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十年。
每晚睡覺蘇瑾萱都會在我們之間畫一條“三八線”。
“記住,結婚之前,不許過界!”
我嚴格遵守約定。
直到婚禮的前一天,我鼓起勇氣抱住了她。
“陸淮生你真不要臉!就一天都等不了?”
可第二天,我西裝革履的站在眾賓客麵前,從白天等到黑夜,都沒有等到她的身影。
卻等來了她和初戀的官宣。
“十年之約,終成美滿。”
下麵的配圖,是她和初戀的甜蜜合影。
以及兩人的結婚證。
1
酒店裏,地上滿是飄落的花瓣。
保潔阿姨正拿著掃帚清掃,看見我頓時一愣。
“新郎怎麼坐這了?新娘子呢?”
我坐在賓客席的位置,眼看著屬於我的婚場地被一點點拆除。
而我看著手機,孤獨的像被全世界拋棄,可憐的像個小醜。
保潔阿姨的手在我麵前揮了揮,拽回了我的思緒。
我看著她和藹的臉,酸澀的眼眶刺痛起來,眼淚措不及防落下,怔怔回複道:“新娘......跑了。”
手機屏幕被我按亮,賀承和蘇瑾萱的結婚證又一次闖入我的視線。
兩個月前,我在蘇瑾萱最喜歡的海邊單膝下跪,向她求婚。
我拉著她的手許諾,要用一輩子時間愛她,帶她走遍全世界的美景。
視線被淚水模糊,我瘋狂地劃著屏幕,試圖證明著這一切都隻是幻覺的證據。
在一起十年,她喜歡旅遊,我總會做好最完美的攻略,一次次陪在她身邊排憂解難。
她愛吃螃蟹,我會趕著每一季最新鮮的時候,給她準備好所有的蟹黃蟹肉。
所有人都說我是模範男友,她的閨蜜也都是嫉妒加羨慕。
說蘇瑾萱肯定積攢了八輩子的福分才遇到我。
甚至在昨天的婚禮前夕,我緊張的睡不著,蘇瑾萱還輕聲安慰著我:“明天開始,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我老公了。”
說完,她摟著我,用輕聲細語撫平我內心所有不安。
當時我墜入夢中。
夢中場景平淡,卻處處都有蘇瑾萱愛的痕跡。
我們生活的一點一滴,柴米油鹽。
平淡而幸福。
可這一切,都是假的!
大雨傾盆而下。
匆忙跑回家的路人掃過來的目光憐憫,我佝僂著身子,艱難地掙紮著往前走。
我想見蘇瑾萱。
我必須要見到蘇瑾萱。
我要當麵問她為什麼這麼做!
她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
她那麼愛我。
怎麼可能會和別的男人結婚呢?
我拎著西服匆匆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隻是剛剛按下開門的密碼,還沒來得及推開門,就聽到了我消失的未婚妻蘇瑾萱和她好朋友譚筱筱的對話。
“我和賀承領證了。”
聽到她的話,我繼續推開門的動作直接頓住,手無力垂下。
我自嘲一笑,原來希望破滅,是這種感覺。
“你和賀承領證了?那陸淮生呢?他怎麼辦?”
蘇瑾萱聲音裏透露著說不上來的疲憊:“筱筱,你知道的,當初我和賀承也是因為誤會分開的,他等了我十年,如今也是因為得了癌症,才忍不住回來找我的。”
“我們當初那麼相愛,他說娶我是他從小到大的願望,我沒辦法拒絕,你知道的......”
“我愛他。”
我最後一絲希望被蘇瑾萱親手毀滅。
蘇瑾萱說愛他,這三個字像是一柄利刃狠狠刺進我心裏一樣,痛的無法呼吸。
我捂住眼睛,極力忍住淚水滑落下來。
“蘇瑾萱!”
屋內譚筱筱不斷嘶吼著:“你瘋了嗎!就算賀承的遺願是娶你,但作為你未婚夫的陸淮生呢?你今天把他一個人晾在婚禮現場,你想過他的感受嗎!”
我以為蘇瑾萱會幡然悔悟,可她隻是歎了口氣。
“我能怎麼辦?賀承在我心裏的分量你是知道的,如果我和淮生說了他也肯定不會同意的。更何況,我和賀承的愛情,本來也不需要他的同意。”
聽見蘇瑾萱的話,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牆麵刺骨而冰冷,卻比不過我心底的寒意。
他們的愛情純潔無瑕,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那我呢?我算什麼?
譚筱筱氣急敗壞:“你和賀承有愛情,那陸淮生呢?他滿心歡喜等著和你結婚相守一生,你做出這樣的事,他怎麼辦?”
蘇瑾萱不以為然的哼笑一聲:“你放心,他愛慘了我,絕不會離開我的。”
“更何況,他就隻剩我一個親人了,還能去哪?”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離開的。
當我回過神來,我已經失魂落魄的在馬路上遊蕩了許久。
冰冷的雨水密密麻麻的打在我的臉上,我卻感覺不到疼。
腦子裏回蕩的,隻有蘇瑾萱說的那句:她愛賀承。
她愛他。
這三個字如同一隻大手,狠狠的捏住了我的心臟。
那些曾經被我珍藏的寶貴回憶正在逐漸斑駁,化成利刃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臟。
而拿著這把利刃的,正是我掏心掏肺,付出全部愛的人。
情緒到了臨界點,最終全部被激發。
我再也忍不住崩潰的情緒,抱著頭放聲痛哭起來。
路過的行人安慰我,勸我早點回家。
可我已經沒有家了啊!
手機鈴聲不斷響起。
被我掛斷後又鍥而不舍的打來。
我次次拒接,最後直接關機。
癱坐在雨裏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幹嘛傻坐在這淋雨?感冒了怎麼辦?不怕我心疼?”
溫熱的外套披在我肩上時,我猛然一顫,後知後覺的抬起頭,蘇瑾萱正撐著傘站在我身邊。
她半蹲下來,伸手溫柔的拂開我臉上混著雨水的頭發,手指貼上我冰涼的臉頰,滿眼愧疚:“走吧,回家吧。”
語氣稀鬆平常,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心裏隻覺得一片荒唐。
我猛然推開蘇瑾萱。
“你給我滾!滾!我不想看見你!”
眼淚混著雨水,滑落到嘴角裏,滿是苦澀。
我身體不住發顫,不是冷的,是氣的。
這是我生平以來第一次如此生氣。
蘇瑾萱站起身,眼眶微紅,神情是說不出的委屈。
“淮生......”
她輕聲叫著我的名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一言不發。
不知為何,原本聽著繾綣的嗓音,此時叫著我的名字,我隻感覺一陣惡心。
我閉上眼,不看她這幅可憐模樣,起身向雨中走去
她衝上來,不顧我的反抗從背後緊緊抱住我,用盡力氣不讓我掙脫。
“淮生,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你打我吧......”
她嬌小的身軀卻在此刻顫抖起來,聲音也帶上了哽咽。
這一刻,我在恨自己。
為什麼這麼容易對她心軟,為什麼要這麼愛她。
回到家以後,我把自己關進了臥室。
我不想看到蘇瑾萱,更不想麵對今天發生的一切。
昏昏沉沉中,我墜入夢中。
夢裏是兩年前的蘇瑾萱。
我抱著束花等她下班。
她看見我,蹦蹦跳跳跑過來摟住我的腰:“淮生,我好愛你哦,好想立刻和你結婚。”
那時候風很溫柔,我能清楚地記得她臉上的絨毛,和眉眼中的愛意。
我心臟劇烈加速。
隻是還沒等到我微笑答應,突然,臥室的門被敲響。
“咚咚咚”,我被驚醒。
蘇瑾萱的聲音充滿冰冷,不緊不慢的將噩耗告知於我。
“淮生,三天後,是我和賀承的 婚禮,我誠心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但希望到時候,你不會突然出現破壞這場婚禮。”
門關的嚴實。
但蘇瑾萱的聲音還是從四麵八方傳了進來。
從前我和蘇瑾萱鬧別扭的時候,也是這樣說話的。
不用見麵,隔著門說開誤會,然後打開門便是愛人溫暖的擁抱。
這是我們之間不必言明的默契。
我坐直身子,靜靜聽著她接下來的話。
她站在門後,擰了一下門把手,還是沒有推開門。
我聽見她歎了口氣:“淮生,把你扔在婚禮現場是我的錯,但我必須這麼做。”
“我和賀承從小一起長大,一直都形影不離的,長大後也是順理成章走到了一起。”
“我們之前因為一些誤會分開,但他一直在等我,十年,人的一輩子又有幾個十年?”
說到這的時候蘇瑾萱的聲音突然哽咽,像是醞釀了巨大的悲痛。
“可是賀承他......再也沒有下一個十年了。”
細微的抽泣聲通過門縫傳進來,刺的我又癢又痛。
蘇瑾萱低聲啜泣著,好一會才平複了心情,繼續和我說。
“賀承從小到大都想娶我,這是他唯一的願望。一個將死之人的小小要求,我必須答應他。”
“你的痛苦我也理解,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的對吧?”
“淮生,賀承真的活不了多久了,隻要我陪他走完這最後一程,我還會回到你身邊的。”
“我會做一個好太太,我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就像我們曾經無數次期盼的那樣。淮生,我會愛你一輩子的。”
她說的這些,都是我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
我想有一個可愛的兒子,長的像我,機靈這一方麵像她。
蘇瑾萱會和我說晚上做了什麼菜,每天變著花樣做好可口的飯菜等我回家。
就這樣,慢慢悠悠,相濡以沫的過完一生。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蘇瑾萱迫不及待接起電話。
“賀承,怎麼了?”
剛剛還算淡定的蘇瑾萱焦急起來,開始在門前徘徊踱步。
輕聲細語的哄了賀承許久:“沒關係,這家酒店不行,我們也可以換一家。”
“你放心,我陪你去,你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帥氣的新郎。”
“愛你,等我。”
掛掉電話,她匆匆拿起外套準備離開。
可這時候我打開了門,她轉過身和我四目相對。
她小跑過來,摟著我的脖子,踮起腳在我臉頰上落下一吻:“親愛的,等我回家好嗎?”
“和賀承在一起,隻是為了完成他最後的願望,我的心隻屬於你,我是愛你的。”
她說她的心裏都是我,可我卻想把她的心剖開看看,看看裏麵裝的到底是誰。
前後不過兩分鐘,她可以麵不改色的同時和兩個男人說“愛”。
原來她的愛,這麼廉價。
廉價到可以隨意的脫口而出。
何其可笑。
我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又木訥地走到床邊爬上床,任由失望和失落裹挾住我。
十年的感情啊,我終究是比不過 。
眼淚落到枕頭上,我卻突然釋懷了。
既然她不是真正的愛我。
那我又何必如此傷心?
在房間裏悶了三天。
這三天蘇瑾萱沒有回來,隻是偶爾給我發一些關懷的消息。
我一條都沒回。
隻是在第三天,我換了一套幹淨得體西裝,準備去參加蘇瑾萱的婚禮。
到了婚禮現場,蘇瑾萱站在門口,露出幸福的笑容歡迎著每一位賓客。
見我走近,她輕輕牽起我的手輕輕晃了晃,像往常撒嬌一樣。
“親愛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一定舍不得我難過的。”
我輕輕皺眉,掙脫開她的觸碰,然後揚起笑容。
“蘇瑾萱,還是叫我陸淮生吧。我祝你新婚快樂。”
蘇瑾萱的臉色僵住,手指不安的扣了扣,小聲開口:“淮生,你可以和我生氣,但不要祝我新婚快樂,你明明知道,隻有和你結婚我才是真正的快樂。”
“你祝賀我,我會難過的。”
我置若罔聞,沒有收回剛剛的祝賀。
蘇瑾萱的好朋友們這時候也到了。
譚筱筱走在最前邊,看向我的表情複雜:“陸淮生,我沒有想到你真的會來。”
我記得她大罵蘇瑾萱的話,朝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想說什麼,卻被蘇瑾萱的閨蜜們打斷。
“譚筱筱,你說什麼呢?姐夫來怎麼了?”
“這才有大家風範呢,大度!”
“蘇瑾萱,找個這樣的男朋友,你究竟是拜了哪路神仙?”
大家風範?
大度?
我裂開嘴笑了一下,至於拜了哪路神仙,大概是掃把星吧。
不然也不會把我這麼個愛恨分明的人,分給蘇瑾萱做男朋友。
蘇瑾萱連連陪笑,與榮有焉的笑容下是無盡的驚慌,特別是目光落到我身上時,那股不安幾乎要凝成實質。
和蘇瑾萱在一起之後,我就成了她閨蜜口中的姐夫。
剛開始我滿心幸福,覺得像是得到了蘇瑾萱朋友們的認可。
而現在,我隻覺得惡心。
隨著人流走進婚禮現場,我走到了角落處坐下,像一個普通賓客一樣,靜靜等待著這場婚禮。
司儀站在一旁,嘴裏的吉利話一直往外蹦,甚至時不時還打趣蘇瑾萱,竟然牽新郎牽的那麼緊。
蘇瑾萱開心的像個孩子,接過話筒就開始說她和賀承在一起時覺得幸福的小事。
樁樁件件,如數家珍。
她是真的開心。
但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來的路上,我就一次又一次告誡自己。
她不值得。
不值得你為她傷心,為她難過。
可看著曾經的愛人和別人宣誓,許諾下一輩子時,我的心裏還是止不住的泛起一陣酸澀。
我努力的瞪著眼睛,仰頭看向天花板,不讓眼淚落下。
在我朦朧的視線中,賀承單膝跪地,拿著話筒對蘇瑾萱深情表白。
“老婆,和你相識十十年,可我們中途卻走散了,可沒關係,愛會讓我們重逢。”
“我會愛護你,對你好,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賀太太,我向你發誓,這一生,我隻愛你一個人,無論貧窮富貴,死亡還是疾病。”
“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賀承站起身,將哭成淚人的蘇瑾萱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裏。
全場掌聲雷動,無數人因為這對新人經曆的磨難坎坷和從今以後的幸福落淚。
隻有我,死死地盯著他們。
“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所有人都在起哄。
賀承的吻也即將落到蘇瑾萱的唇上。
“等一下!”
我站起身來,尖銳的聲音叫停了幸福的氛圍。
一時間,場上所有的賓客都將目光移向我,開始交頭接耳。
“我靠!這是蘇瑾萱的前男友啊,前段時間還說要結婚來著,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又分開了!”
“那他這是來搗亂的?這就有點不要臉了吧,人家蘇瑾萱都不要他了。”
我忽略這些刺耳的聲音,一往無前的走到台上,和蘇瑾萱四目相對。
蘇瑾萱緊緊抓著賀承的手,下意識將賀承拉到身後做出保護的姿態,表情有些心虛慌亂,但還是強撐著語氣嗬斥。
“陸淮生,你上來幹什麼?還不趕緊下去!”
我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手,垂下目光,心底最後一絲猶豫也已經消失不見 。
轉身麵對所有賓客,揚起標準的客套微笑。
“大家好,我是陸淮生,相信在場大多數人都認識我,因為大家都參與過那場隻有我自己的結婚典禮。”
“我站在這裏,是因為是有幾句話想要對蘇瑾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