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公子宋錦年同我相戀三年,婚期遲遲未定。
他冷了我三年,卻對我的繼妹一見傾心,對她大張旗鼓展開追求。
眾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但這次,我沒有流淚,更沒有耐心等他浪子回頭。
我扔掉了我喜愛至極的鳳凰玉佩,親手燒掉繡了三年的紅嫁衣。
在他生辰宴舉辦當天,帶著我母親留下的為數不多的仆役離開了京城。
臨出門時,宋錦年的小廝還過來通傳了話。
“挽月姑娘,我家公子在尚書府候著您呢,您什麼時候去?”
我笑笑不作應答,攏了攏毛茸茸的鬥篷
殊不知,半個月以前,我就答應了師兄顧溫瑜的求親。
等到了江南後,我們就成婚。
……
“挽月師妹,你可是想好了?”顧溫瑜滿眼溫柔看向我。
我抬眸,湖麵倒映出的臉龐帶著幾分憔悴。
原來做出人生中的重要轉折,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挽月......你可願嫁我為妻?”
我心頭忽然微微一酸,在眼淚落下時,點頭答應。
顧溫瑜笑著用手帕擦去我眼角淚珠,“挽月,你知道嗎?在學堂上的時候,我就心悅你好久。”
我不知不覺間唇角已經帶上了些許笑意。
“師兄,你且先行動身去江南,我處理完這邊事就去尋你。”
送別顧溫瑜後,我剛踏入屋內,房門便被人猛然推開。
父親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胡子,“挽月,茜茜身體不好,你這院子向陽,而且稍微寬闊一些,你們先換幾天,如何?”
我沉默不語,目光死死地盯著他身旁後繼母和繼妹周芷茜。
繼母故作緊張地扯住父親袖子,“老爺,挽月不願意就算了吧。”
周芷茜也在一旁,淚眼婆娑地拱火:“父親對不起,都是茜茜的錯,姐姐不願意換院子也是應該的,父親莫要生姐姐的氣。”
“何錯之有,你們兩個是姐妹,她讓著你是天經地義。”
父親如鷹隼般的目光,直直刺向我。
“挽月,你是姐姐,趕快把房子讓給你妹妹。”
我看著麵前有些陌生的父親,心裏早已經變得麻木。
我對他們點了點頭。
“好啊。”
半個月後我就會離開這裏。
住哪裏根本不重要了。
繼母聽到心滿意足,笑著說了兩句場麵話後,就攙著父親離開了。
周芷茜卻沒有隨他們一同離開。
“姐姐,我幫你一起收拾吧。”她的聲音聽起來溫順,可卻蓋不住眼底的輕蔑。
她站在我麵前高傲的環視四周,笑意幾乎要藏不住。
“我也沒想到父親這麼疼愛我。”
“姐姐,你不言語,不會是嫉妒吧!”
“畢竟我搶走了錦年哥哥,又要住在姐姐精心布置的小院裏,姐姐真是可憐。”
我並沒理會,隻是低頭把貴重東西都放在箱子裏。
周芷茜朝外看了一眼後,眸光微亮,隨後怨毒的衝我笑了笑。
“哎呦”她突然重重跌坐在地,眼淚瞬間湧出,看起來好不可憐。
摔倒時,鐲子正巧磕在桌角上,把她的手臂硌出一片紅痕。
“蘇挽月,她可是你妹妹!”
這一幕,正巧被剛進院子的宋錦年看到。
他大聲嗬斥著,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將周芷茜攙扶起來。
宋錦年看著周芷茜的手臂,滿眼的心疼。
可是他看著我的時候,卻是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剝我的樣子
“蘇挽月,到底是什麼矛盾能讓你對茜茜下這般重的手?”
“茜茜體弱,受病痛折磨已經夠久了,你還想要她怎樣!”
“有幾個像你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
相戀三年的青梅竹馬,不過幾日,視線就轉移到了更年輕的姑娘。
而我成了阻隔這對良人的千古罪人。
我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宋錦年,在你心裏我就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嗎?”
宋錦年眉頭緊皺。
當他接觸到我的眼神時,神色卻有些鬆動。
周芷茜突然開始哭哭啼啼:“錦年哥哥,別和姐姐吵架了好不好,都是茜茜的錯。”
“我住姐姐的院子,姐姐生氣不小心推我一下而已,我沒事的。”
周芷茜小聲抽泣著,似乎很害怕我似的。
宋錦年看向我的視線,又恢複了那般厭惡和責怪。
“蘇挽月,你現在就像深宅大院裏的妒婦。”
“你知道你這樣子有多惡心嗎?”
“蘇挽月,你早就不是從前的你了。”
“真是不可理喻。”
他說完就牽著周芷茜離開。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我忽然發現,心也沒有那麼疼了。
這樣也挺好,很適合我離開了,不是嗎?
這些天我已經哭了好多次了,早就已經身心俱疲了。
我以後應該不會再因為他們而哭了。
晚上的時候,宋錦年帶著下人來到府裏。
府裏上下,突然熱鬧起來了。
隻因為宋錦年在府裏用飯時說了一句。
“我有些想成親了。”
府裏簡直炸了鍋了,丫鬟小廝都在討論。
“周公子終於要娶大小姐了!”
“是不是該改口叫姑爺了啊?”
還有些丫鬟小聲嘀咕。
“這日子能定在什麼時候啊?”
大家鬧哄哄的,竊竊私語說個不停。
我皺眉,想要喝止。
我可不要嫁給宋錦年。
小丫鬟的話被站在路邊宋錦年提早一步聽了去。
“誰在亂嚼舌根子?”
“我可沒說要娶蘇挽月。”
說完,他一側身,挽住身後柔柔弱弱的周芷茜。
吵鬧的小丫鬟們突然就安靜了。
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敢說話。
宋錦年眉眼中都是笑意,他下意識環視一圈。
“你們都是什麼表情?”
“二小姐來了,還不行禮?”
丫鬟們眼觀鼻,鼻觀心,給二人行了禮。
一群人作鳥獸散,就剩幾個稀稀拉拉的灑掃丫鬟低著頭做自己的活。
我抱著收拾好的小箱子,目不斜視離開了我住了十幾年的院子。
“祝二位得償所願,終成眷屬。”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還沒走兩步,宋錦年就跟了上來。
“蘇挽月,你什麼意思啊?你這一走不就是想讓茜茜難堪嗎?”
“茜茜還是個閨閣姑娘,你這麼過分,你有沒有想過她會怎麼樣?”
就算我不再對他們抱有期待,也被他這幾句話氣的想要發笑。
關節因為用力抱住小箱子而有些泛白。
聲音不免帶上一絲顫抖:“宋錦年,你也知道臉麵?”
“你憑什麼這麼羞辱我?”
“是我說錯了話?”
“我隻不過祝福了你們倆要終成眷屬,我做錯什麼了?”
話語間眼前已然是淚水朦朧。
聲音也不麵有些顫抖。
宋錦年似乎沒想過我會是這麼大的反應。
過了一會我才聽到他的聲音。
“挽月,你別哭了。”
“這次就當沒發生過吧,下次不能再胡言了。”
“茜茜會受不了的。”
宋錦年帶著周芷茜消失在視野裏。
我站在原地,眼淚砸在箱子上。
母親遺留的簪子正放在這小小的木箱子裏。
我控製不住的落下無數眼淚,緊緊抱住木箱。
呼吸噴灑在箱子冰冷的木料上,捂不熱我徹底寒了的心。
我的腦袋輕輕貼在箱子上。
眼睛酸痛,心也一揪一揪的疼。
母親在世時,定會心疼我。
我擦幹眼淚。
希望母親不知道她的女兒過得這般苦。
等忌日好好的祭拜完母親,我就帶著金銀細軟和母親的遺物永遠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再也不會回頭。
周芷茜理所應當的住進了我的院子。
我討厭她曾經住過的地方。
所以我找了個偏僻的院子隨便住下。
床榻潮濕,下人給準備的褥子也是一股黴味兒。
我幹脆多穿了幾件厚衣裳在床上躺下。
離母親忌日沒剩兩天。
忌日一過,就徹底結束了。
第二天我收拾好自己,去了擺放母親排位和貢品的偏院。
狼藉滿地。
桌案上的供果滾落到我腳邊,牌位也東倒西歪。
我看著一地狼藉心都在發顫。
周芷茜養的狗正在挑挑揀揀我母親的貢品。
周芷茜站在一邊,一臉挑釁。
我站在原地隻覺得手腳冰涼。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衝上了頭頂。
所有理智頃刻間化為烏有,蕩然無存。
我瘋了一般抄起一旁的棍子就砸向小狗。
小狗跑得很快,周芷茜尖叫著,木棍砸到瓷器,飛濺的碎片劃傷了她的手。
“若水!你想做什麼!你現在還敢對妹妹動手了!”
父親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周芷茜早就像乳燕投林一般撲在他懷裏,“父親救救茜茜,姐姐好凶啊。”
“父親,我母親的靈位被人如此糟踐,你也能視而不見嗎?”
我止不住的顫抖,眼淚也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難過的無法呼吸。
可父親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眉頭擰成了麻花:“這就是你動手傷人的理由?蘇挽月,你母親在世時就是這麼教你的?”
周芷茜怯生生開口:“父親,這件事是我不好,如果我看住小狗,不打翻貢品,姐姐就不會生氣了。可姐姐一來就發了瘋似的要來打我,我都沒有機會開口。”
她把正在流血的的傷口給父親查看,慘兮兮的望向父親:“父親,我沒事的,隻希望能求得姐姐原諒。”
“你打畜生也就算了,你現在還敢打人!”
父親憤怒的目光鎖定在我臉上,他突然抬起手狠狠給了我一個耳光。
我沒來得及躲開。
父親愣在原地,但終究不想對我解釋什麼,牽著周芷茜轉身離開。
我愣在原地好一會兒,這才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痛楚。
冰涼的手掌貼在微腫的臉頰上,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個家,再也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半夜我又有些夢魘,可很快就被哭聲和尖叫聲驚醒了。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房門就從外被踹開了。
有人哭著衝進來,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臉上就重重的挨了好幾巴掌。
“蘇挽月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小人!”
“白天傷了我女兒還不夠,現在還要害死她是嗎?”
繼母在父親懷裏泣不成聲。
“她肯定知道茜茜對柚子過敏,這才故意將柚子汁水灑在茜茜衣服和床鋪上。”
“她想要害死自己的妹妹啊!”
“我可憐的女兒啊!”
“好了沒事了,郎中已經給茜茜開了藥,沒什麼大問題了。”
父親安撫的拍了拍繼母的肩膀,對我又是那一副冷漠的表情,隻不過摻雜了些許厭惡。
“明天你就出府在外暫住吧,你呆在這裏隻會讓這個家雞犬不寧。”
繼母的哭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
我能看見她眼底的竊喜。
我看著陌生的父親,我原來無比信任的親人。
他也曾無比的珍愛我,也將我視成他唯一的掌上明珠。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全部都變了。
我幾乎失去了所有。
起初我受不了這巨大的落差,也與他哭鬧過。
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這個興趣了。
我們的緣分早就盡了。
我很快就搬出了陳府。
父親象征性的安慰了我。
“等你母親忌日過後,父親就帶你回家。”
我看著他,不想說話。
在他們離開後,我將這些年與宋錦年和父親的書信,還有信物通通丟進了火盆。
最後我一點一點剪碎了,繡了三年的嫁衣。
這是三年前長輩們有意撮合後,我就開始趕製的。
這是帶著我們最誠摯的祝福一點一點拚湊出的,最漂亮的嫁衣。
現在就由我親手打碎這場夢。
日子飛快的過去,過兩天,就是宋錦年的生日。
這放在以前是大事。
我一定早早準備好他喜歡的禮物,為他尋一些有趣的玩意。
然後費盡心思訂到最好的酒樓,命人仔細布置。
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心情了。
顧溫瑜派來的馬車正在家門口等著我,丫鬟幫我把行李搬上車。
父親派管家過來通傳。
“小姐,老爺問您什麼時候到,他和夫人小姐都在等著您呢。”
“老爺還說,請大小姐不要這般斤斤計較,周公子會和我們成為一家人的。”
“大小姐這般,隻會讓外人嚼舌根子,說是陳府兩位小姐生分了。”
我似笑非笑看著眼前的管家,揮揮手讓丫鬟把他趕了出去。
臨走前宋錦年的小廝也來了。
“陳小姐,我家公子問您何時去府上一敘?”
我笑著讓人把小廝攆走。
然後頭也不回的坐進馬車裏,一路飛馳離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