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前妻再婚了，那天，是我的葬禮。

七天前，醫生給我判了“死刑”。

彼時，妻子正陪著她剛剛回國的初戀。

隔天，我進手術室前，接到了她的電話。

“快點回來簽字，我要和你離婚！”

我抹掉嘴角滲出的鮮血，氣若遊絲地回答：“我在手術台上。”

電話那頭傳來她冰冷的聲音：“那你就立馬從手術台上下來，趕緊回來簽字！”

我淡淡地回道：“好！”

再婚那天，得知我死訊後，她撲到我墳前，淚流懺悔。

“葉禮，如果來生再做你妻子，我一定好好愛你！”

1.

我放棄了醫生做手術的建議，從手術台上下來，選擇回家。

當我步履蹣跚的回到家中，推開門就撞上了林薇冰冷的眼神。

“你不是在手術台上嗎？這麼快就健步如飛了？”

林薇的眼神依舊冰冷，“又和哪些狐朋狗友去胡混了？整天瞎混，小心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是要簽字嗎？拿來。”

我不想跟她說太多，怕自己撐不住。隻能艱難的伸出手，示意她快點。

再耽擱下去，我也不知道這口氣還能不能撐得住。

我不想勉強開口暴露我的虛弱，即便快死了，我依然想在她麵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麵。

“說你幾句還不耐煩？我才懶得管你！”

說話間，她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重重地丟在我的麵前。

“快點簽吧！”

我撿起她丟過來的協議書，望了她一眼，緩緩開口。

“好，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了。”

我掏出筆，顫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

最後的那一彎鉤，仿佛是用盡了我最後一絲力氣。

簽完字後，我癱軟在沙發上，隻能倚靠著靠背，才不至於讓自己倒下。

林薇驚訝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冷哼一聲：“別裝死了，你以為我會同情你而留下來嗎？做夢吧你！”

“當年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會和程潛分開？是你毀了我的愛情，毀了我的人生，我恨你一輩子！”

“你以為對我百依百順就能補償我嗎？我告訴你，你欠我的永遠都還不完！”

我努力睜開眼，定了定神，虛弱開口：“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不會怪我？”

林薇漠然地看了我一眼，冷冷說道：“那你趕快去死啊！死了不就知道答案了嗎？”

聽了林薇絕情的話語，我眼神一暗，內心一片冰冷。

我將離婚協議遞給她，接過我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林薇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著她冷漠決絕的背影，我的心臟如紮入了一根冰錐，劇烈的刺疼使得我眼前一黑，癱軟在沙發上。

在刺鼻的藥水氣味中我迷迷糊糊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林茵關切的眼神。

她是林薇的妹妹，也是我從小學到大學的同學，正是因為她的牽線搭橋，我才和林薇走到了一起。

隻可惜我和林薇的結合，沒有像她期望的那樣成為一對琴瑟和鳴的眷侶。

看到我清醒，林茵一臉緊張。

“姐夫，你好點沒有？”

看著她殷切的眼神，我心裏一暖，強撐著笑：“沒啥事，就是沒睡好而已。”

林茵輕撫我的額頭，雙眼泛紅。

“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看了檢驗單我才知道你......”

我微微歎氣，沒有說話。

林茵仿佛又想到了什麼，急切問道：“姐姐也不知道嗎？”

“我沒跟她說。”

我淡淡回道。

“為什麼嗎？作為妻子，她對你是有責任的，我現在就把她叫來！”

林茵掏出手機就要給林薇打電話，我一把搶過手機。

“不要告訴她。”

在昨天之前，我或許還希望林薇知道我病重，來看看我。

但從昨天林薇對我的態度來看，她巴不得我早點死。

我現在害怕見到她，怕她知道我病重後，會到我病床前詛咒我。

“我恨你，巴不得你早點死，是你毀了我和程潛幸福的一生！”

想著昨天她那些絕情的話語，我的心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當年的真相，她是不是還在因為當年的誤會恨你？你不願意說，我來說！”

我艱難地向林茵擺擺手，勉強扯出一抹笑。

“不用了，就算她知道了真相又怎麼樣？反正我也快死了，就讓這個秘密隨著我一起埋葬吧！”

林薇一直以為，當年是我以債務逼迫他父母把她嫁給我，讓她不能出國去找程潛。

可事實剛好相反，她父母看透了程潛不值得她托付終生，想阻止林薇犯傻，所以才找上了我，希望我能配合他們演一出戲。

他們知道我也喜歡林薇，一定會答應。

如他們所料，我同意了。

我當時想，林薇是個聰明人，時間一長，肯定會看穿程潛的真麵目，知道誰才是真正愛她的人。

到時候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她才更容易接受。

不曾想，我錯誤的估計了她對程潛的執念。

無論我對她怎麼好，她對我始終都是冰冷的，她把我當成害她和愛人分離的罪魁禍首。

如果現在告訴她真相，她非但不會醒悟，就連她爸媽也會被她當成仇人，何必呢？

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林薇來電話了。

“帶好資料，民政局見，快點！”

聽著聽筒裏傳來的冰冷聲音，我緩緩開口：“行！”

林茵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一臉關切地看著我：“姐夫，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擺了擺手表示拒絕，我怕她到時候忍不住，說出當年的真相。

她似乎是看出我的擔憂，向我保證道：“姐夫你放心，不該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你現在的情形我實在不放心。”

聽她這麼一說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我和林茵到民政局的時候，才發現林薇已經等在那裏了，她身邊還站了一個人，正是程潛。

程潛還是老樣子，一臉自以為是，得意洋洋。

林薇看到我身旁的林茵，很是驚訝。

“茵茵，你怎麼和他在一起？來這幹什麼？”

林茵狠狠瞪了程潛一眼，然後皺眉問道：“姐，你真要和姐夫離婚嗎？”

林薇沒有回答，反而轉過臉看著我，一臉嘲諷。

“葉禮，你這人真有意思啊？你以為你找來了我妹妹說情，我就會回心轉意？”

我正準備解釋，卻被林茵擋在身前。

“是我主動來的，我不想你一直錯下去，姐夫真的很愛你，你的心是木頭做的嗎？你一點都感受不到嗎？”

林薇聽後，眼底浮光暗動，不自覺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程潛卻上前一把將林薇拉到身後，笑著和林茵說道：“他那不叫愛，頂多是自作多情。我和林薇就不一樣了，我們彼此相愛，這才能叫愛情。”

“而且，我對薇薇的愛，並不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少。”

林茵冷笑一聲。

“虧你好意思說出這句話來，是誰當年毫不留情地拋下我姐去國外的？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你的愛才是單向的，自私的，因為你隻愛你自己！從來都是！”

程潛眉頭一皺，收起了他自以為是的笑容。

林薇一臉不悅，“茵茵，很多事你不清楚，程潛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能理解他。我並不認為他追求理想是拋棄我，反倒是葉禮這個卑鄙小人，他利用債務逼迫爸媽，強壓著我嫁給他，才導致我不能出國和程潛團聚。”

“他才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當年的事情並不是......”

林茵忍不住要說出當年的真相，我連忙拉住了她。

“都別說了，這一切都怪我，我不該自作多情和你結婚。現在我想清楚了，和你離婚，給你自由，我們進去辦手續吧！”

“姐夫！”

林茵拉住我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我笑了笑，擺了擺手。

沒有任何必要了，我看得出來，林薇對我沒有絲毫留戀，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看著林薇手裏的離婚證，程潛得意的笑出聲來。

“薇薇，你終於自由了，我終於可以兌現當初的誓言了。”

出乎意料的是，林薇沒有接話，看起來並不開心。

她這是什麼意思？後悔離婚了？

不可能的。

和我結婚的每一天，她都度日如年，分分秒秒都想著和我離婚，現在終於夢想成真了，她巴不得才對。

林茵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勸說道：“姐，現在還沒出民政局，還可以挽回的。”

“你胡說什麼？薇薇為什麼要挽回？她離開葉禮選擇我，是棄暗投明，隻有我才能給薇薇幸福！”

程潛眼底閃過一抹慌亂，看向林茵的眼神帶著一絲不善。

林茵滿臉嘲諷打量了程潛一眼，冷笑道：“你憑什麼給我姐幸福？憑你的一無所有嗎？”

聽到這話，程潛一直高昂的頭低了下來，不安地看了林薇一眼，低聲道：“薇薇，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林茵冷哼一聲，不屑道：“你的愛永遠隻停留在嘴上。”

我知道林茵是在為挽回我和林薇的婚姻而努力，但我覺得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結婚三年來，我對她百依百順，掏心掏肺，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情緒價值，我都沒有缺她分毫。

可是她呢？對我始終冷冰冰。

我累了，既然，我們已經離婚，就不要再有瓜葛了。

“走吧，茵茵。”

林茵歎了口氣，轉身對林薇道：“姐姐，你想清楚，別到時候後悔，等你後悔，一切都晚了。”

林薇一臉漠然，“我想得很清楚，我也不可能後悔，我對他沒有半點感情！”

這句話像利劍一樣貫穿了我的心臟，劇烈的疼痛感讓我感到窒息。

我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但林薇看都沒有看我，頭也不回地牽著程潛離開了。

心臟傳來的疼痛感越來越劇烈，以致於我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我眼前一片朦朧，隱約看到林茵哭著想扶起我，而我卻覺得眼前越來越黑，手腳越來越無力，意識越來越模糊。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竟然飄在空中。

我看到林茵撲在我的身體上失聲痛哭。

我想安慰她，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觸碰，林茵都沒有感覺。

我死了？

我看著林茵呼叫救護車，通知我爸媽。

又看著醫院宣布我死亡，她流著淚將我的屍身送往殯儀館，處理我的後事。

我的葬禮定在三天後。

她看著我的遺體，喃喃自語。

“葉禮哥，你葬禮那天，我該不該叫我姐參加呢？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我當然不想林薇來，因為我不想再聽到她的冷言冷語，我害怕看到她得知我死訊時手舞足蹈的樣子。

隻要她不來，我還可以自欺欺人地認為她也許會為我掉幾滴眼淚。

突然，一陣鈴聲打斷了林茵的自言自語。

在她掏出手機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是林薇打過來的。

林茵眼眶濕潤，緩緩接通電話。

“茵茵，三天後在四海大酒店，我和程潛舉辦婚禮，記得十一點前到啊！”

林茵麵色一驚。

“為什麼？偏偏選那天？”

“什麼意思？那天是我專門找人看了的，不妥嗎？”

林薇急忙追問。

“哦，沒事，我隻是感慨一下，你放心，我會來的。”

掛斷電話後，林茵抹著眼淚看著我的遺體說道：“葉禮哥，他們憑什麼要在你葬禮那天辦婚禮？是羞辱嗎？虧我還想通知她來參加你的葬禮！”

是挺諷刺的，但她現在是自由的，和誰結婚，哪天結婚，我管得著嗎？

林薇婚禮當天，林茵一身黑色禮服，頭戴黑色麵紗，一臉莊重地出門。

我知道她想做什麼，可我阻止不了。

當林茵一身黑紗步入婚禮現場時，全場都噤聲了。

林薇原本還在笑靨如花的迎賓，當她看到林茵身披黑紗進來的那一刻，她麵色一沉，上前質問道：“茵茵，開什麼玩笑？今天我婚禮，你穿這個過來，什麼意思？”

“姐姐，對不起，我不是存心的。因為參加完你的婚禮，我還要去參加葉禮哥的葬禮，確實換不過來啊！”

聽到林茵說要參加我的葬禮，林薇怔住了，皺眉道：“茵茵，開玩笑也有有個限度，我可是你的親姐，你竟然夥同一個外人來搞砸自己姐姐的婚禮，你是昏了頭了吧？葉禮呢？有種就讓他親自過來，搞這種歪門邪道惡心人，算什麼男人！”

林薇越說越激動。

林茵含淚說道：“他過不來了。”

“過不來了？”林薇眼底閃過一抹不悅。

“我打電話給他！”

她正準備打電話，程潛走了過來。

“薇薇，怎麼了？”

當他發現林茵一襲黑裙的時候，臉色馬上黑了下來，“這什麼情況？你妹妹怎麼穿成這樣過來！”

林薇一把挽住程潛，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小姑娘不懂規矩，我剛才教訓過她了。”

程潛狠狠瞪了林茵一眼：“這麼大人了，這點規矩也不懂！”

“你在這邊迎接賓客，我去那邊招呼一下親友。”

“好！”

見程潛離開後，林薇收住笑容，一臉嚴肅地看向林茵。

“我不知道葉禮想搞什麼鬼，但你告訴他，無論他做什麼，也休想破壞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你為什麼要把葉禮哥想得這麼不堪呢？”

林茵一臉憤怒地看著姐姐。

“他是真的死了，你連我也不相信嗎？你覺得我會拿生死大事跟你開玩笑？”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他，也許連你也被他騙了。當年他既然可以用卑劣的手段逼迫爸媽，將我嫁給他，現在他做出這樣的事，我一點都不意外。”

“除非他的屍體擺在我眼前，我才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

林茵無奈搖頭。

“反正我告訴你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林薇聽妹妹這麼說，臉上的堅定開始變得動搖。

聽到司儀在呼喊新娘，林薇臉上顯露出猶豫的神情，最終她還是什麼都沒說，匆匆上了台。

林茵看著林薇遠去的身影，不禁感歎。

“葉禮哥，如果我沒有介紹你和我姐認識，也許今天就不是這個結局，如果我能勇敢一點......葉禮哥，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不能怪你！

我輕拍著林茵的肩膀，安慰她，雖然她感受不到。

她緩緩起身，喃喃自語道。

“葉禮哥，我該走了，婚禮參加了，我該去參加你的葬禮了。”

“等一下！”

就在林茵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林薇叫住了。

是林薇。

林薇一臉歉意，輕聲說道：“程潛，很抱歉，我現在要去確認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能等我一下嗎？”

程潛扯了扯嘴角，狀似大方道：“薇薇，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這件事你去不合適。”

說完，林薇提著裙子跑向了林茵。

“走，我和你一起去葉禮的葬禮看看，我倒要看看他在耍什麼花樣！”

到了現在，她依舊以為我的死是一場騙局。

林茵一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行，我現在就帶你去！”

在飄出酒店大堂的那一刻，我回望了一眼。

看到程潛卸下了偽裝的臉，充滿戾氣與怨毒。

賓客們議論紛紛，一臉驚訝。

林薇和林茵趕到殯儀館時，我的遺體正準備推進火化爐。

兩邊站滿了親朋好友，與我做最後的告別，沒人關注到兩人的突然到來。

林薇見到我的遺體，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到。

“怎麼可能？他真的死了嗎？葉禮，你趕緊給我醒過來，別再裝神弄鬼了！”

林薇情緒激動，甚至還麵露悲戚之色，她一把衝上去，撲倒我身體上，手往鼻尖探了探，又摸了摸我的手，沒有呼吸，沒有溫度......

她猛地掀開蓋著我遺體的被子，用力的推著放遺體的車，我的身體直接從推車上掉下來。

然而，即便是這樣劇烈的動作，我依舊躺在那一動不動。

直到這一刻，林薇才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

“不......這......這怎麼可能？”

“你們騙我，你們，都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