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我十五年的竹馬兄弟,這段時間像變了兩個人。
一個月前,我媽的遺物被養女弄壞,一向溫柔沉穩的哥哥不耐煩地吼我:
“壞了就壞了,你和一個身世可憐的小姑娘計較什麼?”
一周前,我被養女劃傷了手,處處嗬護我的弟弟一邊安慰養女,一邊懷疑是我在自導自演:
“小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敢欺負她那就是在和我過不去!”
我沒有解釋,背過身悄悄擦掉眼淚。
鄭家兩兄弟曾昭告天下,非我不娶。
可如今,他們卻把我家那個沒名沒分的養女捧在掌心,對我厭惡至極。
為了博她一笑,他們甚至殘忍地將怕水的我推進湖裏。
我在水中苦苦掙紮,絕望地以為自己要被淹死時,兩兄弟正摟著養女,冷眼拿我打趣:
“你看她裝可憐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笑?”
看著兩兄弟對我萬般嫌惡的模樣,我轉頭答應了厲家的提親:
“我嫁。”
1.
我的話讓爺爺驚喜不已:
“乖孫女,你真的願意嫁去厲家?”
厲家是我們慕容家最大的商業合作夥伴。
厲家老夫人看中我做她的孫媳婦,讓媒婆上門說親好幾次。
如今我終於點頭答應。
爺爺頓時喜笑顏開。
“好,我們慕容家的孫女,要風風光光出嫁!”
爺爺大張旗鼓。
房車,股票,基金。
所有拿得出手的財富,都要拿來做我的嫁妝。
一片歡天喜地之中,心思細膩的奶奶倒是憂心忡忡:
“你打算和厲成峰結婚的事,鄭克陽和鄭克豪那倆兄弟知道嗎?”
我看看窗外不停飄落的楓葉,憂鬱地搖了搖頭。
“別告訴他們,我也會讓爺爺別弄得太張揚。”
曾經,我以為鄭家兄弟是我的守護神。
從我被爺爺從孤兒院領回來之後。
鄭克陽每天晚上爬到我的陽台上,在窗外對我唱晚安曲哄睡。
見我麵黃肌瘦,鄭克豪更是請遍全國的米其林大廚,隻為找到我愛吃的口味。
不會做的作業,總有他倆替我熬夜趕工。
犯了錯被爺爺責罵,他倆會跪在爺爺麵前替我求饒。
為了日日陪著我,兩人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隻願跟在我身邊鞍前馬後。
可林夏茹的出現,才讓我明白。
我以為會成為永恒的美好,隻是我太過愚蠢的一廂情願。
林夏茹是爺爺創辦的慈善基金會救助的孤女。
成年後。
她自己跋山涉水,翻山越嶺找到慕容家,求爺爺收留她做傭人。
爺爺奶奶見她可憐,便破天荒以養女身份,將她收入慕容家。
她進慕容家後,我一直把她當妹妹一樣照顧。
她可以用我的零花錢,穿我所有的漂亮衣服,跟我上一樣的學校。
我還讓鄭家兩兄弟,要像對我一樣,好好對林夏茹。
可林夏茹卻仗著我的善良。
學我說話做事,學我穿衣打扮,甚至跟我學一樣的樂器。
直到我發現她一步步取代了我在鄭家兄弟心中的地位。
枯黃的樹葉掉在泥土上。
就像我們再也回不去的曾經。
奶奶見我神色惘然,柔聲安慰我:
“厲老夫人是打心眼裏喜歡你,欣賞你,那厲家大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奶奶相信,這場婚事,對你而言是最好的歸宿。”
我苦澀地揚起唇角。
打開手機,卻看到林夏茹躺在一片玫瑰花海上:
“灰姑娘終會等到屬於她的白馬王子,而且一來,就是兩個。”
她對著鏡頭比了個耶。
伸出的兩根手指上。
儼然是鄭家兄弟一年前,花重金找知名設計師獨家訂製的求婚鑽戒。
我拉黑林夏茹,鬱結之下又用力咳嗽起來。
奶奶緊張地安撫我。
我拉著奶奶的手:
“我知道厲老夫人把迎娶我的良辰吉日安排在下周三,到時您一定要陪我出嫁。”
奶奶眼含熱淚地點頭。
我算了算日子。
從上次落水後我就得了肺炎,還沒完全痊愈。
這五天,用來休養的同時。
也足以用來讓我和過去告別。
從醫院回到自己的別墅。
剛走進前院。
一棵楓樹在我麵前轟然倒塌。
那棵楓樹上,還刻著我和鄭家倆兄弟的名字。
單純天真的我們,那時將名字刻在樹上。
誠摯祈禱著我們三個人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離。
我被塵土嗆得咳嗽不止,睜不開眼。
林夏茹用嬌嗲的聲音道歉:
“婉瑜姐,砍樹的工人沒看到你,不好意思啊。”
“我要把哥哥們送我的玫瑰花鋪在院子裏,可地方不夠,這才砍了你的楓樹。”
看著兩個竹馬親手挖坑種下的楓樹死在我麵前。
我一時悲愴,捂著疼痛的胸口,忍不住踢開腳邊的玫瑰。
林夏茹立刻紅了眼眶:
“婉瑜姐姐,你可以生我的氣,但你不能拿哥哥們送我的玫瑰撒氣啊......”
循聲走出來的鄭克陽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我:
“你什麼意思?夏茹不過是想種些玫瑰,你有必要沒完沒了地針對她嗎?”
鄭克豪更是陰陽怪氣:
“慕容婉瑜,落水之後你終於漏出真麵目了,除了裝病還喜歡霸淩。”
“別在我們麵前玩綠茶那套,你是什麼貨色我還不清楚嗎?”
冷言冷語,如同冰錐刺進我的心。
我仍然記得。
我怯怯走進慕容家大宅的那天。
鄭克陽捧著我的臉,把糖塞進我的嘴裏:
“婉瑜妹妹,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城堡,而我是你永遠的騎士。”
鄭克豪更是親手搬來那顆楓樹的樹苗,說要和我一起把它養育成參天大樹。
後來這棟爺爺奶奶給我的別墅。
也在鄭家倆兄弟的合力改造之下,成為了我真正的城堡。
可就在我心疼林夏茹,把她也領來這裏的第一天。
她就砸壞了我爸媽的合照相框。
還踩碎了媽媽留給我的傳家玉鐲。
甚至差一點,燒了我和媽媽唯一一張合照。
我怒火中燒,給了林夏茹一巴掌。
鄭克陽卻立刻擋在林夏茹身前,用力推搡我:
“有必要跟一個孤女這麼計較嗎?你個大小姐就這麼點心眼?”
鄭克豪更是踩著我爸媽的合照,指著我的鼻子:
“這些東西又沒有意義,壞了就壞了,但你要是遷怒於小茹傷害了她,我跟你沒完!”
那天開始。
我就知道我的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即使我仍是這個城堡的主人。
鄭家兩兄弟心中唯一想要守護的公主,已經不再是我了。
如今再抬頭,別墅裏早已掛滿了鄭家兄弟和林夏茹的合照。
我淒然一笑,指著那堆照片,轉頭告知傭人:
“把這些照片......全都拿去扔了。”
林夏茹聞言,立刻眼泛淚花。
她可憐巴巴地拽著我的衣角:
“婉瑜姐姐,你對我有任何不滿都可以衝著我來。”
“可這些照片,是我和哥哥們最美好的回憶,求求你不要扔掉......”
見我無動於衷。
她哭得微微戰栗,似乎隨時要倒在我麵前:
“我知道婉瑜姐姐一向討厭我,還因為前兩天落水的事遷怒於我......”
“我這就收拾行李離開,絕不礙姐姐的眼。”
話音剛落。
鄭克陽就氣結地衝上前來,用力掐住我的肩膀:
“慕容婉瑜,你居然想趕小茹走?沒想到你是這麼小肚雞腸的人!”
“在欺負小茹,別怪我不留情麵讓你跪下道歉!”
記得我剛回慕容家時,周圍都是流言蜚語,說我是假冒的野雞想做鳳凰。
鄭克陽知道後。
直接讓那些嚼舌根的人當著我的麵跪下和我道歉。
這些心狠手辣的作派。
有一天居然也用到了我的頭上。
鄭克豪則一把將林夏茹摟到懷裏,抄起一個花瓶摔在我的腳邊:
“你現在就給我向小茹道歉!否則,我一定讓你爺爺把你從這裏轟出去!”
餘光裏,我看到林夏茹露出得意的竊笑。
看著兩人為林夏茹,和我針鋒相對。
我隻覺可笑。
可胸口鬱結的怨氣,刺激著我。
我拍著胸脯用力咳了幾聲後。
竟是當著所有人的麵猛地吐出一口血!
飛濺的鮮血噴到鄭克陽的衣襟前。
他原本正想抬手扇我。
可看到我虛弱地擦掉嘴角的血,他也突然愣住:
“不就落個水而已......有這麼嚴重嗎?”
他的態度裏明顯有慌張。
鄭克豪也蹙眉,放開林夏茹走到我麵前:
“婉瑜,難道你不止是小感冒?”
那日落入湖中,細菌感染了我的肺。
送到醫院時,我已經因為病毒性肺炎燒到了四十一度。
醫生說隻要再晚來十分鐘。
我就有可能因為腦炎變成植物人,終生都醒不過來。
好不容易死裏逃生。
抗病毒治療又損害了我的免疫係統,導致我的肺炎遲遲不能痊愈。
可這些,鄭家兄弟不必知情。
從他們為了取悅林夏茹把我推下水的那一刻。
我就和他們兩個再無瓜葛。
“和你們無關。”
我冷淡地撥開他倆的手,往後退開:
“我想休息了,兩位鄭先生,麻煩你們從我家離開。”
“你居然叫我們鄭先生?”
鄭克陽和鄭克豪異口同聲,滿臉驚詫。
我卻隻是淡淡推開他們,回到樓上的臥室,收拾一些屬於自己的物件。
可推開門,我被臥室裏的狼藉驚呆了。
我的所有衣服都被剪成一條條爛布,扔得到處都是。
和鄭家兄弟的照片也被撕得粉碎。
每一張照片上,我的臉都被紅色的筆圖上了巨大的叉叉。
我珍愛的貴重物件,全都被砸了個粉碎。
就連我修複好的和爸媽的珍貴合照,也被燒成了灰燼。
強烈的憤怒讓我一陣耳鳴。
我紅著眼回頭:
“林夏茹,你到底想幹什麼!”
難道她以為,這樣做,就能取而代之,成為這棟別墅真正的主人嗎?
林夏茹委屈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婉瑜姐姐,這不是你之前因為嫉妒我和鄭家兄弟去海上玩,把自己鎖在臥室裏發瘋才造成的嗎?”
她頂著一張無辜的臉,張嘴就反咬我一口:
“婉瑜姐姐,你不會是......是想把這口鍋扣到我頭上吧。”
她瞬間瞪大眼睛,一臉驚恐。
任何人看了,都以為是我在對她發難。
她落下幾滴假惺惺的眼淚,作勢要跪下跟我求饒。
“婉瑜姐姐,你就這麼恨我,恨到要自導自演栽贓我嗎?”
我氣結到說不出話,對林夏茹厭惡至極。
正想甩開林夏茹的手。
林夏茹卻故意踉蹌來到樓梯邊緣,驚恐大喊:
“婉瑜姐姐,不要啊——”
就在林夏茹要假裝失足踏空,摔下樓梯前。
鄭克陽及時衝上來,將她騰空抱起。
“小茹,別怕!”
而鄭克豪更是不由分說,衝上前來重重甩了我一耳光:
“慕容婉瑜,我對你太失望了。”
鄭克陽緊緊抱著林夏茹,眼中的怒火像是隨時能將我吞噬:
“慕容婉瑜,你這種心腸歹毒的女人,死一萬次都不夠!”
“你今天必須跪下來給小茹道歉!”
我捂著腫起來的半邊臉頰,心防在他們對我的怨恨中徹底崩潰。
哪怕從前意外走失流落到孤兒院,我都不曾受過這樣的欺辱。
可今天,我生平第一次挨打。
而打我的人,是從前口口聲聲說要守護我一輩子的男人。
“滾......”
我咬破舌頭,逼迫自己別在他們麵前示弱
可眼淚卻不爭氣地,一滴一滴,在地板上砸出了花。
不管是鄭克陽還是鄭克豪。
我都不要了。
“你們兩個......都給我滾......”
說完這句話,我又不自覺吐出一口鮮血。
頭暈目眩要暈倒之際,我似乎看到兩個男人麵露焦急,同時向我伸出了手。
我昏昏沉沉地栽倒在地上。
還是傭人聽到動靜,匆忙上前扶住了我。
模糊的視線中,鄭克豪蹲在我身邊:
“慕容婉瑜,你是不是裝上癮了?”
他拿手指戳了戳我。
可我實在沒有力氣,隻能艱難地揪著胸口的衣服,痛苦喘息。
傭人都快急哭了:
“鄭少爺,幫我們小姐喊個救護車吧!”
“她剛從醫院回來,身體還很虛弱,我們得馬上送她去見主治醫生!”
她摸著我的額頭,不停衝鄭家兩兄弟喊:
“小姐的額頭好燙,她一定是又發高燒了!”
鄭克豪猶猶豫豫朝我伸出手。
正糾結地想要摸我的額頭。
林夏茹突然大哭起來:
“謝謝你們剛剛及時救了我,要是我被婉瑜姐姐從樓梯上推下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我現在心跳得好快,好害怕......”
鄭克陽立刻把目光從我身上收回。
他看著林夏茹一臉緊張:
“小茹,你還有沒有哪裏受傷?”
鄭克豪遲疑地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跑回林夏茹身邊:
“我們還是先把小茹送到醫院,做一個詳細檢查吧!”
任憑傭人如何呼喊。
兩個人都還是抱著林夏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傭人迫於無奈,自己打了120.
等我再醒來時。
我又躺在了病床上。
主治醫生痛心疾首地向我展示檢查報告:
“不是告訴你除了睡覺休養,其他什麼都不要做嗎?怎麼又發高燒了?”
我苦笑。
總不能說,是被那三個人氣的。
傭人守在我身邊不停抹淚:
“小姐您住院後,我打電話給鄭家,可他們說,鄭家兩兄弟帶著林夏茹出國散心了......”
他們帶林夏茹去的那個靠近冰島的小鎮,是我以前夢寐以求的旅行地。
“他們還托傭人傳話,說等他們回來之後,會好好跟您算一下您想把林夏茹推下樓梯的賬。”
傭人看我苦笑,立馬道歉,說不該破壞我的心情。
“沒事,我很高興他們一次又一次讓我徹底死心。”
躺在病床上,我隻覺無奈。
說好要做最後的告別,可看來結婚前的這段日子,我隻能在醫院度過了。
就在我要出院的這天。
鄭母捧著花推門而入。
看我蒼白虛弱的模樣。
一向疼愛我的鄭母也紅了眼眶:
“傻姑娘,沒想到你最近受了這麼多苦。”
她摸著我的頭發,憂傷地拿出一張請帖:
“婉瑜,這是你爺爺派人私下送給我的,你難道是真的......要和厲家太子爺結婚?”
我點點頭。
“阿姨,我本來想親自告訴您......”
鄭母的眼淚刷地落下來。
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女強人,在我麵前哭成了淚人:
“是我和你沒緣分。”
“原本我以為,無論你選擇小陽還是小豪,你總會成為我的兒媳婦。”
“畢竟我們全家都那麼喜歡你,可終究是我疏忽了,沒防住林夏茹......”
鄭母重重歎了一口氣,隨即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我手裏。
“婚禮我就不去了,這裏麵有一百萬,密碼是你的生日,就當我這個做阿姨的給你準備的嫁妝。”
鄭母多年來,如同我半個母親。
感受到她的真心,我哭著撲進她懷裏。
我曾經也以為,等我從兄弟倆中挑選其中一個結婚後。
我就能名正言順地喊鄭母為“媽媽”。
可我們之間,終究沒那個成為家人的緣分。
鄭阿姨正憂心忡忡地安慰我時。
鄭克陽擅自推開了房門。
他神色僵硬,死死盯著阿姨手裏那張大紅色的請帖。
鄭克豪更是刷地一下唇色蒼白,滿眼的不可置信:
“那張請帖是誰的......剛剛你們,你們在說婉瑜要和誰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