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如織的街頭突然騷動了起來,齊齊往橋上湧去。
柳瓷正看著樹上的兔兒燈出神,渾然沒有察覺到危險來臨。
倒是站在一旁的秦執禮看見了那個殺紅了眼的凶徒拿著一把長刀奔來,距離他們隻有幾步之遙,而刀口朝向赫然是柳瓷!
凶徒和秦執禮對視後直接舉起了刀,柳瓷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她仰頭看著那柄懸在額頭之上的利刃,瞬間嚇得腿都軟了,根本沒有勇氣反抗。
秦執禮眼見情形不對,直接把要跌倒的柳瓷抱進了懷裏,那柄大刀直直朝著他的脖頸砍了下去,卻在咫尺之距時突然被什麼東西擊歪了方向,刮掉了他臂膀上一層皮肉。
一個茶杯落地跌成無數碎片,凶徒捂著膝蓋跌倒在地。
雲襲月收回方才扔出茶杯的動作,眼睜睜看著那柄刀飛出幾米落進了河裏,快要停止的心跳才終於恢複了跳動。
“執禮,你傷得嚴不嚴重,我……”
她焦急跑上前想看看秦執禮的傷口,但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般直接抱起了昏厥過去的柳瓷,推開她就朝著侯府的方向跑去。
“小瓷,別怕,有我在……”
從始至終,秦執禮一個眼神也沒有落到雲襲月身上,也根本沒想過凶徒還在她周圍,直接拋下她就離開了。
倒是四周回過神的百姓們紛紛擁上來把凶徒製服住,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往官府湧去,擁擠的街道上瞬間隻剩下雲襲月一個人。
她看著前方已經消失不見的背影,踩著影子慢慢跟了上去。
方才驚險的一幕在她的腦海裏反複播放著。
要是自己晚動手一步,秦執禮是不是就死了?
雲襲月不敢想這件事,她隻記得生死瞬間秦執禮那張寧願替死也要護住柳瓷的義無反顧的臉。
他竟然,為了柳瓷甘願丟掉性命?!
那雙眼裏的堅決和毅然讓她輾轉了一夜都不能安眠。
成婚以來,她不是看不出他對柳瓷表現出來的種種不同,可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她總以為隻要能讓秦執禮看清她的愛意,就一定能求得他的真心。
但昨夜發生的所有事,倒教她看清了秦執禮對柳瓷的真心。
強扭的瓜不甜,她縱橫沙場多年,也並不是因愛生恨的執拗性子,既然求不得,那便坦然放手吧。
難受了一整晚之後,天大亮時,雲襲月便去了一趟主院。
她打算同秦執禮坦白,若是他真這麼喜歡柳瓷,那他們就和離吧,既成全了一對有情人,也不耽誤她的下輩子。
可她剛推開門,貼身伺候的小廝就上前稟告,說今日是懾光將軍的忌日,世子爺一大早就出去了。
懾光?
陡然聽見這兩個字雲襲月還有些不習慣,她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從前在戰場上的名諱。
秦執禮去祭奠她了?
看著雲襲月滿臉的疑惑,小廝連忙上前細細解釋著。
“夫人,世子爺很敬佩懾光將軍,自從將軍戰死後,他每年都會在那守一晚上。而京郊的那座將軍廟也是世子爺親手督辦修建的,那尊將軍雕像更是他耗費了三個月親手雕成的。每逢今日世子爺都無比哀慟,您要是沒有什麼要緊事還是不要去打攪他了。”
這番話落在雲襲月耳中猶如驚雷一般,炸得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從不知道,秦執禮竟如此看重懾光?
可是為什麼呢?她記得自己分明與他從未有過交集。
她連忙驅車趕往將軍廟,遙遙便看見了正肅然跪拜的百姓們。
而栩栩如生的石雕之下,赫然陳放著許多她當年在軍中遺留下來的物件。
她用過的茶碗用具、她慣用的長弓短匕、她‘戰死’時身穿的盔甲……
百姓們對著這些遺物失聲痛哭著,歎息聲排山倒海般在廟中回響,所有人都在讚頌懾光將軍的英勇無畏,惋惜她的英年早逝。
雲襲月的心裏湧起無限的感懷。
懾光雖已離去,去永遠活在了東照國人的心頭,對於已經永遠無法穿上鎧甲的她而言,這何嘗不是一種慰藉呢?
夕陽西下,叩拜的百姓們才紛紛起身歸家,廟裏也回歸了安靜。
雲襲月慢慢走進這座空蕩蕩的祭廟,隔著窗看見了正站在大殿中心的秦執禮。
他靜靜地站在雕像前麵一動不動,似乎整個世界都被他隔絕在外,殿中彌漫著無盡的哀傷氣息,時間也仿佛停止了流動。
忽然從偏殿闖進來的柳瓷打破了這份肅穆。
她仍舊穿著一身紅衣,從身後抱住了秦執禮,平日裏歡快的聲音今日變得格外低沉而卑微。
“世子哥哥,我知道你喜歡懾光將軍,在邊塞驚鴻一瞥,便一見傾心,這麼多年一直都忘不了她,你會對我那麼好,也是因為我像她。”
“那你知道我的心思嗎?我很喜歡你,喜歡到隻要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我願意一輩子扮成她的模樣陪在你身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雲襲月驚得失了神。
她滿臉愕然地看向殿中的兩個人,腦海裏思緒翻湧。
秦執禮一直把柳瓷當懾光的替身?
他喜歡的人,其實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