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府真千金,但所有人都隻愛假千金楚瑤。
連和我成婚三年的夫君心中也隻有她。
兒子的生辰宴上,夫君不僅背著我和楚瑤私會,還讓我兒子叫她娘親。
兒子也圍在楚瑤身邊:“楚姨你又溫柔又好看,不像我娘親,總是逼我背書,如果你是我娘親就好了。”
看著宛如一家三口的他們,我決定放手。
可等我假死離開後,夫君卻帶著兒子發瘋一樣找我的屍體。
……
今天是我死遁的第十天。
我坐在描金漆的馬車裏,旁邊的師兄眼中含淚,拉著我不停地說我這些年受苦了。
“不過,你真的舍得裴景安和雲徽嗎?”
“一個是你成婚六年的夫君,一個是你養了五年的親兒子......”
師兄的話讓我的心陣陣絞痛,即便我早已心死,也忍不住苦笑。
“師兄,我和他們已經沒可能了。”
我原本是天下第一神醫的關門弟子,不知怎麼就成了丞相府走失的真千金,被接回了楚家。
而楚家已有一個養了多年的假千金楚瑤,也是裴景安的青梅竹馬。
我被認回來,楚瑤便負氣離開。
礙於當年和楚家定下的娃娃親,裴景安娶了我。
而我當時對裴景安一見鐘情,滿心歡喜地嫁給了他。
這三年,我們之間雖稱不上濃情蜜意,但也算相敬如賓。
甚至在生下雲徽後,裴景安對我的態度也逐漸柔和,當時我以為他已經慢慢接受我了。
可三年後,在我兒子的生辰宴上,楚瑤再次出現。
而一向沉穩內斂的裴景安,見到她的那一刻卻失態地連酒杯都摔在地上。
那會兒,我尚能自欺欺人,畢竟他們始終未有逾越。
後來,他上了戰場,三年來從未給我寄回家書,連我寄過去的信也杳無回音,我以為是戰事吃緊,他抽不開身。
可等到楚瑤拿著一封信來我麵前炫耀時,我才知道裴景安把信全寄給了她。
幾百封信,內容絮絮叨叨,全是關懷。
卻沒有一句是給我的,他好像忘記了,府中還有個盼他來信的妻子。
甚至我的兒子雲徽也更喜歡楚瑤。
為了可以出門見楚瑤,他謊稱送我的生辰禮掉在了柴房裏。
我欣慰兒子長大了,還記得我的生辰,於是歡喜的陪他去尋,他卻在我進去後將柴房門鎖上了。
我不敢置信地拍門,“雲徽,你做什麼?娘親還在裏麵。”
可門外傳來的是雲徽厭惡的聲音。
“討厭的娘親!你總管著我吃零嘴,還逼我背書,還在我生病的時候給我喝苦苦的藥!”
“楚姨就從來不會這樣,等爹爹回來,我要跟他說讓楚姨當我娘親!”
“現在,我要出去跟楚姨逛集市了,你就在柴房裏,好好過生辰吧!”
雲徽昔日的話語還回蕩在我的耳邊,哪怕是我已經遠離裴家,要開始新的生活,這句話依然像生了鏽的鈍刀子一樣,反複過割著我的心口。
師兄見我沉默,猶豫地問道,“我聽師父說,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親子緣,就為了一個楚瑤舍夫棄子,會不會不值得?”
我蒼白著臉,笑了。
“不是因為楚瑤,隻是我醒悟了,沒必要把真心浪費在心裏沒有我的人身上。”
師兄點了點頭,笑著誇讚我。
“好!別管他們了!”
“你可是淩湘,師門最厲害的小師妹,名震天下,想娶你的人從東邊排到西邊,如此優秀的小娘子,裴家那小子瞎了狗眼竟然看不上,甭管他能不能發現你還活著,我敢打包票,定有他後悔之日!”
我回了師門,師父瞧見我後心疼極了,一把年紀了還抹眼淚。
整個醫穀都在為我的回來歡呼雀躍。
每個人都心疼我憔悴了,說要好好給我補補身子。
不像丞相府,也不像將軍府那樣,沒人關心我。
我熱淚盈眶,心中歡喜。
半年後,師門裏又來了個孤兒。
我看他可憐,收養了他,給他取名叫阿煦,希望他的人生如日光一樣熠熠生輝。
阿煦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也很聰明,學什麼都快。
他整日跟著我和師兄認草藥,學醫術。
他很乖,總是甜甜地叫我娘親,時常幫我捶背,采摘鮮花送我。
這天師兄下山回來,興致勃勃地和我說起外麵的消息:在我跳崖“淹死”的這一年裏,裴景安帶著雲徽一直在找我的屍首,還一直為我守孝。
我覺得荒謬:“我又不是他娘,給我守什麼孝?”
師兄還想說什麼,他的小徒弟阿嶽抱著信鴿跑了進來。
“師父,邊關軍醫緊缺,大將軍請求我們支援。”
最近邊境又開始打仗了,軍醫素來缺人。
而且能求到我們這來,想必情況確實非常緊急了。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
我當即與師兄等人一同下山支援。
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軍營裏充斥著痛苦的哀嚎聲。
我戴著麵紗,急忙開始救治傷員。
阿嶽跟阿煦也分開去救人了,沒一會,阿嶽就跑來找我。
“師叔,那有個兵的胳膊折了,出了好多血,有個軍醫不會接骨,還嫌棄人家,你快去看看吧。”
我眉頭緊蹙,趕忙跟著阿嶽找到了那個傷兵,查看一番後,幾下將他的胳膊接好了。
當下,傷兵旁邊站著的壯漢就憤怒了,指著傲慢的軍醫道:“你不是醫宗掌門的關門弟子嗎,明明能接骨,你剛剛為什麼說他廢了!”
軍醫牙尖嘴利,狡辯道:“我不是不會,隻是這樣的小傷還輪不到我出手,你看,我的手下就會治!”
熟悉的聲音入耳,我渾身一僵。
轉頭看去,果然是楚瑤。
她穿著一身錦袍,外麵裹著白狐皮大氅,頭上還插著幾根金晃晃的簪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千金小姐。
我蹙緊了眉,沒料到會在此處遇見她。
她竟然還冒充醫宗掌門的關門弟子?
占了我十幾年的身份不說,還用我醫宗弟子的身份在外麵招搖撞騙?
我心中對她早無怨懟,隻就事論事,“我不認識她,並非她手下。”
楚瑤頓時氣惱地看著我,低聲訓斥,“告訴你,我爹是當朝宰相,我未婚夫是裴將軍,得罪我沒有好下場,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
未婚夫?
我微微訝異,我都“死”一年了,裴景安那麼喜歡她,他們竟還未成婚?
這時,不遠處傳來吵鬧的聲音。
我抬頭看了看,一下就瞧見兩個小孩在地上扭打。
一個衣著華貴身體健壯,另一個卻是阿煦。
我神色微變,連忙過去把兩個孩子拉開,將阿煦抱在懷裏,上下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怎麼樣,可有傷著?”
阿煦看著我,眼眶通紅,卻倔強的不肯掉眼淚。
他從小就是孤兒,以前流浪的日子裏學會最多的就是隱忍,極少這麼衝動出手,一定是受委屈了。
“我沒事,讓娘親擔心了。”
未等我出聲,一道低沉的聲音冷冷落下。
“這位夫人,令郎何故打我兒子?”
我的心尖倏地一顫,將阿煦摟在懷裏,抬頭看向來人。
裴景安穿著閃著寒光的盔甲,滿身的血氣煞氣。
一年未見,他看起來清減不少,憔悴許多,連俊美的臉都如削骨了一般,越發精致。
我與他四目相對,卻看到他瞬間怔楞住了,脫口而出。
“阿湘......”
我心中猛然一跳,沒想到時隔一年,我變化如此大,他也能一眼認出。
我是改過聲線的,身形也胖了好些,與從前操持裴家的消瘦截然不同。
甚至我還戴著麵紗,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阿煦咬牙瞪著雲徽,活像一隻受了委屈還不肯認輸的小狼。
“娘親,是他先罵我野種的!”
“軍營裏從來都隻有我一個小孩,我問你是哪裏來的你又不說,不是野種是什麼!”雲徽也憤怒的瞪著他大喊。
“我娘是醫宗宗主的關門弟子,我們這次來是幫你們的,可你們欺人太甚!”阿煦氣呼呼的,他似乎異常討厭雲徽,更討厭裴景安,“你們,根本配不上我娘的幫忙!”
裴景安原本還神情恍惚,聞言臉上猶疑的神色瞬間散去了。
“本將軍感激醫宗的幫助,但雲徽是我和夫人唯一的孩子,我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委屈。”
“本將軍顧及醫宗的麵子,不重罰了,隻需要令郎給我的兒子道歉。”
他要護著雲徽便護著,為何要扯上我。
顯得他對我多深情似的。
我弄不懂他,卻深知阿煦不會故意惹事,“我的孩子平白受了辱罵,要道歉,也是將軍的孩子道歉。”
阿煦頓時熱淚盈眶的望著我,“娘親......”
我揉了揉他的腦袋,溫柔道:“你不是野種,你是我的孩子,有娘在,娘不會讓你受委屈。”
雲徽見我跟阿煦母慈子孝,眼裏不知為何滿是嫉妒和氣憤。
“你算什麼東西,鄉野村姑,竟敢讓堂堂將軍之子跟你的孩子道歉?”楚瑤身上的衣服太厚,走路有些笨重,像一隻白熊一樣一步步蹣跚而來。
她看著我,眼中敵意很深。
“裴郎,他們來曆不明,方才這村姑跟我口出狂言,如今還敢要挾你,我懷疑他們是細作,你可要好好查他們一番!”
“裴將軍,”阿煦開了口,“我們醫宗的人今日風塵仆仆趕到,沒來得及休息就開始救治傷員,我娘親更是日旰忘食,這一天不知救了多少人沾得渾身血跡,如果我們是細作,那這個穿著白衣服晃蕩的醜女人算什麼?”
楚瑤臉色漲得通紅,“你!”
裴景安漠然地看著他,“她與本將軍是何關係,輪不到你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來質問。”
聽到這話,楚瑤立刻得意起來,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裴景安又看向我,加重了語氣:“夫人,我的兒子容不得別人欺負,你的孩子最好道歉,不然,休怪本將軍無情!”
久在戰場廝殺,裴景安的一舉一動都充滿著威壓。
看我的眼神中帶了絲殺意,仿佛我要是不低頭,他真會對我出手。
阿煦年紀小,被他這樣一嚇,有些懼怕地往我懷裏靠了靠。
我心中頓時湧上來一種無力感,忍不住苦笑。
一年了,這對父子還是這個樣子。
“將軍隻會仗勢欺人麼,從前不分青紅皂白,如今也是,你有偏愛,我也有,你若不歡迎我,我走便是。”
這話,我以前說過。
我與楚瑤之間,他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袒護她。
好像我是天生的罪人。
不論如何,都是我的錯。
與他和離時,我便說過:“裴景安,你有你的偏愛,我也有,從今往後,我不再愛你和雲徽,我要開始愛自己了。”
“你們要我給她道歉,不可能,我沒錯,也絕不為沒錯的事情道歉。”
裴景安似乎想起來了,麵色霎時間難看了幾分。
“本將軍說了,沒有人可以欺負雲徽,否則本將軍怎麼對得起已逝的夫人,你若不讓令郎道歉,那就隻好拿你下獄了!”
雲徽卻似乎氣急了,突然跑了過來,照著阿煦又是一腳。
“憑什麼你有娘親疼?你就是個野種,你不配有娘親!”
“我以前也有娘親,現在我娘親不在了,你們就全都欺負我!”雲徽妒忌又委屈,憤懣的瞪向我,“我倒要看看你娘到底長什麼樣子!戴著個麵紗不敢示人,肯定是個醜八怪!”
說罷,他趁我不注意一把扯下我的麵紗。
下一秒,一張熟悉的麵容瞬間暴露在眾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