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如一日的照顧孩子和老人,我將胃病拖成胃癌,徹底累垮了。
臨死前我回到老宅,整理自己的遺物,卻發現了死去十五年亡夫的壓箱底日記本。
我小心翼翼的翻看,最後一頁寫的是: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婉婉,我隨你去了。】
整本日記裏,沒有提過我一句,每一頁卻都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林婉。
原來,我的老公不是意外去世,而是和白月光林婉約定好了,雙雙殉情。
我癱坐在木凳上,看著老宅裏老公的遺像,眼神空洞。
“顧澤清,你這麼喜歡她,後悔娶我嗎?”
大口嘔血時,我狠狠的將他的遺像往地上一砸。
“可我後悔嫁給你了。”
再次醒來,我重生回到了過去。
這一次,我沒有再陷入無愛的婚姻裏,決然離開。
他冷嗤,跟兄弟打賭,“不出三小時,我保證她自己就會乖乖滾回來。”
可三小時過去了,三天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他都沒有等到我。
後來,他問我什麼時候能回到他的身邊。
我的回答是:“永不——”
……
重生第三天,我收到了刑警隊長的來電。
“李時紓女士,你各方麵能力都很強,隻是你沒有從業資曆,需要先去水庫陳伯那邊一起撈屍,臨摹死者畫像,通過考驗後局裏會直接錄用。”
“好的,我將準時報到。”
我答應後,電話掛斷的下一秒,顧澤清就帶著和兒子回來了。
顧澤清身高腿長,穿著襯衫係領帶,他是大學的古文物修複教授,每天都穿得很正式,兒子是縮小版的他,父子倆相似的俊朗,神色也是如出一轍的冷漠。
“你跟誰講電話?”
我如實的告訴他參加了一個工作的麵試。
顧澤清施舍般的向我開了口。
“你隻是本科學曆,在家帶孩子那麼多年,哪能找到什麼好工作?在家附近找個收銀員的工作吧,方便帶孩子。”
我收好手機,目不轉睛的炒著最後一道菜,沒回答他。
這是我在這個家做的是最後一頓飯了。
兒子在一旁看著動漫,手上拿著平板玩著電子遊戲。
我稍微探了探頭,他就習慣性的把平板電腦藏了起來。
而我不在意的開了口:“明天你的家長會,我就......”
兒子顧小豪立刻激動道:“你不要去我的家長會!明天林阿姨幫我去學校開會,爸爸已經答應了的!”
顧澤清也道:“你文化程度低,小豪剛上學又要麵子,你還是在家吧。”
我麵色平淡:“好。”
我沒想過要去,因為前世我也沒去過。
前世,我和顧澤清相敬如賓,他對我淡漠疏離,我一直以為是我配不他,嫁給他始終是我高攀了,便各種學習知識,後來他突然去世,我顧不上自己,為了錢去做撈屍的工作。
足足十五年,我成功把顧小豪撫養成人,但他覺得我滿身的屍臭味,拒絕我參加他的婚禮。
我失落,卻也不怪他。
直到我患了癌症,終於可以卸下一切重擔,覺得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給丈夫一個交代時,發現了藏滿他心意的日記本。
日記如鏡子一般,點破了他對初戀的深情,也映照了我可笑而自作多情的一生。
我將最後一道菜擺上桌,桌子上的菜豐富,以前都是他們父子倆喜歡的,現在,全是我喜歡的。
顧澤清眼露異色:“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怎麼做這麼多菜?”
我解開圍裙,隨口說:“挺特別的,是我準備的散夥飯。”
“散夥飯?”顧澤清的俊臉微沉,不悅道:“你什麼意思?”
我把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往顧澤清的麵前推了推。
“吃完,我們就離婚吧。”
“離婚?”顧澤清十分震驚,隨即笑了,聲聲譏嘲,“就因為不讓你參加小豪的家長會,你就開始跟我鬧脾氣是吧?”
“你要是學曆高一點,有拿得出手的工作,小豪會不讓你去參加家長會嗎?”
“這種威脅......”他直接撕碎了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不屑一顧,“對我來說是沒用的。”
他飯都沒吃就起身進了書房,大力甩關房門,兒子滿不在乎的繼續吃飯。
前世,隻要顧澤清一生氣,就會關上房門和我冷戰,兒子冷眼旁觀,有時候還會幫著他爸爸奚落我。
而我,無數次的卑微求和。
然而,這一次我真的無所謂了。
顧澤清不肯離婚,等組織幫我離,結果一樣的。
次日一早,我收拾好了行李,顧澤清一臉寒意從書房走了出來。
“這一大早的你要去哪?你新聞沒看?最近外麵不太平有殺人案發生,凶手還沒抓到,真要回你媽家,等會兒我開車送你,不然你媽知道我倆鬧矛盾,又要到我學校鬧,說我不顧及你爸的救命之恩,很煩。”
我爸為了救顧澤清離世後,我媽就不管不顧的抓住了顧澤清這個救命稻草。
讓他以身相許,讓他以後好好照顧我,我媽不準我進局裏,她怕我跟爸爸一樣死了,要求我當家庭主婦。
我知道顧澤清不甘願娶我,前世我也沒拗過我媽,所以他生前,我加倍學習隻為他可以看我一眼,他死後,我不顧一切的照顧好家庭,照顧他的家人。
我不欠他的。
但我們之間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重生回來,我也不會報複他。
不糾纏,不計較,不往來,是我的態度。
“我媽那邊我會處理,不會讓她再糾纏你了,你放手吧,我要走了。”
顧澤清一直皺著眉,攥著我手臂的力氣絲毫沒有減弱。
我不解,要用力掙脫時,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道女聲。
“澤清,上次你發布的論文,我有一個疑惑......”
穿著素青色旗袍的林婉直接按了密碼走了進來,看到站在門口僵持不下的我們,頓時有些驚訝。
“怎麼了?你們兩個在吵架嗎?”
林婉好像才是家裏的女主人一般,神態自若,親昵的拍了拍顧澤清的肩:“顧大教授我之前怎麼教你的,男人一定要寵老婆,怎麼可以跟老婆吵架呢?”
“這都要收拾行李回娘家了,還不趕快哄哄?”
顧澤清抿了抿唇,鬆開了手,“隨便她,要走就走,能力越低的人脾氣越大,都是無知惹得禍。”
我看他對我十分不屑的模樣,麵色無波瀾。
無論前世還是這輩子,隻要林婉一句話,他就能輕易被影響,對我永遠都惡意滿滿,嫌棄我這,嫌棄我那。
以前我會自卑,會難過,會想拚命的證明自己也是有用的,我學曆是不太高,沒辦法像他一樣賺很多錢,但我可以照顧好家裏的所有人,可以將家裏打理的井井有條,結婚七年了,我從來沒有讓他操心過家裏的事。
我也可以出去找工作,如果他準許的話。
可如今不會了,不會自卑,不會總愛跟他證明我有用,也不會因為他和兒子都喜歡林婉,而總是半夜落淚。
我甚至不會再為他的冷言冷語難過,我們,結束了。
我拖著行李箱離開,出小區時,顧澤清竟然急匆匆的趕來。
他有些語氣煩躁的交代我:“李時紓,我放你一個星期的假好好回去陪陪你媽,你好好放鬆放鬆,過幾天我要去附近考察,到時候再接你回來,回來之後就別鬧脾氣了。”
我聽著他施舍般的語氣,淡淡開口:“還有什麼要說的?”
“上次你給我買的那件衣服很不錯,馬上要入冬了,你有時間逛街再幫我買兩件,你也買幾件,我轉你錢。”
聽到1萬塊錢的轉賬已被退回的提示,往回家走的顧澤清倏地頓住了腳步,不由的握緊了手機,眉頭越皺越緊,甚至更加煩躁了。
他回頭看我,可我已經上了出租車,沒看見他的表情。
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張隊長給我推薦的水庫陳伯住處。
陳伯是附近最有名的撈屍人。
他渾濁的眼瞅了我一眼,深吸一口煙:“你就是小張推薦過來的畫像師?”
“當局裏的畫像師不是單純的畫畫,要負責背屍撈屍,要走進死人的世界,你一個小姑娘不害怕?”
“不怕。”
陳伯吸了口煙,上下打量我一眼。
“也是,殺人魔還沒抓到你就敢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膽子確實大。”
我被留了下來,天天撈屍研究死者骨骼,畫出畫像來。
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顧澤清打來的電話。
“我問媽你沒回去,你在哪?”
我微微困惑,前世的顧澤清不會管我的死活,很少理會我,怎麼重生後他反倒開始關心我了。
我沒有正麵回答他,隻問:“有事嗎?”
他語氣柔和:“沒事,就是想跟你說小豪挺想你的,還有你昨天做的那道魚很好吃。”
他的話語中,我還聽到了林婉誇讚我做魚好吃的聲音。
怪不得會關心我,他是想要我回家給林婉做魚?
我掛斷了電話,安靜的望著天上孤獨的彎月,不知為何突然想到過世的爸爸。
心中的苦澀感到底還是翻滾上了心頭,淚光在眼裏閃爍。
“爸爸,我這輩子不做家庭主婦了,您會生氣嗎?但我以後一定會是很好很好的警察,就跟您一樣。”
沒過幾日,成華大學考古隊就來水庫邊探測這裏新發現的墓穴。
林婉挽著顧澤清的手臂,兩人親密無間。
周圍的研究生們紛紛起哄:“顧教授和林教授看起來真恩愛。”
顧澤清有些局促,卻沒有放開。
直到他看見了我,才慌亂的甩開了林婉的手:“時紓,你怎麼會在這?”
“找了份工作。”我平靜地清理著工具。
林婉眸底掠過一絲冷意,蹙眉看向我,“時紓,你身上怎麼有股......你難道不知道澤清最討厭異味嗎?”
我坦然:“這是屍臭,我是撈屍人,這味道大概率一輩子都去不掉了。”
顧澤清震驚,擰眉責問我:“你在這裏撈屍體?怎麼,你連個普通的工作都找不到嗎?”
“找不到你就好好回家當你的全職太太,一整天在外瞎搞什麼,難道我養不起你?”
我依舊坦然,“這工作挺好的。”
他用冰冷的眼神瞪著我,轉頭就走了。
林婉上下掃了我一眼,“你就做這個工作吧,也就配做這個了,你跟他的距離越來越遠,為什麼還纏著他不放呢?沒有一點點自知之明!”
她譏嘲完就走了,我沒有理會。
沒過多久,我的手機就被我媽打爆了,怒不可遏的聲音,隔著手機傳了過來。
“你跟顧清澤提了離婚?”
“你還找了份撈屍的工作?李時紓!你是不是活膩了!給我滾回來!”
我先拿著這些天側寫出來的畫像交到了刑警大隊。
“張隊長,這些都是在水庫溺亡的識別不出長相的人員畫像。”
刑警隊長張一申有些驚訝的說:“這麼多、這麼快,小李你很專業呀!”
“等我核對之後給你電話。”
從刑警大隊出來,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回了家。
我媽麵容憔悴了很多,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身上。
“李時紓,你的孩子都這麼大了,竟然開始鬧離婚!你不是很喜歡顧清澤嗎?你爸臨死前把你托付給他,就是為了讓你有個歸宿!”
“你竟然說不要就不要,還跑去撈屍你這是要氣死我!”
我爸走後,我一直不敢反駁我媽的話,但這一次,我卻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
“媽媽,婚姻需要愛情作為基礎,顧清澤一點也不喜歡我,我像小三,像小偷,破壞人家的感情,偷走別人的快樂,我知道您想說爸爸為了救他沒了命,這是他欠我們的,但是我想,爸爸救他的時候,應該隻是想救下他,不是要他娶我的。”
“我想走自己的路,也想開心一點。”
她愣愣的看著跟從前朝氣蓬勃截然不同的我,眼裏的心疼要溢出來了,“你怎麼,怎麼變得這麼鬱鬱寡歡,我的孩子......”
她沒再為難我,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刑警大隊的通知,命令我到警局協助破最近的殺人案。
根據骨骼畫出受害人長相,也可以根據目擊者描述,默寫出凶手大概長相。
我立刻投入了調查工作。
破碎的頭骨,有缺失的部分,形狀要根據推理演算出來。
經過整整三天的研究推理,我終於畫出了受害人的樣貌。
警方也根據我提供的畫像找到了受害人信息,鎖定了凶手,聽說抓到凶手時,他的屋子裏還有兩個受害者,多虧及時破案,不然這兩個受害者也救不回來了。
刑警隊長張一申告訴我成功通過麵試,以後有了編製,準許我繼承我父親的警號,且,他們還幫我申請了去美國華盛頓學習犯罪心理側寫的機會。
我心潮澎湃,“我接受組織培養,不知道組織可不可以幫我快速審批離婚的事,我跟我老公感情破裂,他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再耽誤他。”
張一申道:“你是國家重點保護的技術型人才,何況是他變心,這件事組織上肯定會幫你處理。”
我感激不盡。
我回了家,路上我跟母親分享了要去國外進修的事。
我沒直說警方的事,隻說學習,她問我去美國的機票訂好沒?
我說:“單位會幫我訂,過幾天就出發。”
話音剛落,我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而疑惑的聲音:“訂什麼?你要去哪?”
掛斷電話,我麵不改色的看向不速之客,“訂票,看演唱會,你怎麼會來?”
顧澤清抿著唇,看著我,“你將近一個月沒有回家了,衣服也沒給我買,小豪也真的很想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和林婉多接觸,我以後會盡量保持距離。”
“你現在也快30歲了,沒有什麼學曆,也沒有工作經曆,難道你一輩子都要去打撈屍體嗎?”
“最近你都沒怎麼回我消息,我是有點生氣的,以後不能這樣了知道嗎?”
我有點看不明白他的操作,我不纏著他,這不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嗎?
“顧大教授,我的態度不夠明顯麼,那個家我不會再回去,你和誰接觸也不關我的事,你的消息我不想回就不回,因為,我們結束了,我要跟你離婚。”
“我不同意離婚。”
顧澤清情緒猛然激動起來,死死的盯著我,神情有些滲人:“這麼多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養著你還有你媽,現在我什麼都沒做錯!你憑什麼跟我離婚?”
“你自己學曆不高,沒有穩定工作,連養活自己的技能都沒有,這樣的你怎麼敢跟我提離婚?你也配?”
他仿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語氣緩和:“時紓你不用耍這些心機,我們都結婚七年了,你還玩欲擒故縱這麼老掉牙的手段,令人笑掉大牙知道嗎?”
他話還沒說完,手機就接到一條信息,是林婉的。
“我現在有點事要處理,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三天,最後三天,給我搬回來,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他氣勢洶洶的走了,溫雅的人脾氣變得這麼暴躁,我眉頭微蹙,卻也不在乎。
過去我是全職太太沒錯,可也不代表我欠他的,他隻顧算我花了多少,怎麼不算我為他省了多少。
而且時至今日,他竟然還覺得我說的離婚是玩笑,是欲擒故縱吸引他的手段,也真是......有點好笑了。
轉眼過了幾天,張一申把機票和申請表遞給我的時候,還給了我一本紅色的離婚證。
“組織已背調完畢,也幫你走完了離婚流程,往後,你就安心的奔赴自己的前程,勇往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