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娘說我是個賠錢貨。

生日那天，爹的白月光白羽奪去全場風采。

隻因我誇“仙子好美”，娘就將我拎到白羽的身邊。

“父女倆個個都這麼賤，那就都去找白羽吧！”

娘不知道，我之所以誇白羽漂亮，是因為她穿著和娘當年一樣的白色連衣裙。

我騰雲追趕娘，卻掉落山澗險些被野獸分食。

本以為娘會心軟，我卻聽到小姨嘲諷：“庶子就是庶子，生下來的孩子也這麼差勁！”

“這個死賠錢貨真是晦氣！趕緊讓她後娘虐待死才是！”

原來，我隻是娘穿書而來隨意生下的產物。

而我的大女主娘，正在積攢我的悔恨值。

1.

“白羽就那麼好看，惹得你們父女倆都神魂顛倒？”

娘的雙眸平靜無波，但我知道她生氣了。

我回想起那年夏天，娘也穿了這件白色連衣裙。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點頭：“嗯，很漂亮。”

話音未落，娘一把將我的手甩開，我被推得一個踉蹌。

“果然是庶子生的孩子，基因就是差勁。”

心底害怕的我忙道歉：“娘，對不起，瑤瑤錯了，娘可以不生氣嗎？”

娘和爹吵架時就是這個語氣，吵架以後，娘會消失很久很久，久到落葉枯黃，白雪紛飛。

娘向後退步，語氣淡漠：“虛偽，和你爹一樣虛偽。”

將我精心雕刻的泥人摔碎：“從今往後我不再是你娘了，但願你們父女倆永遠都不會後悔！”

娘頭也不回地離開。

“娘，娘等等我......”我又怕又急的騰雲追趕好久，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魔界叔叔的百獸鑾駕越駛越遠。

還差點掉進山澗，險些被野獸分食，我渾身狼狽，終於忍不住哭著回到一片狼藉的家中。

家中本就寥寥無幾的物什更顯淒涼。

我一件一件收拾娘留下的物品，抱在懷中輕輕地喊：“娘，對不起。”

我不知錯在哪裏，隻想著道了歉娘可能就會回來。

泥人是我送給娘的生日禮物，跟天師學做了七天才勉強捏成娘的模樣。

我拚命將塵土堆起，卻怎麼也握不住流沙。

淚水絕提，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隨之，那道讓我恐懼的聲音又出現了。

記事開始，這道聲音便一直追隨著我，這麼多年，我也分析出是誰的聲音——

是娘的親妹妹，我的小姨。

“姐姐你就是太心軟了！如果是我，非要讓魔淵把這小崽子推下天界，抽去仙骨！看他再敢說這賤小三漂亮！”

“反正這小崽子也隻是你勾住廣寒陵的產物，死啊活啊的都不重要。”

那年的我才五歲，認識很多字，卻不懂什麼叫賤小三。

眼淚灌進嘴裏，我像往常一樣把自己關在禁閉室，哭喊著說娘對不起，我再也不說百花仙子漂亮了。

哭聲越大，小姨的笑聲就越響亮。

“係統說小崽子的悔恨值已經到99.99%了！隻要小崽子和廣寒陵其中一個達到100，我們就可以脫離這個位麵了！”

黑暗將我吞噬，五感放大，我哭得快要窒息。

“這小崽子還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啊，都這樣了才99.99。”

“要我說你就去領養個兒子氣氣她們！你不好過，這父女倆也別想安寧。”

我不明白小姨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但直覺告訴我，如果悔恨值到達100%，娘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2

跋山涉水的我尋到正在除魔的爹。

正在除魔的爹如天邊明月，可望而不可即。

見我到來，施法喚出玉清罩屏蔽外界事物。

得知娘又走了，他聲線淡漠：“走就走了，她走了，你才會快樂。”

我拚命拽爹的衣袖讓他去跟我找娘。

爹卻斂下雙眸：“她根本就不配當你娘。”

我撕心裂肺地告訴爹，娘這次是真的離開了，連我都不要了。

這是娘第一次這樣說話，所以我怕了，想讓爹去求娘，求娘回來。

爹卻抬手將玉清罩收回袖袍。

頓時，血氣夾雜嘶吼充斥四肢百骸。

我害怕極了，忙往爹身上鑽。

爹的聲線隨之響起：“瑤瑤，你要接受你娘不愛你這個事實，她根本不配當你的娘，更不配你去愛她，惦念她。”

我在爹的懷中哭得天昏地暗，昏死過去。

醒來時，仙婢李姐姐正端著一碗熱湯遞到我嘴邊。

李姐姐說娘不值得讓我這麼惦念。

我突然想起幾日前偷聽仙婢對話。

她們說，爹本來有光明未來和大好前途的，結果卻被娘算計，被迫拋棄琴瑟和鳴的白羽阿姨，轉頭娶了娘。

白羽阿姨賢淑惠德，如果不是娘，爹定會在白羽阿姨的輔佐下光明一片。

李姐姐離開後的房間再度恢複荒涼。

我失魂落魄的跑到書房，意外撞見爹和白羽阿姨正在擁抱。

白羽阿姨起身喚我，我卻施法鎖住房間門。

白羽阿姨一點都不漂亮，再也不漂亮了。

爹因日夜操勞生了大病，我跌跌撞撞端來一碗湯藥。

這時，小姨的嗤笑聲又出現了。

“姐姐你當時就應該讓魔淵多放些魔獸出來，好累死這個裝高冷的渣男。”

“渣男現在生病了，心裏想的肯定是你照顧他的日日夜夜，嗬嗬！讓他後悔去吧！”

“你看，這個賠錢貨眼巴巴來獻殷勤了，他們父女倆都應該去死！”

我想告訴娘，我不是賠錢貨，而是天師麾下資質最高的孩子，是娘的驕傲。

可娘聽不到。

湯藥洋洋灑灑，我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房間內充斥難聞的湯藥味。

一道白紗將我接住，白羽將我抱在懷中裏裏外外檢查。

“沒事吧？”

沒在乎滿地狼藉，沒在意新衣服，在意的是我有沒有受傷。

回憶充斥我的腦海，想起當初幫娘做事時不小心打翻了碗，被罵的狗血淋頭。

娘說，就是因為我這個賠錢貨什麼都不會，爹才會徹夜不歸！

3

白羽阿姨接過仙婢端來的湯藥，坐在床頭耐心地喂爹一口口服下湯藥。

小姨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這個死小三，還真當自己是一家之主了？”

“姐姐你可是這個穿書位麵的大女主，怎麼能被這種女配搶了角色光環呢！快繼續虐他們！”

爹頭頂閃現出一個灰色進度條。

小姨：“這渣男的進度條怎麼可能一點都沒動？再想想別的辦法！”

第二天晚上，娘和小姨的決策生效了。

魔界被打破窟窿，魔獸源源不斷地向人間湧來。

這些魔獸帶著目的而來，刻意打翻神像減弱天界眾天神法力。

人間怨氣充盈，到處都是哀嚎聲。

眾天家焦頭爛額，旁敲側擊提起我娘，希望爹能放下身段求娘回來。

娘是百獸使者，能號令百獸與魔獸對抗。

小姨的聲音再次出現：“嗬！這些個老不死的這個時候知道找姐姐你了？讓他們等著吧！”

“我看見廣寒陵那副清高的樣子就煩！裝給誰看呢？”

白羽阿姨看出爹的不願，付出半生修為感化魔獸解除天人兩界災難。

爹將白羽阿姨抱在懷裏，日日悉心照料，向來毫無波動的眼中湧現濃濃愛意。

這時我注意到，爹頭頂的灰色進度條成了負數。

我不明白，爹爹為什麼不跟娘親和好。

我也不明白，我這麼不討娘親喜歡，是不是我不夠好？

可是我好想娘親啊，娘親難道不想我嗎？

我蜷縮在娘從人間購買的小床上，直直盯著森林方向。

娘是百獸使者，若要回來一定是從森林中出現的。

我想啊想，想到日夜顛倒，想到天書文績一落千丈，娘還是沒回來。

爹的眉頭深深擰起，允諾我去見娘。

我開心極了，忙穿好衣服規規整整地坐在天轎上，一路上換了很多說辭隻為讓娘回來。

可爹被臨時叫去處理公務，由白羽阿姨帶我去見娘。

路上，白羽阿姨頻頻抬手，似是想揉揉我的頭，最終卻又收了回去。

我把其中一塊糖果遞去，白羽阿姨卻搖搖頭說她不喜歡吃糖果。

視若珍寶的我將糖果收回口袋。

終於到了百獸之林，一眼就看到朝思暮想的人。

“娘！”我拚命地跑向娘。

可走進一看，娘懷中卻抱著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衝我做鬼臉，雙臂環繞娘的脖子：“這是我娘！”

“娘！啟兒最愛娘了！”

腳下就像被藤蔓束縛，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娘就像沒看到我，抱著王啟在懷中悠悠晃蕩，溫柔極了。

王啟掙脫懷抱，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你就是個沒人要的賠錢貨！”

娘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我知道，這話是娘告訴王啟的。

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把心愛的糖果剝皮遞上去。

“娘，瑤瑤知道錯了，娘吃糖。”

娘卻不接，抱起王啟，語氣輕快：“小壞蛋，不可以這樣說話哦。”

氣勢淩人的王啟拍打我的手，怒道：“你可真是有眼無珠啊，竟然說別人比自己的娘好看！你不配有娘！”

糖果掉在地上，沾滿塵土。

我忙把糖果撿起來用衣服擦拭，眼淚含在眼眶裏不敢掉下來。

糖果臟了，我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

仰頭哀求：“娘，對不起，我再也不說別人漂亮了，娘你跟我回家好嗎？求求娘了，瑤瑤真的好想娘。”

4

娘的嘴角勾起不屑冷笑。

小姨的聲音更近了：“看我們啟兒多好，不僅是個男孩，還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粘著你提供情緒價值。這賠錢貨除了哭哭啼啼還會什麼？”

翻書聲自虛無空中，小姨繼續念叨。

可這時，小姨那邊卻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圖書館內不要吵鬧。”

“況且，你看的這本爽文並不爽，我倒覺得這女主是個多餘的，強行拆散了廣寒陵的原配白羽不說，還自作主張生下孩子！哪裏是什麼大女主爽文，就是個無腦作死文罷了。”

小姨和那道聲音吵了起來。

“你懂不懂什麼叫女主至上啊？其他的角色隻配為女主服務！”

我想，娘是能聽到的，因為娘的麵色變得很差。

這時，白羽阿姨將我抱在懷裏，輕聲安撫：“瑤瑤不哭，阿姨在。”

娘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將王啟領到我麵前炫耀：“看到了嗎？這才是我葉婉婉的兒子。你已經有新的娘了，請你要點臉皮，不要到處亂叫。”

細膩的手將我護在身後，我嗅到白羽阿姨衣服間淡淡的花香。

“葉婉婉，大人的事情不要殃及孩子。”平時笑眯眯的白羽阿姨嚴肅起來。

得到的卻隻是娘的不屑：“就殃及孩子怎麼了？再怎麼說廣寒瑤也是我生的，我怎麼對她輪不到你這個小三來管！”

不等下句，白羽阿姨施法將娘震出幾十米遠！

“不要傷害娘！”我下意識抱緊白羽阿姨的腿。

怔愣間，白羽阿姨被娘反打倒在地口吐鮮血。

“好好照顧好我不要的二手貨吧！二手的丈夫、二手的女兒，還有知三當三的你！”娘優雅高傲地轉身，抱著衝我做鬼臉的王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糖果摔在石頭上磕成兩半。

我的喉嚨就像被大手攥住，怎麼也呼吸不過。

“白羽阿姨......”

手上滿是鮮血，我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娘的背影越來越遠，我聽到小姨尖銳的笑聲：“哈哈哈！姐姐你這次的做法真的爽到我了！不僅打了賤人，還狠狠打臉賠錢貨！”

“賠錢貨的悔恨值已經被紅色充斥了！這次總該有100%了吧！”

紅色的進度條在猛烈顫動，我看著被打成重傷的白羽阿姨，眼眶泛紅，心中生恨。

與此同時，小姨的尖銳叫聲劃破我的耳膜。

“怎麼可能！怎麼會突然掉一大截！從99.99%掉到70%了！”

娘的身影僵硬在原地。

她回頭看我，可我再也不願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