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曦無所謂地轉身下山離開。
她突然在想,如果是年輕時候的她在今天會做什麼呢。
應該會當麵揭穿謝晏禮和沈晚怡肮臟的私情,大鬧一通,讓所有人都不好過。
可這麼多年來,她真的變了很多。
看著謝晏禮一天比一天沉悶,她不僅要吸收掉所有的負能量,還有變著法哄謝晏禮開心,裝成每天都充滿希望的樣子。
說起來,她的心理疾病一點都不比謝晏禮少。
可到頭來又換來了什麼呢?
溫曦自嘲地笑了笑,都要死的人了,還管這些煩心事幹什麼。
雪越下越大,讓原本就難走的下山路變得更加寸步難行。
溫曦找了根樹枝,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突然,一個沒踩穩,她從山坡上滾了下去,鋒利的樹枝和石子劃過她的臉,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口子。
溫曦蜷縮著躺在地上,忍受著身上的痛苦,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心和身體到底哪個更疼。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要葬身於大雪中時,路過的好心人救了她,把她送去了醫院。
給她包紮的醫生不知道她的病,還在感歎:
“回去按時塗藥知道嗎?這麼漂亮的臉,要是留下疤了,有你哭的!”
溫曦捏著藥膏,一言不發。
第二天的手術如期進行了。
在冰冷的麻醉藥注入溫曦體內,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的最後一刻,她想,我什麼都不欠你了,謝晏禮。
醫生說手術很順利,謝晏禮大約有兩個月的時間就能恢複視力了。
溫曦臉上纏著紗布,聽完點了點頭。
一周後,她第一時間辦了出院手續。
之前她就已經聯係好了一家專門做遺願完成的公司,讓那邊的工作人員把她接去了德欽的一家療養院裏。
醫護人員跟她說,她病房的窗戶正對著梅裏雪山,隻可惜她看不到了。
溫曦輕輕歎了口氣:
“是啊,我什麼也看不到了,那護士姐姐還不心疼心疼我?別再給我吃那個苦得要死的藥啦!”
已經年近四十的護士姐姐聞言笑著瞪了她一眼,可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這裏所有醫生護士都知道,療養院裏來了一位很漂亮的女孩,漂亮得就跟電視裏的人一樣。
可惜,她雙目失明,胰腺癌晚期,仿佛所有的災難都落在了一個人身上。
可偏偏,她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天天逗他們這群醫生護士開心。
真是一個天使一樣的女孩啊。
護士想。
溫曦並不知道護士姐姐的這些心理活動,她隻是一直把臉朝著窗外的方向,就好像還能看到一樣。
來到這的這麼多天,是她這八年裏最輕鬆快樂的日子。
期間沈晚怡也給她發來消息,問她死了沒有,跟她炫耀謝晏禮越來越離不開她。
“晚怡,我真後悔當初沒有看到你的好,如果能重來,我一定會早早就抓住你,不過沒關係,等我出院就跟溫曦離婚,協議書我都準備好了!”
聽著謝晏禮欣喜的聲音,溫曦的情緒沒有半點起伏,把手機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裏。
病痛和藥物讓她的大腦經常處於混沌中,她漸漸忘了謝晏禮,忘了沈晚怡,忘了所有讓她難過的事情。
好像回到了十八歲時,最無憂無慮的時候。
護士姐姐問溫曦有沒有什麼想留下的話,她可以幫她記錄下來。
溫曦想了想,像講故事那樣說了很多很多。
最後護士姐姐問她要把這段錄音交給誰嗎,溫曦搖了搖頭。
“如果要是有人來找,就給他,如果沒有......就刪了吧。”
最後的那天還是來了。
那是一個清晨,溫曦躺在病床上,聽著房間裏有來來回回走動的腳步聲。
她想讓他們歇一歇,別忙了,自己就要解脫了,要為她開心才對,可她已經累到說不出來一個字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原本一片黑暗的視線裏卻突然擠進來了一抹金黃色的光。
畫麵越來越清晰,她看見了原本銀白無瑕的雪山頂慢慢被金黃色所籠蓋。
直到最後一抹白也被染上了金色,溫曦的胸膛停止了起伏,嘴邊還帶著知足的笑意。
“真美啊。”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