮成團。
我下意識的叫了一聲:“風陽.......”
可祁風陽一心隻顧著葉思雨,根本沒聽見。
毫發無傷的葉思雨卻逼出眼淚,裝做可憐楚楚的樣子:“風陽哥哥,我腳疼。”
祁風陽一聽被嚇壞了,立馬跳下來。
“思雨,忍一下,我馬上抱你出去。”
滿心滿眼都是她,連個餘光都沒有分給我,就抱著她跑下了山。
看著他冷漠的背影,哪怕已經離婚,我都像掉進冰窟,冷得發抖。
等疼痛稍緩,我才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家裏走。
祁風陽沒見蹤影,土狗阿黃搖著尾巴迎了上來。
我輕輕的摸著它的頭,淚意加深,曾經深情的男人現在還不如狗。
躺在床上的葉思雨看見我回來瞬間坐起,眉頭一挑,輕笑道:
“看來你沒懷孕,這我就放心了,省得以後有阿貓阿狗帶著野種對風陽哥哥糾纏不休。”
麵對她惡毒又鄙視的表情,淚意被衝淡,我冷冷開口:
“像他這種不顧已婚身份,跟你攪和在一起的人,我不稀罕。”
“你......”
院門被推開,祁風陽拿著藥膏進來。
是給葉思雨的,沒有我的份。
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如今又一次被忽視得徹底,我自嘲的轉身。
葉思雨卻挑事的叫餓。
祁風陽立馬把我叫住:“思雨還沒有吃飯,你幫忙做一下吧。”
頓了一下,我眼角酸澀,說不出是委屈還是憤怒。
“累,不想動!”
祁風陽皺了下眉,依然沒有一句關心。
給葉思雨沒有受傷的腳踝塗上藥膏後,就賭氣似的去了廚房。
看著他笨拙的生火,笨拙的把麵條冷水下鍋。
若是從前,我早就心疼的上前接手。
現在,我無動於衷,回到房間扶著床和衣而躺。
反常的舉動,祁風陽愣了一下,而後怒氣隱隱升起。
晚上故意不上床睡,打了一夜的地鋪。
醒後又早早敲響葉思雨的門。
隱約聽到隔壁傳來嫁衣兩字,我忍不住起身查看。
卻從敞開的房門,看到被隨意丟在地上眼熟的紅嫁衣。
血氣直往上湧。
這是我娘去世之前為我繡的,一針一線極其用心。
即使我跟祁風陽已經沒有關係,但它也是我珍藏的寶貝。
葉思雨火上澆油。
“風陽哥哥, 這衣服好醜啊,圓圓姐當時竟然穿它。”
“醜是醜了點,不過配她剛好合適!”
對著門外的我眉頭一挑,故意讓我難堪。
我紅著眼衝上去撿起來,聲音顫抖:
“祁風陽,你別太過分了!”
03
祁風陽眼裏的怒氣一下就聚集。
“安昕圓,是你一直在無理取鬧。”
“從昨天開始你就不對勁,我跟思雨哪裏對不起你了?”
語氣理直氣壯得讓人發笑。
我失望的搖頭,抱著嫁衣走了。
眼瞎的人,不用再費力氣跟他解釋。
被我冷漠的回應,祁風陽更氣了,伸手把桌上的東西掃了一地。
一旁的葉思雨看著生氣的祁風陽,眼神閃爍。
“風陽哥哥,別生氣啦,我會心疼。”
祁風陽深吸口氣,強顏歡笑:“還是思雨貼心。”
距離去報道還有八天時間。
沒理家裏的鬧劇,我帶著阿黃給隔壁的嬸子打聲招呼。
阿黃是父親養的。
在他去世的第二年,曾從一條眼鏡蛇的口下救過我的命。
學醫少說也要好幾年,為了省錢,我可能很少回來。
自然要安頓好它。
回到家時,意外的看到葉思雨在房中哭泣。
聽到開門聲,還抬頭看了我一眼。
祁風陽的臉色比出門時更陰鷙。
“安昕圓,你為什麼要偷思雨的布票糧票。”
“什麼布票糧票?”
我驚訝的看葉思雨,她更委屈了:
“圓圓姐,你想買新衣服跟我說一聲就好了呀,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沒必要偷偷摸摸。”
祁風陽怒氣更盛。
“安昕圓,別裝了,我都已經在房間找到證據!”
他氣衝衝地跑到房間,出來後,我用攢了大半年的布票換的一件準備上學的新衣就出現在他手上。
“讓大家知道你是個小偷的話,有什麼後果你清楚!”
“我沒偷,這是我用自己的布票換的,不相信的話,我們去找賣布的人對票號!”
每個票號都是獨一無二的,隻要一問,真相就水落石出。
可祁風陽執拗的隻肯相信葉思雨的一麵之詞,認定我是小偷。
憤怒的把新衣服撕個粉碎。
“做人的底線都沒有了,安昕圓,別逼我去舉報你!”
沒做過的事情,舉報我也不怕,咬著唇倔強與他對視。
葉思雨想大事化小,祁風陽卻不幹了。
生氣的找來大隊長。
大隊長知道我的人品,自然不會聽信兩人的一麵之詞。
立馬帶著我們去找賣布的人。
路上葉思雨一臉惴惴不安,不停的想勸說祁風陽放棄,奈何他不聽。
結果去到了,卻發現賣布的人生病休息。
葉思雨興奮了,我的心卻涼了半截。
還是大隊長保證過幾天在來查個水落石出,才安撫了生氣的祁風陽。
但從那天後,他就沒再正眼看過我。
沒時間跟他生氣。
時間又過去了一天,我拿著離婚證明去大隊給祁風陽做登記。
大隊長長歎一聲。
“還以為你們這對跟別人不一樣,沒想到也分開了!”
“分開也好,他那個妹妹我看著不簡單!”
“以後上大學,好好學習,有困難記得寫信回來,也別惦記家裏,大家會替你照顧好的。”
聽著他質樸的話,我低垂著頭,哽咽不已。
距離去報道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還剩下四天。
我去公社小學辦理離職手續。
回來路過一篇甘蔗林。
突然竄出來一個蒙著臉的人,捂住我嘴,把我往甘蔗地裏拖。
04
我驚恐掙紮,他臉上的布滑落。
是村頭的老光棍二麻子。
見已暴露,反而更囂張。
“安老師,聽說你跟祁知青已經離婚了,你就乖乖從了我,以後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二麻子大笑著撲像我,驚慌之餘,我抓起泥土灑向他的眼裏。
可他隻是停了幾秒,就大步追了上來。
扇了我一巴掌,扯住我的衣領,就要撕開。
絕望之際,一聲狗叫傳來,阿黃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遠遠的還聽見大隊長的聲音傳來。
二麻子摸著流血的手,不甘心的瞪我一眼就跑了。
“狗日的,讓我抓到,一定要送你去吃槍子!”
“小圓,你沒事吧?”
我僵硬的搖頭。
“多虧阿黃跑出來,我怕它走丟,就追了過來。”
“這事你先別聲張,對你名聲不好,我悄悄帶你去報警,讓警察對付他。”
摸著不能平靜的胸口,我心有餘悸的答應。
等我毫發無損地帶著阿黃回家,葉思雨不敢置信的愣了一下。
借口去上茅廁,就撞著我的肩膀,怒氣衝衝的出去。
我隻以為她很急,沒有多想。
祁風陽卻責怪我一回來就惹她生氣。
我心累不想解釋,隻想午休。
或許是受到驚嚇,我做了噩夢,夢裏二麻子得逞,阿黃被他打得奄奄一息,流著淚看我。
驟然被驚醒,心裏的不安沒減少半分。
“阿黃,阿黃!!”
我著急喚它。
它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搖著尾巴出現。
不安擴大,我赤著腳慌亂跑下床。
卻在房門口被葉思雨堵住。
“想找那條畜生?”
盯著她得意的笑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嘻嘻,找不到了,它被風陽哥哥毒死了。”
“怎麼毒的你知道嗎?”
“一碗湯水,灑上老鼠藥!”
“可笑的是那條畜生還以為能飽餐一頓,衝著風陽哥哥歡快的搖尾巴,真的跟你一樣賤啊!!”
“你胡說,讓開,我要出去。”
手腳有些發軟,找阿黃的心更迫切了。
葉思雨不肯讓步,咄咄逼人。
“知道為什麼嗎?要怪就怪它壞了我的好事,讓你在甘蔗地逃過一劫,它死都是因為你!!”
轟的一聲,血往腦袋上湧。
使出全身力氣把她推開,衝到院子。
阿黃,靜靜的躺在地板上,奄奄一息。
嘴巴鼻子眼睛全都是血。
看到我,嗚嗚嗚的哀鳴,掙紮著想起身。
我愣愣的把它抱到懷裏,漸漸地感受它的身體一寸寸變涼。
雷聲響起,大雨傾盆。
我絕望的抱著它,眼淚混著雨水傾灑而下。
祁風陽站在一旁,無動於衷。
“養不熟的狗,死了有什麼好傷心的,還好思雨躲得快,沒被咬到!”
耳朵在嗡嗡的響,我聽不清他的聲音。
但是,不重要了。
我把阿黃葬在後屋的菜園子,麵對祁風陽欲言又止的表情視而不見。
離開的前一天,我把家裏跟祁風陽有關的東西收拾得一幹二淨,該燒的燒掉,該扔的也全部扔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同時上了火車。
祁風陽賭氣的提著自己的行李跟人換票坐到葉思雨的邊上。
這兩天,他試圖跟我說話,我沒有理他。
六個小時後,該換乘火車了,祁風陽帶著葉思雨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我在他下車前,偷偷的把離婚證明塞進了他的行李袋中之後,我決絕的提著行李上了另外一輛火車。
兩輛火車同時出發,一輛往南,一輛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