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越國尊貴的太子妃,愛慕太子景明川多年。
我以為我和景明川是兩心相悅,但他卻又娶了我妹妹做側妃。
隻因妹妹說我要害她,景明川就把我送到北遼為質,讓我長長教訓,改掉身上的惡習。
三年後,我拖著斷腿回到皇宮,跪在他麵前。
彼時景明川已經登基為帝,他居高臨下地問我:“你可知錯?”
我謙卑恭敬,匍匐在地上:“罪女自知罪孽深重,絕不會再有害人的念頭。”
景明川滿意地點點頭。
可當他看到我滿身的傷疤,得知我在北遼的這三年一直被欺辱折磨時,他紅著眼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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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來接我入宮時,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厭惡。
“你搶走雲清的身份,又害得雲清險些失去清白,隻讓你在北遼受三年苦,這樣的懲罰已經很便宜你了,你還裝什麼可憐?”
在北遼三年,我成了北遼大王子的奴隸。
他是個變態,每一日都無所不用其極地折磨我,在那種折磨下,我早已骨瘦如柴,從前肉乎乎的臉蛋也早已瘦到凹陷,臉色泛著青白。
我身子微顫,粗糙沙啞的嗓音脫口而出。
“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欺負謝姑娘了,求您別生氣......”
哥哥見我順從,更是滿臉不屑,“上車!慢吞吞的幹什麼?”
我努力快步上車,可斷過的腿走快了就生疼,險些摔倒,哥哥本能扶住我,然後厭煩的將我塞進了車內。
我心頭發顫,剛想感謝,就見他拿出手帕狠狠擦手。
我又垂下了眼簾,我知道,他是在嫌我臟。
哪怕我是他的親妹妹。
可畢竟不是跟他一塊長大的,那個占了我十五年身份的雲清,才是他最喜歡的妹妹。
我的夫君,孩子,也都屬意雲清。
三年前我敢反駁,敢委屈,如今,卻不能了。
我時日不多了,最後的日子,我不能惹事,我要盡快離開。
不然,我怕無法活著完成他的願望了。
我被送到了禦書房。
景明川早已登基稱帝。
見到我走進來,他微微一愣,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噗通”一聲直接跪下,一刻都不敢遲疑,連聲說道:“皇上,罪女知錯了,再也不敢侮辱謝姑娘,也不敢再欺負她了,求求您,別讓罪女再去北遼!”
我被認回謝家之後,也過上了一段養尊處優的日子。
嫁給景明川之後,我是尊貴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被宮中的教習嬤嬤教得一舉一動都帶著皇家的尊貴和風範,甚至有點點驕縱。
如今我卻卑微到泥土裏,膽小怕事。
景明川有些詫異,如畫的墨眉皺起。
“當初將你送去北遼,就是讓你受些教訓,如今你知錯就好,前塵往事不提也罷。”
“你走時是太子妃,現在就是朕的皇後,”他朝我走來,親自將我扶起,卻在見了我身上的衣服後,眉頭緊蹙,“你穿著這身成何體統?”
我穿著的是在北遼時穿的衣服,破爛不堪,還隱隱散發出臭味。
見他蹙眉,我的心猛然一顫,又要下跪。
“求您不要罰我,我現在就換。”
他一把扯住了我,不讓我跪。
“好了,跟著嬤嬤下去換身衣服。”
我聞言,忍不住抬頭看他。
“皇上......不把我趕出宮嗎?”
景明川看著我,有些疑惑,“你是朕的皇後,我趕你出宮做什麼?”
這話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將我澆個透心涼。
不,我得出宮,我不要留在這裏!
我剛要說話,一道充滿厭惡的稚嫩的聲音響起。
“你這女人怎麼回來了?你快滾出去!滾出宮去!”
景明川的臉色霎然一沉,“放肆,她是你娘親,休得無禮!”
景華瞬間哭鬧起來,“她不是我娘親,她就是個壞女人,整日管我訓我,我討厭她!”
“我隻有清姨一個娘親!”
我忍不住看向那走進來的六歲的孩子,圓潤可愛,跟景明川長得很像。
聽說他曾是我拚死生下來的骨肉,疼在心裏,含在嘴裏。
他幼時體弱,經常生病,是我一宿一宿不睡覺,守在他身邊照顧的。
不過,他很討厭我,跟他爹爹如出一轍,都喜歡雲清。
心中難得生疼,好像是為我曾經割舍不斷的感情,可隻是一瞬間,便消散了。
畢竟在北遼受苦的三年,我腦子被打壞了,記憶殘缺不全。
其他人尚且還記得一些,可這孩子,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景明川沉了口氣,“滾回去讀你的書!讓先生好好教教你什麼叫規矩!別讓朕看見你!”
景華哭得差點背過氣,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被身邊的嬤嬤帶走。
景明川緊繃著臉,“晚宜,景華還小,他剛剛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低著頭,誠心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貴,罪女不敢有怨言。”
景明川忍不住眉頭緊蹙的望著我,似乎困惑我的脾氣為何變得如此乖順。
“你......”
隻說了一個字,他便揮揮手,“罷了,你離開了三年,有些不適應是正常的,下去洗漱吧,太臟了。”
我被帶下去洗漱。
嬤嬤要伺候我,我慌亂的拒絕。
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
嬤嬤走後,我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傷痕像一條條毒蛇一樣纏在我的身上,眼睛有些酸澀。
我記得,三年前是謝雲清為了表現自己,非要幫景明川去談兩國通商的事情,結果走錯了房間。
北遼大王子索布察把她當成了手下人送來的歌伎,她反抗,踢斷了人家的寶貝。
知道闖禍後,她便說是我故意騙她去索布察的房間,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
景明川看我的眼神仿佛要殺了我。
“她已經將身份還你,你為何還如此容不下她?你害她差點失身,這罪你就自己受著吧!”
然後,我便被送往了北遼。
我忍不住咳了起來,腥味在喉間翻滾,我的手緊緊的握住了脖子上的玉佩。
“阿年,我一定會好好活著,一定會想辦法去見你的。”
沐浴之後,景明川要我陪他用膳。
我穿戴整齊,坐在景明川身旁,他的脾氣收斂不少,對我難得有了好臉色。
他說了一些從前的事,說我為他做衣服,繡兩隻鴨子的荷包,說我的雙手被紮的全是血。
可我早就不記得了,不為所動。
直到他要冊封我為皇後,我霍然起身跪下,驚慌失措。
“皇上,我是個壞女人,萬萬比不上謝姑娘,更何況謝姑娘還是您的意中人,我不敢覬覦皇後之位,更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愚不可及,肖想不該想的,我真的是反省了。”
“隻求您賜我一紙休書,讓我出宮去吧!”
“你說什麼?”景明川突然摔了筷子,我嚇了一跳,慌忙磕頭認錯。
他似乎氣極,冷笑了一聲,“當初你害了雲清,我將你送去北遼三年受罰,還以為這三年你脾氣見好,沒想到更是會跟我唱反調了,你是我的發妻,無端端的我怎麼休你?”
為什麼不能。
他無端端的也可以讓我去替他的心上人受罰。
為什麼不能無端端的給我休書?
他伸手拉我,我本能的顫抖,向後躲開,藏好的玉佩卻不小心掉了下來。
我慌忙撿起,緊緊的攥在手心裏。
“怎麼,你如今是連碰都不能碰了?”景明川徹底笑不出來了,眉眼陰鷙的從我的手裏奪走玉佩,語氣狠戾。
“這不是朕送給你的玉佩,索布察給你的?朕給你的玉佩呢?”
景明川送給我的那塊玉佩被謝雲清搶走了。
我所有的東西她都要搶,包括我的人生。
我竭力克製著因為恐懼瑟瑟發抖的身體,死死地盯著他手中的玉佩。
“皇上給的摔壞了......這塊玉佩隻是一個小奴隸給的,您別生氣,可以還給我嗎?”
景明川臉色難看,“我若不給呢?”
我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給他磕頭。
“我求您了,要不您罰我吧,怎麼罰我都可以,隻求您能把玉佩還給我。”
話音剛落,景明川直接拽著我的胳膊將我從地上拎了起來。
他雙眼泛紅,“這玉佩的主人真的是奴隸麼,奴隸能讓你如此卑微地求我?謝晚宜,你說過心悅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你沒忘吧?”
我一片迷茫。
關於愛他這件事,我早就忘光了。
我隻記得他是景明川,我們是夫妻。
但他深愛謝雲清,他討厭我。
“說話!”他吼著,身後的宮人跪了一片。
求生的本能迫使我做出回應。
“我錯了,皇上,我真的錯了,我不會再那麼恬不知恥的喜歡您,我求您休了我,將玉佩還給我,放我出宮吧。”
我流著淚,放軟了聲音哀求。
景明川氣得額頭青筋暴起,“你故意氣我是吧,要是再敢說放你走,你信不信朕再將你丟回北遼!”
我喉間的腥甜又湧了上來,身子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
這時,宮婢匆匆跑來,說謝雲清病了。
景明川這才鬆開了手,瞪著我,“好好反省錯在哪,沒反省明白就不要吃東西了。”
他走了,拿著我唯一珍視的玉佩走了。
我被留在原地,桌上的飯菜也都被宮女們收拾起來,沒人敢給我吃東西。
過去三年我的胃早就壞了,隻要一挨餓,胃就會疼。
我的胃一陣陣刺痛,連帶著身上也開始發冷。
迷糊間,我看到景華走了進來。
他嫌惡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我,吩咐宮人把我扔進冷宮。
在北遼的時候,索布察為了折磨我,給我喂了很多藥,我早就毒入骨髓,現在這麼一折騰,我隻覺得渾身的臟器和骨頭縫都是疼的。
當晚我就起了高熱。
迷糊間,我好像看見了阿年。
他是索布察帳中最低等的奴隸,也是我在北遼唯一的朋友。
他對我很好,經常在我被淩虐之後,拿著藥偷偷來看我。
還會給我帶些吃的,擔心我餓壞。
現在我好像看到了他。
阿年在我床前急得團團轉,念叨著禦醫都在謝雲清那裏。
他給我喂水,找一些很苦的藥喂給我,說是老家的偏方。
這時,我想起來了,我知道他不是阿年了。
阿年不認識什麼謝雲清。
而且他死了,為了我死的。
“晚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替我去江南看看,我還沒見過四季常青的樹呢。”
是,我得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
我得帶著阿年,看看他一輩子沒見過的江南。
我終於蘇醒過來,一睜眼就瞧見了謝雲清,而地上還躺著一個被捅了一刀的嬤嬤。
剛剛,應該就是這個嬤嬤在照顧神誌不清的我。
“謝雲清,你瘋了?!”我嘶吼著,嗓子疼得像刀割。
謝雲清冷冷的看著我,“我要當皇後,隻要你還活著,就是我的阻礙。”
“我知道你這些年在北遼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在北遼有一個朋友,是個奴隸,叫什麼......阿年?”
“他為了你死了,你還想讓這個心善的嬤嬤,再為了你死了嗎?”
嬤嬤還有呼吸,躺在地上,汨汨鮮血流出,染紅一大塊地毯。
那灘血還是溫熱的。
我臉色慘白,看著謝雲清,覺得她和景明川一樣,都是瘋子。
“你要我怎麼做?”
“隻要你從閣樓上跳下去,我就可以送你出宮,還可以找人救這個嬤嬤。”
謝雲清的話不可信,可我別無選擇。
景明川不肯放我走,我想他執意要封我為後,應該是想更好的折磨我。
我答應了,玉佩我也不要了,我得快些走。
我踉蹌著走到閣樓,從上麵一躍而下。
但我沒想到的是,謝雲清也跟著跳了下來,就好像是被我拽下來的一樣。
正在這時,景明川帶著人過來了。
他一臉驚慌地接住我,隨後又狠狠的將我摔在地上。
我感覺五臟六腑好像都被摔碎,擰著勁兒地疼,每喘一口氣,都像是被按在刀尖上摩擦。
謝雲清窩在哥哥懷裏哭得撕心裂肺,“哥哥,皇上......妹妹記恨我,她要殺了我,為過去三年報仇......”
“你這毒婦,怎麼還是死性不改?非要害得雲清喪命才算完嗎?!”
哥哥抱著謝雲清,看著我大聲罵著。
這麼多年。他一直厭惡我,和初見的時候一樣。
我不僅搶了他最愛的妹妹謝府大小姐的身份,而且因為我,謝雲清隻能成為景明川的側妃。
這些他都給我記著。
景華也湊到我身邊,踢了我一腳,“你為什麼要害清姨?我討厭你!”
小孩子的喜惡是最簡單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裝模作樣。
我狼狽的趴在地上,喉間翻滾腥氣。
我的辯解沒有人信,所以我隻想爬走,爬出宮去。
我感覺我快撐不住了,可我不能死在這裏,我還得替阿年去江南看看。
景明川安撫好謝雲清之後,一步步朝我走來。
他掐住了我的脖子。
“為什麼你還沒學乖?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雲清?給你皇後之位還不夠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裏麵早就沒有了當年的柔情。
我好痛啊,全身都好痛,“我要出宮......放我,出宮!”
他更怒了,“謝晚宜!你不解釋不道歉還毫無悔意,張口閉口就是出宮,你憑什麼出宮,信不信朕再罰你三年?!”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噴在他的衣襟上。
景明川陡然間就變了臉色,滿臉的驚慌。
我咧著猩紅的嘴笑了。
“景明川,用不著你罰我了,這麼惡毒的我終於要死了,你們都開心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