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若晴結為道侶近千年,她已經習慣了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和無下限的妥協。
所以我離開時,她也是漠然的打坐,眼也不睜問我:“什麼時候回?”
我咽下不斷上湧的血氣,強撐著說:“不會回來了。”
她嗤笑出聲,“愛回不回。”
後來,若雪親手挖開了我的墳墓,不相信我已經死的事實,哭著求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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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詛咒控製不住時,我正提著一壺酒坐在父親的墓前,想要死前至少也能痛快的喝一場。
倚著墓碑,我看向上麵的名字,正想拂過,手就被人用靈力打飛,頓時一片血肉模糊。
若晴皺著眉頭看向我的手,大抵是覺得惡心,錯開了眼。
“墨城,我派人叫你,你為什麼不來?”
“你可知靈犀等了你整整一個時辰?”
“明明是你錯在先,靈犀善良,願意給你一個道歉的機會,可以原諒你。”
“你怎麼如此的不知好歹?還想用這種苦肉計和我賣慘?”
“墨城,你可真不要臉!”
道歉?
我看楚靈犀隻是想要當眾再羞辱我一次吧?
若晴麵色難看,愈發的不耐煩。
她神情透露著厭惡,用手輕捂著口鼻。
“也是,這修仙界,誰還能有你墨城這般惡心?”
我強撐起一抹苦笑,站起身,想去擁她道歉。
她見我起身,竟直接拔出劍,朝著我的胸口刺了過來。
噗嗤一聲。
利刃刺破皮膚。
我吐出一口鮮血,緩緩開口道:
“對不住,若雪,是我的錯。”
若晴的眼裏閃過一絲驚慌。
“你怎麼不用靈力護體?”
我沒有說話。
因為我的靈力早就為她用光了。
我看向父親的墓碑,對她說道:
“晴兒,今天是父親的忌日,我隻是想要陪陪他。”
若晴眼裏的驚慌被諷刺所代替。
她毫不留情地將劍從我體內拔出,冷聲道:
“又想用苦肉計?”
“是,我確實欠老宗主一份救命之恩,但這些年來我付出的還不夠多嗎?恩情早就還清了。”
“況且,這一切本就是因你而起的,我究竟是哪裏對不起你,要被你這樣如惡鬼一般糾纏?”
若晴情緒崩潰的向我吼著,她的一字一句都想尖刀一般,往我的心口紮去。
我低頭苦笑,認命一般提起酒壺,走到她的身旁,
“晴兒,婚契上的靈力已經被我抹除,隻要你想,隨時都可以擺脫我。”
“我隻求你一件事,今晚再來最後一次,從此以後,我們就可以再無瓜葛了。”
若晴咬著唇,攥緊了拳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墨城,你最好說到做到。”
我會的,晴兒。
畢竟今晚過後,就是我的死期。
回到房間,我再也撐不住,跪在地上,口中的黑血瘋狂的向外湧。
心口的傷還在往外滲血,怎麼都止不住。
我知道這是詛咒開始反噬了。
修真之人,隻要成功築基,便可靈力外放,來保護自己的身體。
況且我在20歲便已經到達元嬰之境,也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天之驕子。
照常理來講,若晴那一劍我是可以擋住的。
但前不久大戰後我丹田盡碎,早已無法凝聚靈力,並且身體裏滿是詛咒,就連血肉都肮臟無比。
也難怪若晴嫌棄,我如今這個樣子,連我自己都厭棄。
我強撐著去屋外摘了些靈草,簡單揉碎便敷在了傷口上,勉強止住了血。
藥房的老頭是個牆頭草。
曾經我還是風光無限的宗門少主時,每次他都上趕著將最好的靈藥給我。
如今我沒落了,別說上好的靈藥,就連稍微好些的靈草,也都被他獻殷勤的送給楚靈犀了,也就是若晴的心上人。
不過,礙著我和若晴的婚契,他們對外一直宣稱隻是朋友。
待我死後,想必這兩人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想到這裏,我眼眶愈發的紅起來,隻覺自己可悲又可笑。
我在屋裏枯坐了一下午,靜靜感受著自己的生命力流逝。
無所謂了,等若晴回來,我們最後再雙修一次,她體內的詛咒便可完全清除,我也......不用再忍受這蝕骨鑽心的痛楚了。
眼見周圍的天色伸手不見五指,可若晴依舊沒來。
我差人去問,才知道楚靈犀說是舊傷又複發了,若晴正焦急的陪他。
她傳話過來,讓我不要太過分,現在楚靈犀更需要她,她明日再來。
可是,我已經等不到明日了。
我將身上的腰牌解下,交給了侍從,讓他拿給若晴看。
這是我曾經為若晴擋了一劍,差點殞命,若晴不想欠我人情而給我的。
她說這塊腰牌可抵一命,若是有一天我想要她的命,隻需用這塊腰牌便好。
可我怎會舍得要她的命,明明我一直將她放在心間,嗬護不及。
果然,若晴很快便風風火火地趕來了,滿臉的怒火。
“墨城!你就這麼急不可耐?”
“靈犀都已經難受的不行,你居然會將這腰牌用在這種事上?你真是......卑鄙至極!”
若晴氣急,一邊嚷著一邊將腰牌摔在了地上。
她用了十成的力,腰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就如同我的心一樣,碎成一片一片。
我沒解釋,現在所有的力氣都是在強撐著,我默默將藥碗端給了她。
這是為了拔除詛咒,又怕傷到若晴的經脈,我去極寒之地找回來的靈草熬成的藥。
百年之內隻長一株,無比珍貴,作用也很明顯。
所以縱使我幾次險些被守護獸咬死,也是值得的。
若晴笑了幾聲,將藥碗甩開。
“你在裝什麼?”
“明明就是你貪圖欲望,還美其名曰為我解咒,墨城,你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看見她眼裏的痛恨,我歎了口氣。
“今日過後,我們便......”
我的話還沒說完,若晴摜著我的脖子將我推至床上。
“快點結束,我還要去照顧靈犀。”
我閉上了嘴,沒有再說話,默默拉上了簾帳。
再醒來時,天似乎還沒亮,但若晴已經離開了。
渾身的疼痛鑽心蝕骨,七竅也開始控製不住地流血。
侍從見我這樣,哭喊著要去請若晴過來,但被我攔下了。
她現在估計在陪楚靈犀,現在去打擾她,隻會被她誤會,覺得我是故意的。
我將若晴幼時贈予我的信物用衣袖擦幹淨,放在了一旁,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若晴,願往後得到生生世世,再不遇你。”
本以為死後會直接墮入輪回,轉世成凡人。
卻沒想到我的靈魂被捆在了若晴身旁,去不了別處。
若晴正在宗門大殿裏處理事務。
父親死後,我自知自己時日無多,便力排眾議,讓若晴接任宗主。
見若晴在忙,侍女站在一旁猶豫了很久,一直沒有開口。
若晴察覺到了,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他又怎麼了?”
“以後隻要不是他死了,其他消息一概不要再告知我了。”
“浪費時間......”
侍女慌慌張張地開口:
“不是墨城仙君,是楚尊者的舊疾又複發了。”
“什麼?”
聽見侍女的話,若晴猛地起身。
“你怎麼不早說!”
在我的印象中,若晴一向都很有原則。
為了維護宗門的規矩,哪怕明知我是被冤枉的,卻還是會對我處以極刑。
而現在,若晴的眼裏滿是慌張,全然沒有平日在我麵前表現出來的冷靜自持。
果然,楚靈犀是不一樣的。
若晴急匆匆地來到了楚靈犀的住所。
為了方便與他來往,若晴讓我將住處讓給了他。
這裏有我父親留下的陣法,極適合用來溫養身體。
見若晴過來,楚靈犀抿唇輕笑,但下一秒便吐出一口血來。
“靈犀!”
若晴大驚,趕忙撲到楚靈犀麵前,將自身的靈力渡給了他。
我皺了皺眉。
記憶中,楚靈犀確是有舊疾,但還不至於嚴重到這個地步。
“靈犀,怎麼會這樣?”
“昨日我明明給你喂下了九轉靈丹,怎麼會?”
若晴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楚靈犀的傷上,沒有注意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晦暗。
楚靈犀麵容蒼白的咳了兩聲,輕輕推開了若晴。
“晴兒,不必再為我這一介草芥消耗自己。”
“要是讓墨城哥知道,怕是又會生氣。”
聽見楚靈犀的話,若晴的眸子裏燃起了怒火。
“他敢!”
楚靈犀垂下眼眸,一副委屈的模樣。
“畢竟,我與你隻是朋友,墨城哥生氣也是應該的。”
“他已經主動解了婚契。”
說這句話的時候,若晴的眼裏多了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也不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麼。
大概是在慶幸,我終於不再糾纏她了。
“真的!”
楚靈犀的眸子裏劃過一絲驚喜,語調還有些雀躍。
“他終於想明白了嗎?”
“如果沒有他,千年前我們就該結為仙侶,一同雲遊天下。”
“可現在,你被困在了雲夢宗,而我跟個廢人沒什麼兩樣。”
若晴聽完,眼裏閃過一絲愧疚。
“靈犀,是我對不起你。”
楚靈犀搖了搖頭。
“晴兒,這不是你的錯,當年我們誰也反抗不了,不是嗎?”
若晴沒有說話,隻是垂著眸子,看起來有些憂傷。
我的心臟一陣鈍痛,原來靈魂也會感到傷心。
我與若晴成婚將近千年。
千年的時光啊,是塊石頭也得捂熱了。
還以為她對我總會有一絲感情的,是我多慮了,一切的一切不過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看著麵前楚楚動人的若晴,楚靈犀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低頭便想吻上若晴的唇。
若晴的身子一僵,下意識側頭躲了過去。
我有些疑惑。
麵前這個人可是能讓若晴豁出命去保護的人,她為何躲開了?
難不成是想起我婚前與她說過的話:
“晴兒,婚後我不會阻攔你去見別人,但切記,千萬不可與其他人......雙修。”
因為我是純陽之體,而若晴是至陰之軀。
她之前所中詛咒在她體內極為霸道,若是不加以幹預,不出七日她必會身亡。
我動用了秘法,通過雙修一點點轉移她體內的詛咒。
花費了將近百年時間,才將詛咒從她體內完全拔出。
而秘法動用的一個條件就是,雙方不得與他人雙修,否則都會遭到反噬。
這也是為什麼我特意囑咐若晴這點。
但現在若晴體內的詛咒已經清除,我們也已和離,她完全可以接受楚靈犀的邀請。
所以,她是已經迫不及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