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一年,催喝孟婆湯99999次。
可由於沒人幫忙下葬,遲遲不能過奈何橋。
地府強製讓我還陽48小時,讓我務必找人下葬,不然48小時後灰飛煙滅。
還會開啟直播,說是給地府增添收益。
還陽的第一天,我的前男友和厭惡我的真千金,正在結婚。
網友預判我會惡毒的搗亂婚禮,複仇。
我卻隻是坐在了小攤子上,點了一碗熱騰騰的炒飯。
等待時,我說出了直播的第一句話。
“還有48小時,我就要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1.
“48小時後就要徹底消失了?又是抑鬱症套路,想要獲得網友的同情嗎?貪財,虐待動物和老人的壞胚子,也配我們同情?”
“去她的吧,肯定是劇本!銷聲匿跡了一年,我都以為她死了,沒想到江婉怡一結婚她就開啟直播,出來作妖,真是用心險惡!”
“不需要48小時這麼久,求你現在就消失吧!”
地府的直播,我能看見彈幕。
這麼多的惡言惡語,我竟沒了當年崩潰無助的情緒。
原來人死後,心真的會開始變得麻木。
我掃上了充電寶,手機才勉強開機。
映入眼簾的第一條消息,我直接愣住。
2023年12月19日,在我死後的三個月,我的親生母親去世了。
我從小長在江家,幾乎沒怎麼見過我真正的母親。
直到江婉怡被帶回江家後,我才知道我是被抱錯的孩子,養父母心善留我在家,可我也有偷偷的去看過我的親生母親。
她一直住在醫院,很瘦,皮膚很白,是生病的毫無血色的慘白。
片刻後,香噴噴的炒飯擺在我麵前,老板遞給了我一瓶辣油。
“飯沒放辣,要放辣自己加。”
我喃喃自語:“假的吧。”
我死之前明明詢問過醫生,他們都說我母親的病情希望很大,隻要積極治療,有很大概率恢複健康。
可她,竟然還是死了。
鼻頭一酸,我的眼睛忍不住發脹。
老板見我紅了眼睛,頓時慌亂的拿出了火腿腸的包裝紙。
“小姑娘,這怎麼是假的呢?這可是雙彙的火腿腸,品牌的!你瞧瞧!”
隨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
“咦?你不是之前,一直在熱搜上的,那個惡毒拜金虐貓女?”
我看了炒飯大叔一眼,“嗯,是我。”
大叔嘿嘿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瓜子,拿個小馬紮就坐在了我的對麵。
“小姑娘,看你樣子蠻有禮貌的,也不像新聞裏說的那麼壞,今天你的前男友薄懷川要結婚,你知道不?”
他為了證實自己說的話,特意從手機裏找出他們結婚的新聞。
將婚紗照,懟到我麵前給我看。
照片中,薄懷川比之前成熟了許多,表情冷峻的牽著江婉怡的手,江婉怡嬌俏可愛,頭歪在他的肩膀上。
男帥女美的婚紗照。
我應該是要憤怒的,畢竟江婉怡害死了我。
可如今,我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開口祝福。
“挺好的,祝他新婚快樂,如果不是江婉怡的話,我應該會更加誠心誠意的祝福。”
一句話下去,直播間裏的彈幕又炸鍋了。
“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死性不改,今天是薄懷川和江婉怡的婚禮,都到這個時候了,還開著直播挑撥他們倆人的感情,簡直令人作嘔!”
“炒飯大叔你糊塗呀!這樣的女人怎麼看起來像個好人呢?她當時可是在求婚典禮上,被抓到劈腿了別的男人,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怎麼可能心地善良?”
炒飯大叔,也皺眉不解。
“江婉怡好像是你的妹妹,你怎麼對她意見這麼大?”
我動作一頓。
想起一年前,薄淮川給我準備的求婚儀式上發生的那件事。
讓我們兩個最後鬧到永不往來,全民皆知的事情。
我瞧炒飯大叔隻是好奇,不像對我有惡意,便輕描淡寫的開口。
“一年前,薄懷川準備跟我求婚,江婉怡卻告訴我,有人在更衣室找我,我去了。”
“更衣室裏藏著男人,他直接朝我撲過來,然後薄懷川一腳踹斷了門,所有人都看到我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衣衫淩亂,直接判定我劈了腿。”
話是說的輕巧了些,其實那天薄江兩家炸翻天了,我光挨巴掌就挨了好幾個。
大叔嘴中的瓜子磕得“劈啪”作響。
“確實,最後半段的視頻我可有印象了!你前男友當時眼睛都氣紅了,我沒見過一個男人這麼崩潰的樣子。”
“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劈腿,隻是被你妹妹陷害了?”
彈幕:“笑死,如果真的是被陷害的,當初就應該大聲說出來為自己維權呀,現在在別人的婚禮當天說出來,不就是耍心機嗎?”
“這女人城府真深,我記得當時她好像一句辯解都沒有,現在過去一年了,卻開始想為自己討回公道了?”
我看著彈幕上的惡言惡語,淡聲道:
“我的親生母親得的是癌症,肝癌,我也做了體檢,也確診了肝癌,時間不多了。”
“當時我想,也許江婉怡的出現是命中注定的,我挺開心的,畢竟在我死後,有人可以陪我的養父母。”
“她設下的陷阱,我甘願走進去,和薄懷川如願分手,一是成全我自己,二是,我真誠的希望我喜歡的人,往後餘生的伴侶,比我漂亮,比我好,比我值得喜歡,比我,命長些。”
大叔忽然不再嗑瓜子了。
“江家人知道你得病了嗎?我記得當初的新聞,是他們把你趕出來了,好像是因為你要錢去耍錢?”
我輕聲道:“我要錢這件事是真的,耍錢這件事是假的,偷偷告訴你,我打鬥地主都能輸。”
為什麼家人會說我耍錢,還爛賭成癮,我至今都不清楚答案。
炒飯大叔哭喪著臉:“那薄懷川知道他誤會你了嗎?”
我忽然沉默下來,良久後才道:“不建議他知道。”
我還陽的時間隻有48小時。
48小時後,不僅人間,地府也將沒有我的存在。
地府的人說了,直播隻限於我所在區域,不會外傳到別的地方,也無法錄屏。
此時此刻他正開心的當新郎,不會有機會看我直播的。
不過他知不知道,其實都不要緊。
因為,注定改變不了結局。
2
不過,我倒是起來了當初和他談戀愛時的甜蜜。
那時,我驕縱跋扈,再三的警告他,如果以後他愛上別的女人,背叛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他抱著我親,寵溺的掐我的鼻子。
“江時宜,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我的新娘一定是你,隻可能是你,如果是別人,你活著就弄死我,死了就拖我一起下地獄,我絕無怨言。”
現在,他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做鬼一年的我也沒有去打擾過他。
哪怕現在我有機會,卻依舊舍不得去打擾他平靜的生活。
人生,真是好奇妙啊。
直播間裏的彈幕,僅僅安靜了幾秒。
接下來又是瘋狂的辱罵,但是在辱罵的彈幕裏,也出現了別的聲音,竟然有一些人開始心疼我。
“你們說,她說的會不會都是真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挺可憐的。”
“拜托樓上,你就是傳說中的牆頭草吧?聽風就是雨,反正我是不會相信的,沒聽到她說要錢是真的嗎?江家這麼多年沒少給她錢,結果她竟然還能在江老爺子壽宴那天,當麵要錢,簡直不要臉!”
“對啊,她還虐待流浪貓狗呢!難道這些事也是假的嗎?”
“這個女人人性就是惡毒的,大家不要被輕易欺騙好不好?”
彈幕的話我隻是看了看,沒往心裏去。
地府的人私信我,趕緊去找人給我下葬,我也當沒看見。
我胡亂的吃了幾口炒飯,胃撕拉的疼。
太長的時間不做人,香軟的米飯都像石子一樣,劃拉著我的食道。
手機突然亮起,一條來自醫院的退款通知。
親生母親的醫藥費沒有用完,退還回來了20萬。
我看著巨款,想了想,起身回了生母以前所在的病房。
病房裏又住進了新的人。
一個7歲的小女孩。
病房的護士站在門口小聲的聊天。
“這小姑娘真可憐,患了癌症,家裏沒錢醫治,所以爸媽都把她拋棄了,咱醫院拚命聯係,根本找不著,小姑娘病得又重,福利院那邊手續辦的慢,現在她真的是在熬著等死。”
“癌症晚期,做一次治療都得十幾二十萬,一般家庭真的負擔不起,看這個小姑娘疼的樣子我都想哭。”
小女孩頂著一個大大的光頭,瘦骨嶙峋,一直呆呆的坐在窗戶旁邊。
時不時站起來踮著腳尖,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我朝她走去,把路上買來的大白兔奶糖,塞進了小女孩的手心裏。
小女孩有些錯愕的看著我:“姐姐,這塊糖果是給我的嗎?”
“嗯,”我開口詢問:“小朋友,你在窗戶邊看什麼呀?”
“上個月,我爸爸媽媽說星期六來接我回家,我在這裏等他們呢,”小女孩冰冷的手拉住了我,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姐姐,是不是我爸爸媽媽太忙了,來不了,所以讓你來陪陪我?”
盯著那雙早就蓄滿了淚水的眼睛,有些殘忍的真相,我根本開不了口。
“是,他們太忙了,所以讓我來看看你。”
她頓時笑了,說:“姐姐,你真是個好人。”
我心頭發軟,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你也是個好孩子。”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又炸鍋了。
“今天不是星期六呀,小女孩是不是知道自己被拋棄了,看表情像是知道被拋棄了,可還是要在窗邊等爸媽?”
“小姑娘你糊塗啊,她可不是個好人,是虐待貓狗,欺負苦命真千金的惡毒女人!”
“就是,江時宜的親生母親也住這間病房,當時就是沒有醫藥費,硬生生拖死了,營銷號還說醫藥費全部被這個惡毒的女人拿走了,現在她又回這間病房,是不是類似罪犯喜歡重返現場一樣?簡直心思極恐!”
3
我沒看彈幕,給小女孩找了個動漫看。
這時,病房的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醫生,朝著我招了招手:“江時宜女士,方便出來談一談嗎?”
我認識他。
我母親的主治醫生,厲書澄。
“江小姐,你母親在我們醫院的治療費用剩餘20萬,已經退回你的銀行卡了。”
“你母親是自願放棄治療的,她留給你一封信。”
厲書澄把一封泛黃的書信遞給了我。
我拆開了看,信上密密麻麻寫了很多。
最後一句話是:“不要在意別人怎麼評價你,媽媽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
我的心忽然被什麼撞擊了一下,微微泛酸,連帶著早就沒了眼淚的眼睛,也忍不住紅起來。
我和母親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她選擇在流言蜚語中,義無反顧的相信我。
養育我十八年的父母,卻直接給我定了罪。
彈幕流動起來,“什麼情況?不是說醫療費被她提前取走,怎麼還有剩餘?”
“我總感覺江時宜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壞呀,如果她真的虐待自己的親生母親,醫生也不可能對她的態度這麼好吧?”
“是啊,越想越不對勁,她的罪名有四,劈腿,欺負真千金,虐待老人,虐貓,現在至少已經有三個洗白了!但願她是真的壞,不然她的家人和前男友之前那麼傷害她,現在知道真相,應該會很後悔之前那麼對她吧?”
彈幕中,有個極為突出的評論,“江時宜,你在哪?我們見一麵,馬上!”
我卻沒看彈幕刷屏,瞧著小女孩的背影。
“醫生,這個小姑娘後續的治療大概多少錢?”
厲書澄搖了搖頭:“欠費16萬,後續的治療不可預估,她病得很重,現在治療也隻是浪費錢而已,昨天晚上都差點搶救不過來了......”
我忍不住憐憫,“欠費我付了,能不能幫她再治療一次,至少讓她撐到,下個星期六。”
厲書澄看著我,沉默了很久“江小姐,你人真的挺好的,你媽媽走前,以你為榮。”
我靦腆的笑了,“謝謝你告訴我。”
我準備離開醫院,小女孩突然跑出來,送了我一個八音盒。
八音盒很破舊,因為零件損壞,已經發不出聲了。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姐姐,雖然八音盒已經壞了,但是希望你不要嫌棄,我隻有這個禮物,是我媽媽給我的,她說有了它,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沒有拒絕,“這是我收到過最寶貴的東西,我會好好珍藏的。”
回到家,我查詢了所有資料,在各種玩具店裏買齊了零件,熬了一個通宵,把這個八音盒修好了,輕輕一轉,獻給愛麗絲的鋼琴曲就這樣響了起來。
我已經死了,死後帶不走任何東西,可是,我就是想讓這個八音盒重新好起來。
好起來吧,去戰勝病魔吧。
還陽的最後12小時,我來到了農業大學的後山,這裏有許多我珍愛的寶貝。
彈幕:“我還以為她真的改過自新,準備做個好人了,沒想到今天還是來後山,是準備虐貓虐狗了吧。”
“簡直太可惡了,她終於裝不下去了,小貓小狗快跑呀!”
我來到後山的時候,那裏已經有一個女生拿著一袋貓糧,給流浪貓喂食。
秋風蕭瑟,冬天就快來了。
我坐在長椅上,不一會兒身邊就圍滿了流浪貓和流浪狗。
那名女生就這樣呆呆的看著我:“虐貓狂魔江時宜?”
沒想到我的名字這麼奇葩,有些無奈的笑了:“你當著本人的麵,就這樣說出來真的好嗎?”
“不好意思。”女生看了我一眼,又繼續開始喂貓。
我反而有些好奇了:“你怎麼不把我趕走?”
“你不是。”
“為什麼?”
“人會說謊,貓貓狗狗從來不會說謊,它們不傻,不會去親近一個虐待傷害過它們的人。”女生頭也沒有抬,替流浪貓做標記,拍照。
彈幕又忍不住滾動起來,“說的好有道理,這些流浪貓沒有一個不親近江時宜的,那之前的那個視頻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不是,我真心實意的罵了她那麼久?今天江時宜是徹底洗白了嗎?”
我看著女生身後的流浪動物保護協會的二維碼,直接掃了碼,把身上僅剩的1萬多塊錢,全部捐了出去。
她收到消息後,有些詫異的看著我。
“江小姐,你真的和傳聞中的很不一樣。”
是非對錯,我早就無心爭辯,笑了笑沒有回答。
女生見我沒有什麼想說的,處理好東西之後轉身離開了。
我躺在躺椅上,貓貓狗狗圍著我,十分愜意。
地府的人瘋狂私信,“你在幹什麼,浪費了那麼久的時間,還有最後30分鐘,打電話也好,打微信也行,你倒是找人給你收屍啊!你難道不想輪回了嗎?”
我看了眼,又放下了手機。
人生最後的30分鐘,我將在這裏愜意的度過。
突然,一道熟悉又尖銳的聲音驀然在我耳畔響起。
“江時宜!你不是死了嗎,究竟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