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華詔的青梅,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我愛慕他。
為了能嫁給華詔,我在宮門口跪了三天,終於求得聖上賜婚。
可他卻抗旨不肯娶我。
隻因庶姐說我要害她,華詔便將我流放西北苦寒之地,要我體味人間艱辛好長個教訓。
十年後,老皇帝駕崩,新帝登基,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重回皇宮。
高高在上的華詔問我:“雪瑤,你可有悔悟?”
我跪地叩首:“雪瑤知錯,民女知曉配不上陛下,從今以後不會再對陛下有非分之想!”
華詔滿意地點點頭。
可當他看到我滿身吻痕傷疤,得知我這十年輾轉於匪徒與罪犯身下時,他雙眼猩紅殺瘋了。
--
在西北沙城輾轉於各色匪徒犯人身下的第十年。
華詔終於想起了我。
“算上今年,雪瑤流放已有十年,你去把她接回來,若是來得及,她還能趕上朕與蓮夢的大婚。”
華詔手下的侍衛在西北找了三個月,終於在最荒涼的沙城找到了我。
他出現時,我正衣不蔽體地跪在一個窮凶極惡的匪徒身邊。
侍衛抬手一鞭便將匪徒扇飛出去,望向我的眼神裏盡是鄙夷。
“沈二小姐,當年陛下將你流放本是懲罰你,你倒好,在蠻荒之地還不忘風流快活。”
“你莫不是忘了你是鎮國大將軍家的嫡女,怎能這般不知廉恥?”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從前,若是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他的小命就走到頭了。
可曆經十年蹉跎,我早已沒了原來的傲慢。
我彎下了腰,低眉順眼:“是我不配做沈家之女,您若是想罰我也毫無怨言,隻是,在罰我之前,可否先帶我回京都?在這裏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我沒有衣裳,隻能扯了一塊簾子披在身上。
侍衛卻嫌我磨蹭,拿出鎖鏈銬住了我,像拖著一頭牲畜一般將我提上了馬。
那鎖鏈又沉又粗糙,我本就青紫的皮肉瞬間被勒下了一層皮。
被侍衛提起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慘叫出聲。
侍衛回頭狠狠瞪我一眼:“裝什麼柔弱?你以為你還是京都貴女?想讓我用寶馬香車來請你回去?”
“你可別忘了,你不過是一介罪人,這鎖鏈才是最適合你的!”
一路顛簸,任憑我怎麼哀求,侍衛也不肯將我身上的鎖鏈卸下來。
等回到皇宮,他更是將我一腳踹在地上。
血從我的傷口中流出,浸濕了我身上殘破的布簾。
當我在殿裏即將要跪不住時,華詔終於來了。
他遠遠地站在殿門口,目光嫌惡地看著我。
京都的豪門貴族們都知道,鎮國大將軍家的二女沈雪瑤愛當今聖上華詔。
因幼時曾一同讀書,她是他的小青梅,他是她的小竹馬。
十年前,為了能嫁給華詔,我在宮門口跪了三天,終於求得先帝賜婚。
可華詔不肯與我成婚,甚至在外人麵前都不肯給我一點好臉色。
我以為,他隻是不懂愛,可後來他當著貴女們的麵,為我的庶姐蓮夢撐傘攏發時,我才意識到——
原來一向冷漠的華詔是懂愛的,隻是這份愛不屬於我。
十年未見,華詔已是皇帝,他周身散發著如寒冰般的冷意,我垂著頭不敢看他。
華詔看見我這副模樣,眉眼不自覺往下壓。
“沈雪瑤,幾年不見,你的禮義廉恥真是忘得一幹二淨,見了朕竟然不行禮?”
話音剛落,他身旁的太監上前狠狠踹了我一腳。
我脆弱的身軀如一個破敗的兔子在地上滾了三滾,最後歪倒在地。
華詔嗤笑一聲:“這麼多年,你現在這副樣子朕看著最順眼。”
“沈雪瑤,朕此次前來隻為給你一個忠告,不要想著再害蓮夢!不然朕定會殺了你!”
聞言,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手腳並用地爬到華詔腳邊。
“陛下,民女不敢了,民女再也不敢了!”
以前,我是華詔唯一的青梅竹馬,我總以為在他心裏,我是不同的。
可庶姐蓮夢不過是言辭閃爍了幾句,華詔便以為是我在暗中害她,登基後下旨將我流放至西北。
我以為他是嚇唬我,可後來,華詔手持利劍指著我,冷聲道:
“你自幼驕奢蠻橫,蓮夢不過是看了一眼你的熏香,你就敢心思歹毒地下毒害她吐血至今,現在不過是罰你去西北走一遭,你膽敢拒絕?!”
閃著銀光的劍鋒抵在我臉上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直到現在我臉上還留著這道醜陋的傷疤。
憶起往昔,我伏著的身軀壓得更低了。
我怎麼還敢反抗?
我怎麼還敢委屈?
見我如此卑微狼狽,來往的宮女們不由竊竊私語。
“堂堂鎮國大將軍之女,以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狼狽,活該!”
“誰讓她愛慕陛下呢,還想和陛下成婚,真是癡心妄想。”
“陛下那般華貴的人物,也是她能高攀得上的?”
聲音不高不低,華詔聽了個清楚,卻一句話沒說。
我不敢抬頭,將額頭貼在冰涼的地上。
手顫顫巍巍地抬起,舉在頭上做出發誓的姿勢:“陛下,以前是民女鬼迷心竅,現在民女已知曉配不上陛下,從今以後不會再對陛下有非分之想!”
“若民女違背,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對華詔討好地笑笑:“民女也衷心祝願陛下與姐姐,白頭偕老。”
可華詔卻不放過我。
他瞥了我一眼:“你應該謝謝你姐姐,若非她求情,朕斷不會讓你現在就回來。”
“蓮夢心地善良,被你害了還掛念你。”
“不過在朕看來還是太便宜你了,你根本沒有悔過之心,還得再罰!”
聽到罰這個字,我渾身抖如篩糠。
在被匪徒之輩羞辱時,他們便總是懲罰我。
我癱坐在地,揪著華詔的衣角苦苦求饒:
“不要罰我,陛下求求你……”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今天就離開皇宮,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和姐姐麵前了!”
華詔不為所動,隻是命人取來了沉重的竹板:“皇帝麵前,哪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八十大板,一下也不能少!”
華詔的侍衛負責行刑,每一板都打在我最痛的地方。
等到夜色將至,杖刑終於結束。
我拖著殘破的身軀和幾近碎裂的筋脈爬出了主殿。
所過之處,皆留下了一道血痕。
可是到了殿外,我卻迷茫了,這皇宮裏可還有我的居所?
先帝給我和華詔賜婚時,曾在宮中為我準備了一座宮殿。
為了方便,這座宮殿與華詔的寢殿相近。
可我爬到月上中天,也沒爬過去。
這一路艱難又寒冷,讓我不由得想起過去。
我脖子上戴著沉重的枷鎖步行了兩個月,還沒到目的地,華詔派人來問我:“沈二小姐,你可有悔過?”
那時我缺衣少食,押送我的士兵動輒打罵我。
我活得心力交瘁,聽見這話心裏隻有憤怒和委屈。
“我絕不悔改!”
我雖驕縱,可也從未做過壞事,更沒給庶姐蓮夢下毒,這隻是一場顯而易見的汙蔑,華詔卻信得徹底。
華詔怒不可遏:“看來還是朕對你太寬容了!”
他下令讓我跪著前行,一路兩千裏,全都染著我腿上流下的血,我的膝蓋和小腿被磨到麻木,至今不能久站。
押送我的守衛們慣會捧高踩低。
見我遭皇帝厭惡,他們如惡鬼一般剝光了我的衣服,將我壓在草席上玷汙。
嘴裏全是汙言穢語。
“不愧是京城第一貴女,這細皮嫩肉的滋味果真美妙。”
“可惜隻能捂著嘴,聽不見美人的叫聲……”
我的手腳也被按住,隻有眼睛能無助地流淚。
一年後,我終於到了西北苦寒之地。
可惜這裏的看守早被庶姐買通,
一下囚車我就爬地拉去最肮臟的窯子裏,流放至此的犯人和來往的匪賊日夜侵犯我,令我痛不欲生。
有一次我尋到機會遞出消息,可華詔卻不信我。
“蓮夢在你流放時還為你準備了不少綾羅綢緞和吃食,你不僅不知感恩,還侮蔑她要害你!真是該死!”
他命人掰彎了我寫字的手骨,還懲罰我去石山上背石頭。
我背得慢,帶著尖刺的鞭子落在我身上,流下數道傷口,血痂疊著血痂,最終留下一背斑駁。
等到華詔巡遊西北時,我涕淚橫流地跪在他身前。
“陛下,姐姐她人美心善,我不該汙蔑她的,我已經知錯了,放我回去吧!”
可他隻是陰沉地看著我。
“沈雪瑤,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他狠心地碾上了我另一隻完好的手。
劇痛令我失聲尖叫,活活暈了過去。
雖然最後我的左手還是保住了,可我卻再不敢對華詔心存希冀。
他再派人過來時我不再理會,我學會了用身體討好看守和其他男人,隻為少挨一記鞭子或者換一口糧食。
這些水深火熱,華詔永遠不會知道。
迎春殿的一草一木還和從前一樣。
我卻如一朵開敗的殘花,再不複往日的天真。
就在我艱難地爬過門檻時,我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
再睜開眼時,入目是熟悉的床幔和擺件,我下意識偏頭,發現身上的傷也被包紮好了。
溫暖幹淨的被褥讓我禁不住熱淚盈眶。
十年了,我已經十年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榻了。
此時庶姐蓮夢款步而來,她身著華麗的宮服,麵上一片溫柔。
“雪瑤妹妹,好久不見了。”
見到她,我下意識往裏縮了縮。
“妹妹見到我怎麼如此害怕?”
姐姐從身後的侍女手中端出一盤白玉糕來,從容道:“虧我這麼多年惦念著妹妹,一聽妹妹回來,我還親手給你做了你最愛的點心來。”
“隻是見妹妹渾身傷痕,想來流放這幾年你過得很辛苦……可陛下明明說,看在我的麵子上已經寬待你了,你又怎麼會落到這般境地呢?”
我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沈蓮夢溫柔的表象下的虛偽與惡毒。
當年華詔本意隻是將我幽禁至西北,可沈蓮夢卻在背地裏煽風點火。
若不是那些人喝醉了酒,口吐真言。
我至死也不會知道,他們玷汙我,將我扔到窯子裏去,全是因為收了沈蓮夢的好處!
她不止要害我,還要毀了我。
白玉糕又往前遞了遞,直遞到我的嘴邊,沈蓮夢柔聲問:“妹妹怎麼不吃?”臉色卻十分猙獰。
我怕了她。
不敢接又不敢不接,隻能蜷縮著往後退。
沈蓮夢卻驚叫一聲,瓷盤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她聲音裏帶著哭腔:“雪瑤,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我,這白玉糕你不喜歡還給我就是了,又何必扔了呢?”
話音未落,華詔便帶著人進來了。
看著滿地狼藉,他大步走來將沈蓮夢攬在懷裏,絲毫不顧及一旁的我,細細密密的吻安撫地落在她的側臉和耳畔。
“別哭,有我在。”
沈蓮夢羞澀地將頭埋進華詔的懷裏。
等到啜泣漸止,華詔才轉頭,憤怒地看向我。
“這便是你說的知錯悔過?”
“我早就說你是個白眼狼,偏偏你姐姐一心掛念你,不僅找了太醫為你診治,還連夜做了你愛吃的糕點,你若是不領情,不如滾回西北去!”
沈蓮夢勸道:“想來是妹妹昨日受了杖刑,一時脫力沒拿穩,一盤白玉糕而已,不值當的。”
“我還不知道?你昨日一聽沈雪瑤要受杖刑,特意囑托了侍衛不要用力,那八十板打下來恐怕連她的皮肉也沒傷到!”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那侍衛深諳用刑技巧,表麵看似放水,一板下來皮肉完好無損,可我內裏的五臟六腑卻痛到麻木。
沈蓮夢還要再勸,華詔卻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連忙捂緊衣衫,生怕被他發現身上的傷痕。
可他卻一把將我拉下床榻,將我的頭摁在地上,散落的糕點糊了我一臉,破碎的瓷片更是將我粗糙的臉紮得滿是血痕。
“把這些都吃下去!”
他一字一句道。
我渾身上下痛到顫抖。
在華詔和沈蓮夢的注視下,我急切地抓起白玉糕塞進嘴裏,細小的瓷渣將我嘴裏紮得鮮血直流,我卻不敢停下。
沈蓮夢輕歎一聲:“這又是何苦呢。”
在華詔看不見的角度,她朝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卻感覺如墜冰窟。
她……後麵還有什麼陰謀?
我的兄長聽說我回來了,特意進宮來看我。
看到那張刻進記憶的那張臉,我的眼淚登時流了滿臉。
幼時,父親忙著在外打仗,我是由兄長帶大的,他去哪都帶著我,學堂、街上、聚會交友時也不例外。
旁人都笑話他寵妹如命。
可是後來,父親帶著庶姐回來了。
在庶姐的心機下,兄長與我漸漸遠了,到最後,他甚至也相信是我下毒害了沈蓮夢。
如今再見,他的神情隻剩冷漠。
開口也是責問。
“雪瑤,你可悔過了?”
我點頭點得飛快:“我不該害姐姐的,我已經悔過了。”
兄長微微點頭抬手,他的手還未觸碰到我,我輕輕地往後躲了躲。
兄長視線一凝,一眼就瞥見了我脖子邊上掩藏的一道青紫傷痕。
“你身上怎麼有傷?”
庶姐臉色驟變。
兄長一把扯下我的衣領,脖頸下的那片皮膚隻顯露出數道青紫的傷痕。
兄長疑惑:“太醫說你身體並無損傷,隻是勞累了些……”
說著,他下意識回頭,看到了顫抖的庶姐。
華詔眯起眼睛,意識到了什麼,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抓住我手的瞬間,他麵色微變,眼神淩厲往身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