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王蕭硯三十歲生辰的這天,
帶回來一個長得極像先王妃的女子。
三年前我就知道蕭硯在外養有外室。
沒想到他還是將她帶了回來。
蕭硯麵無表情地看著我:“你大度,定能容得下她。”
是啊,我大度?
這些年不管他在外如何,我都忍了。
但看著眼前的女子軟著腰得意地斜靠在蕭硯懷中,
我將尋了三個月的壽禮拋下。
“可是現在,我不想再大度了。”
後來蕭硯如願地迎娶這個叫青凝的女子,他卻後悔了。
01.
我當著眾人的麵走下高台。
餘光瞥見蕭硯怔怔的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我會有這般大的反應。
“王妃!”
他麵色一沉,快走兩步,拉住我的衣襟。
“青凝她隻是過來給我祝壽而已,你何必如此動氣!”
名為青凝的綠衣女子也軟軟的附和:“姐姐,王爺整壽生辰,我總是不想錯過的,隻是沒想到,姐姐這麼不喜歡看見我。”
之後她帶著哭腔:“既然姐姐如此不喜歡我的話,我走便是了。”
“姑娘不要冒認親戚,這裏沒有你的姐姐。”
青凝麵色一滯,掩麵而泣,“王爺......”
“夠了!王妃,別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不是你任性的時候,這個王府還不是你說了算。”
蕭硯還是這麼的自以為是。
他以為我心甘情願在府中服侍他五年,就能任由他牽著鼻子走。
身後的女人繼續哭哭唧唧:“王爺,是青凝不好,惹得王妃發這麼大脾氣,那我就回去吧,畢竟無名無份的,我也沒什麼理由待在這裏。”
王府的丫鬟秋月早就同我說過,王爺的外室甚是美貌,一雙桃花眼和先王妃如出一轍,她一哭,就更像了。
果不其然,蕭硯心疼的替她拂去眼淚,冷冷的向我吼了一句:“司搖,你鬧夠了沒有!”
我冷笑一聲,轉過身,緩緩走回他麵前。
他嘴角微勾,以為我會妥協。
不料,下一刻我將腰間的玉佩解下,遞還給他。
“王爺,自此,咱們兩清了。”
蕭硯沒有接,眼中劃過一絲憤怒:“司搖!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你蕭硯的王妃,我不想當了。”
蕭硯聽聞,略顯慌張,忙靠在我耳邊。
“你渾說什麼,今日是什麼日子,京中顯貴都在這,你當真是想要別人看笑話?”
趁他貼近的功夫,我順手將玉佩別在他的腰間,後退一步:“我更不想自己成為自己的笑話。”
隨後,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踏出王府的大門。
走出這個禁錮了五年的地方。
宣平王深情,京中皆知。
自打五年前先王妃病逝後,一直沒有再娶。
府中沒有姨娘,他便在老夫人的安排下娶了我做續弦。
婚後一年,他屢思先妻。
情正濃時痛失所愛,我知他心中苦悶,便不再管著他的風花雪月,由著他性子來。
可三年前府中的丫鬟秋月氣喘籲籲的跑來告訴我。
“王爺在外養了一個極像先王妃的女子!”
我聽後心中刺痛,卻強顏歡笑:“王爺和先王妃伉儷情深,先王妃仙逝,他自是傷心,這些年他心中苦悶,由他去吧,發泄過後,自會回來。”
沒成想,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一連三年,他竟然都沒有再換人。
我喜歡上蕭硯,是在他成婚那天。
那一年,我十五歲。
聞得京中才子迎娶心上之人,朝河兩岸熱火喧天。
我在岸邊看見騎著高頭大馬的蕭硯,意氣風發,麵如冠玉。
不覺臉紅心跳。
隻是初見便是為人夫。
短暫的失落之後,我便調整好心態。
也每每寬慰自己:這世間無緣之事多之又多,不能枉費心性。
隻是這五年內,再無人能入我心。
直到聽聞王妃病逝,宣王爺痛不欲生。
我便厚著臉皮讓爹爹將畫像放入老夫人托的媒婆的手中。
沒料到蕭硯會在眾多女子中卻偏偏挑中了我。
故此,二十歲這年,我入了王府成為蕭硯的續弦。
我以為,隻要我有足夠的耐心,我和他也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隻是我沒想過,牆頭血哪能比得過朱砂痣。
從一開始就注定,贏的不是我。
我卸下流蘇步搖,換上素衣,拿出來時帶來的匣子,隨手扔進了塘邊的水池。
這裏麵都是我在閨閣時畫的蕭硯的畫像。
如今,用不上了。
我在閨中時,喜好研商。
所以在同齡人都在生兒育女時,我拉著丫鬟素錦學開客棧。
素錦常說:“小姐也不知隨誰,大少爺死活都不學經商,卻被您研究的透透的。”
我笑笑沒有說話。
因為母親去世後,姨娘當家,我自小便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得靠自己。
所以蕭硯也知道我從王府出來,娘家是不會接納我的。
他才會肆無忌憚,覺得我一定會再回去。
可我一定會讓他失望的。
我嫁入王府時,素錦替我操持著客棧。
這些年在我們兩個的合作下,竟也把客棧經營的風生水起。
誰也不知道,如今京中最有名的同福客棧,是我的。
素錦迎出來的時候,淚眼婆娑。
“小姐,我早就告訴你,不要一心一意對別人掏心掏肺的,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素錦自幼和我一起長大,我們情同姐妹。
她拉著我的手坐下:“小姐,您這真正的老板娘終於回來了,你也知道我就不是經商的料,這些年,要不是你出謀劃策,生意早就黃了。”
我笑了笑,點了點她的額頭,
“誰說的,你眼光比我毒多了,你看咱們客棧的色彩搭配,比那幾家好看多了,這也成為了我們客棧的特色,這都是你的功勞。”
素錦撓撓頭:“這不都是受小姐你的熏陶,你小時候作畫的時候,我偷偷學來著。”
我豎起大拇指:“有天賦,要不等過幾年你也開個畫坊吧,也好圓了你的夢想。”
“才不要,我要跟著小姐,當初成親的時候你不讓我入王府服侍你,我哭了好幾個晚上呢。”
“傻丫頭,你要是去了,咱們倆的客棧怎麼辦。”
“我肯定知道啊,隻是我還是想小姐,我怕你在王府受欺負。我比你大幾歲,以前在家裏的時候,都是我幫你擋著大小姐大公子的刁難。王府更不比在家裏,這些年我也聽說了很多,隻是越發的心疼你。”
我拍拍素錦的頭:“都過去了,你的小姐也長大了,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為別人而活。”
剛入王府的時候,我和蕭硯也算相敬如賓。
除了她不許我撫琴作詩。
他說彈琴是如韻的專屬。
如韻,是先王妃。
他總是在想她時抱著那把琵琶落淚,不許任何人打擾。
老夫人知我懂音律,便送我一把琵琶增進夫妻感情。
他見了,斬斷了所有琴弦。
他說,我沒有天賦,對不起這麼美的曲子。
他說,普天之下,隻有知韻配得上。
他說,知韻走後,府中不能再有琴音。
從此我便洗手做羹湯,一連五年,沒有再彈過曲子。
從前寫過的樂譜也漸漸落了灰。
素錦知我心苦,歸寧回來便讓馬車停在了樂館門口,借機讓我聽了會曲子。
我去了京最大的樂館。
樂館老板見了我,笑嘻嘻的迎上來。
“夫人可是要來取琴?”
我看著樂館的最中央,那把被蕭硯斬斷琴弦的琴已被修補好。
這是那天被蕭硯斬斷後,是王府的丫鬟秋月借機拿出來的。
她知我不甘心,想給我留一點念想。
“琴弦全部換了一遍,夫人,按理說還不如買個新的了。”
我搖搖頭:“琴隨時可以買,隻是新的,就不一樣了。”
樂館老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將琴放在我的手上。
我抱著琴出門的時候,迎麵撞上臉有慍色的蕭硯。
他低著頭看著我,長呼一口氣。
“你鬧夠了沒有!”
“我早就讓你把它扔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我往左邊側身,想跨過去,卻被他一把抓住衣袖。
“把琴扔了,去給青凝道個歉,我就原諒你,你還是王府的王妃。你不知道你當眾讓她下不來台,她哭了好久。”
我掙脫他的手掌:“那王爺還不去哄,哭多了,眼睛會壞的。”
“你吃她的醋做什麼,她又不能威脅你的位置,不過入府做個姬妾......”
“如果王爺願意,正室的位置亦可給她!”
“好了!司搖!你看你現在,哪裏還有王妃的樣子,我若不是碰巧來買青凝喜歡的曲子,還不能在這遇見你,誰知道你竟還偷偷把它藏起來了,我說過的話你難道都忘了嗎!”
我冷笑一聲,雙目注視著他:“王爺真是善變呢,王爺不是說,這普天之下的曲子,隻有知韻能彈麼!”
“住口!你怎敢直呼她的名諱!”
我歎了口氣,嘴角上揚。
“你還笑的出來,走,回府!母親病了,非要吃你做的雪花酪,如今還跟我僵持著......”
在他拉我的時候,我忙後退一步,他撲了空。
“你又做什麼,我都親自請你回去了,還不夠給你麵子嗎!”
我將手中的琴往他身邊湊了湊:“也沒什麼,就是在想,我用這把琴,能不能彈出王爺喜歡聽的曲子。”
說完,轉身離去。
隻聽他在我身後喊:“你今日不和我回去,以後休想再進王府的門。”
可笑,他以為,我還會想回去。
從我走出王府大門的那一刻起,我早就斷了這個念想。
街口的說書先生在大肆的談著京中趣聞。
說也有趣,青凝就被編排成了先王妃轉世。
在京中也被奉為佳話,說她就是未來的王妃。
素錦回來將給我聽的時候,我微微頷首。
“京中皆知王爺深情,你看現在那高門的貴女,都在感歎自己沒有嫁這樣一個好夫君,可夫妻間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那小姐可就甘心,想當初你也是對王爺一見鐘情呢。”
“有何不甘心的,既然捂不熱這塊石頭,那就不要了,難不成還讓自己也變成石頭?”
“小姐說的對,如今我們有傍身之處,也不用怕家裏的姨娘刁難,小姐還是你想的周到。”
素錦說這話也沒錯,我不靠夫家,如今自然也不會靠娘家。
她盤著手裏的賬本,不住的記著什麼。
“賬上有多少現錢?”
我抬頭問。
“不少呢,小姐問這個做什麼,你又不喜管賬。”
“我想把城中的樂館盤下來,聽說掌櫃的病了,要轉手。”
“可是我怎麼聽說,王爺,他不是不願意......”
我笑笑:“素錦,連你也認為我隻是鬧鬧脾氣嗎?你覺得我還會低聲下氣的回去求他給我個名分?”
素錦一著急,倏地將賬本合上。
“自然不是,我是怕,這京中是非多,別再有一些閑言碎語,到時候影響小姐聲譽。”
“聲譽,自在人心。”
我將樂館盤了下來。
一時間,京中炸了鍋。
滿城皆知一向不諳世事的王妃在外麵開起了樂館。
真是有失得體。
很快,蕭硯就找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