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與紀瑾秋成婚八年，

見過他的每一位紅顏知己。

每當他覺得乏味想換人時，我就成了他最好的說辭。

“嫁到紀府，你就會跟她一樣，不僅要照顧我的起居，還要幫我處理別的女人。”

生辰那晚，他帶著新歡在河畔賞花燈，

留下我去安撫被他厭棄的蘇家小姐。

看著麵前眼圈紅紅的姑娘。

我忽然覺得，也許我等不到浪子回頭了。

1.

我麵前的姑娘，是蘇家二小姐。

從她進來已經哭了三個時辰。

其實她和紀瑾秋在一起也不過短短半個月，

實在犯不上為了他哭成這樣。

我心裏歎了口氣，剛準備出聲勸她，她忽然抬起頭看向我。

“他之前說，我和你有點像，今天這麼一看，確實像。”

我微怔一瞬，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話。

蘇若姍吸了吸鼻子，輕輕擦掉眼角的眼淚。

眼神帶上一絲嘲諷，

“最沒資格安慰我的人就是你，因為你才是最可憐的那個。”

我苦笑。

她說的沒錯。

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正妻有多卑微。

卑微到紀瑾秋每換一任紅顏知己，都是我替他去善後。

我的尊嚴早就被踩在地上，任人恥笑。

看向窗外熱鬧的花燈，想來此時的紀瑾秋正和新歡賞花燈。

我對蘇若姍的譏諷置之不理，在我眼裏，我們都一樣。

“蘇小姐，除了紀瑾秋，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可以幫你。”

我的聲線冷漠平淡，沒帶有一絲感情。

她睨了我一眼，舉起手邊的茶杯向我潑來，

“我什麼都不要！”

對於這個答案，我並不意外，之前的每一個姑娘都是這麼說的。

可她的眼神卻死死地盯著我，眼裏是濃濃的挑釁和野心。

“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要做他的正妻。”

我啞然，一時之間也沒再說話。

原以為麻木的心，再次被酸澀填滿。

紀瑾秋，你當初的承諾，全部都沒做到啊。

2

我渾身冰涼地上了早就停在門口的馬車，

而紀瑾秋正在和他身邊靠著的女孩調笑。

麵對我的出現，他沒有一絲避諱和心虛。

他身側的女孩看了我一眼，有些幸災樂禍：

“夫人怎麼這麼狼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紀府的丫鬟呢！”

紀瑾秋聞言，才將目光移到我身上。

他皺起了眉，臉色有些陰沉。

“她潑的？”

我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用幹淨的手帕擦拭臉上的茶水。

紀瑾秋眉眼染上不耐，伸手奪走我的手帕。

“我來。”

我下意識地朝另一側躲去，卻被他強硬地拽到麵前。

他擦得仔細，隻是臉色並不太好看。

“你傻嗎？站著不動讓她潑？”

“江韻梨，你之前對著我撒潑鬧脾氣的那股勁呢？”

可我的脾氣，早就被他一次次的背叛和不耐磨掉了。

此時，從見到蘇若姍後一直縈繞在我心裏的那份失重感陡然落地。

我冷著臉遠離他，聲音冷漠。

“她現如今懷了紀家的骨肉，我總不能衝著她發脾氣吧？”

紀瑾秋的臉上閃過一絲心虛，但依然固執地替我擦臉。

而他身旁的那個女孩，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惱怒。

等紀瑾秋停下後，她有些委屈和害怕地躲進紀瑾秋懷裏。

“瑾秋哥哥，你以後也會那麼對我嗎？”

紀瑾秋摸了摸她的臉，聲音寵溺，

“我怎麼舍得那樣對你？”

可他的臉上卻冷漠得不帶有一絲感情。

那女孩卻信以為真，衝著我驕傲地抬了抬下巴。

我啞然失笑，京城中誰不知道，紀瑾秋身邊的紅顏知己就沒斷過。

可總有人覺得，自己會是特殊的那個。

想讓浪子回頭，實在太難了。

那女孩被送回家後，馬車上隻剩下我和紀瑾秋兩兩無言。

直到馬車快要回府，紀瑾秋才開口打破這份沉默，他從懷裏摸出一個錦囊。

“韻梨，今天是你生辰，這是我命人特地在南洋替你尋來的紅珊瑚手持。”

我看著手裏的東西，心下卻翻湧著無比的惡心。

蘇若姍手上戴著的，和剛剛那女孩腰間掛著的，都是這紅珊瑚。

紀瑾秋，在你眼裏我到底算什麼。

3

紀瑾秋曾經愛過一個女子，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那女子就是我的姐姐江辭故。

那時，我像是尾巴一樣跟在他們二人身後，

偷偷地將對紀瑾秋的愛意深埋心底。

直到姐姐和他成親前一天，一切都變了。

姐姐逃婚了，卻死在了那逃離京城的船上。

姐姐並不愛紀瑾秋，卻身不由己，隻能逢場作戲。

為了兩家的顏麵，我被推出去繼續這場親事。

整個過程倉促慌張，我甚至沒來得及體會因姐姐離世的悲傷，

以及嫁給心愛多年男人的歡喜。

新婚夜，我在紅蓋頭下忐忑又心動。

可現實卻給了我當頭一棒，讓我從這份虛幻的婚事中清醒過來。

一直等到深夜，紀瑾秋才醉醺醺地回到房中。

他淡淡地掀開蓋頭，我正對上他通紅的眼。

他苦笑一聲，說了一句讓彼此一直耿耿於懷的話。

“你既然不願意，又何必勉強自己？”

我們說好了，彼此各取所需。

但終究是我太貪心了。

他確實不愛我。

4

半夢半醒間，我斷斷續續做了很多零碎的夢，

大多是小時候跟在姐姐和紀瑾秋身後的片段。

不知不覺間，我的意識越來越迷離。

“你怎麼燒成這樣？！”

意識陡然清醒，我才發現此時正被紀瑾秋抱在懷裏。

他神色有些焦急，好像真的很擔心我。

我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燙得厲害。

“快！快去請大夫！”

紀瑾秋一邊抱著我，一邊著急地吩咐下人。

我隻覺得眼皮很沉，又想睡過去。

意識朦朧間，我仿佛聽到了紀瑾秋在喊我的小名。

阿梨。

可是我太困了，沒有力氣去思考了。

等我再次醒來時，房裏隻站著幾個小丫鬟。

並不見紀瑾秋的身影。

我草草喝了藥後，準備出去走走，卻恰好碰上了牽著蘇若姍的紀瑾秋。

紀瑾秋眉眼溫柔，聲音繾綣卻堅定。

“姍姍，我一定會娶你的，你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了。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蘇若姍聞言，麵上有些嬌羞，語氣卻帶上了一絲嗔怪。

“你都有正妻了，要怎麼娶我？我才不做妾呢！”

紀瑾秋一把將蘇若姍攬在懷裏，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我才舍不得讓你做妾，許你做平妻，以正妻之禮娶你，如何？”

蘇若姍早就看到了我，聽到回答後，更是得意地朝著我露出譏諷的笑。

“那......江姐姐怎麼辦？她會不會怪我？”

提及我，紀瑾秋眉眼間的溫柔很快收斂起來，又恢複那副冷淡的神色。

“不會的，我和她之間隻是各取所需罷了。”

心底一陣刺痛，我臉色蒼白，踉蹌著想要離開，卻不小心碰倒亭前的小桌。

紀瑾秋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看到了臉色慘白的我，

幾乎是下意識地鬆開懷裏的蘇若姍，著急地衝我跑來。

他身後的蘇若姍伸出手想拽住他，還沒碰到，眼前的人早就跑開了。

她眼底淬滿了怨恨和惡毒。

我被紀瑾秋抱在懷裏，他眉眼間的溫柔和擔憂卻不像做假。

可我累了，不願再和他繼續糾纏下去了。

“紀瑾秋，我們和離吧。”

他的眉眼染上一抹煩躁，陰沉著臉盯著我。

“我不準。”

“蘇小姐已經有了你紀家的骨肉，不以正妻之名娶，實在是委屈了。既然你們情投意合，我也不想做這個惡人，不如......”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紀瑾秋冷聲打斷。

他的眼神帶上一絲狠戾，讓我覺得陌生。

“我說過，隻要我不允許，你就別想和離。”

躺在床上，回想著最近的一切，我閉上了眼。

我看不透紀瑾秋。

可我不後悔我的決定。

5

紀瑾秋要娶蘇若姍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中傳開。

一時之間，我再度成為眾人口中的談資。

所有人都在猜，我什麼時候會被紀瑾秋掃地出門。

而此時，蘇若姍正得意洋洋地摸著肚子向我炫耀。

“紀老爺和夫人在知道我懷了瑾秋哥哥的骨肉後，恨不得把整個紀府上下的好東西都搬出來送給我。”

說著，她睨了一眼我的肚子。

“我勸你啊，得有些自知之明，紀家這麼大，不可能要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

我不自覺地摸上自己的肚子，神色有些痛苦。

我曾經，也有一個孩子。

可是我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我記得，剛從大夫口中知道懷有身孕的消息時，我的心裏還有一絲期待。

可當我滿心歡喜地去找紀瑾秋時，卻撞到他攬著一個陌生女子。

那是我第一次撞見他在外麵的紅顏知己。

巨大的情緒起伏讓我失去了理智，我瘋了一般衝著紀瑾秋發泄心中的怒火。

可他自始至終隻是蹙著眉，冷眼看著我的癲狂。

回屋後，我仍冷眼質問他，為什麼背叛當初的承諾。

說好的各取所需，互不虧欠。

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及了他的逆鱗，他忽然像一頭暴起的野獸，桎梏住我仍在張牙舞爪的雙手。

他眼角猩紅，將我按在床上，拉扯我的衣衫。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慌了神，下意識地反抗，換來的卻是他的變本加厲。

最後，一片片殷紅的鮮血裏，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而他也如夢初醒一般，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大夫說，我再也不能生育了。

我隻是麻木地點點頭。

而從那之後，紀瑾秋開始毫無顧忌地尋找紅顏知己，身邊的女人也換了一個又一個。

6

“姐姐，求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我的回憶被蘇若姍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我這才發現，此時她正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

而她背後，站著滿眼怒火的紀瑾秋。

我怔愣了片刻。

而就在我失神的時候，紀瑾秋的巴掌已經落在了我的臉上。

“你在幹什麼？！她肚子裏懷著我的骨肉，你是想害死孩子嗎？你怎麼這麼惡毒？！”

我被扇得偏向一側，臉頰高高腫起，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紀瑾秋神色有些躲閃，右手不自覺地顫抖著。

蘇若姍得意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哭著躲進紀瑾秋的懷裏，聲音哽咽。

“我......我想和姐姐打好關係，特地帶了些禮物送給姐姐，可她竟然把這些禮物扔了出去......還說，我不配嫁給瑾秋哥哥......”

紀瑾秋心疼地將蘇若姍抱在懷裏，小心地檢查她的肚子。

“誰敢說你不配？你肚子裏懷著我的孩子！”

我冷冷地看著在地上表演的二人，尤其是紀瑾秋。

明明幾天前，像扔東西一樣，讓我處理好蘇若姍。

現在卻表現成一副視若珍寶的樣子。

紀瑾秋抬起頭，對上我冷漠的眼神，眼底閃過一抹心虛。

但隨即被憤怒取代。

“你口口聲聲說你我二人各取所需，那你又為什麼要傷害無辜的人？你快和若姍道歉！”

“我不道歉。”

紀瑾秋像是被我氣極，忿忿地盯著我。

“紀瑾秋，和離吧。”

“我累了，也倦了。”

我淡淡開口。

聞言，蘇若姍的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欣喜。

而紀瑾秋繃著臉，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半晌，他重重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