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您確定在半個月後接受這項實驗性手術嗎?”
“雖然手術成功,您可以完全恢複聽力,但大概率會記憶喪失,這點希望您能了解。”
“我...”,夏千歌手指顫抖,望向門外。
玻璃門外,江靖宇正背對著她,低聲接著電話。
他神色輕鬆,嘴角還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語氣低沉卻溫柔:
“我知道你不舒服,別生氣,今天晚上我會抽空去看你,好嗎?”
那聲音明明溫和如水,但對於夏千歌來說卻如同利刃一般。
她的視線一點點下移,落在江靖宇手腕上的那塊腕表上。
那是她在生日時送給他的禮物,表盤背麵刻著“執子之手”。
此刻,那塊表正隨著抬手比劃的動作微微晃動,訴說著它的主人在聽見另一個女人聲音時候的欣喜。
“夏小姐?”醫生見她久久未作答,略微提高了音量。
夏千歌猛然回神。她僵硬地握緊了手中的筆,目光移向簽字區,卻遲遲沒有動作。
“手術風險我已經告知了,如果您不願意,現在還可以取消。”
醫生補充了一句,語氣中透著些許寬容。
“我同意手術。”
她的聲音清晰且冷靜,仿佛剛剛那些情緒的動蕩從未存在過。
她將筆落在同意書上,快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簽字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異常刺耳,像是在宣布某段過去的徹底終結。
她將手術同意書簽署好後,從診斷室走到江靖宇麵前。
江靖宇這時才匆匆掛斷電話,神色焦急的打起手語,仿佛剛剛和另一個女人調情的不是他。
“千歌,醫生都說了什麼?”他匆忙的比劃:“對不起,剛剛公司有點急事打電話過來。”
夏千歌十分平靜的模仿著自己聽力喪失時不成調的聲音:
“我沒事。隻是醫生告訴我,我可以參與手術了,聽力很快就會恢複。”
江靖宇的眼睛猛然一亮,一把將夏千歌抱進自己懷裏:
“太好了!這一天我們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夏千歌沒有回應,隻是垂下眼瞼,掩蓋住眸中的冷意。
他們走出醫院時,門外的街道上已經聚集了一些狗仔,周圍的行人也跟著駐足圍觀,議論紛紛:
“我也是磕到真的了。江靖宇和夏千歌的愛情比我看過的所有偶像劇都甜。從十六歲到現在二十八歲,他的青春和愛情都隻刻著夏千歌三個字!”
“聽說夏小姐生病耳聾,江總花費了八年帶她走出陰霾。去年她病情惡化需要鄰市的名醫,江總竟然不顧所有人反對,冒著生命危險在暴風雨中親自駕駛飛機接回醫生!”
“夏小姐過來看病,江總肯定又是全程陪護吧?現實中的白馬王子啊!”
他們的聲音不斷傳來,明明是稱讚,卻讓夏千歌覺得無比諷刺。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江靖宇光鮮而深情的一麵,可他們並不知道,那份深情隻是一件爬滿了虱子的華美袍子而已。
早在半年前,她便通過藥物暫時恢複了聽力。
但當她興奮的抱住江靖宇,準備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時,卻先聽到了他手機中另一個女人纏綿悱惻的聲音。
她這才知道,原來他過去無數次接聽手機時的嚴肅表情,不是因為工作繁重,而是在遮掩他跟另一個女人的濃情蜜意。
那一刻,她真的情願自己永遠耳聾。他口中每一句說給別人的情話,都像是一把剜去她血肉的尖刀。
她鬆開抱住他的手臂,將自己恢複聽力的事情咽了回去,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但這半年來的每個深夜,她都會透過他的側臉看見,十六歲時她病情惡化徹底失去聽力前,他滿臉淚痕的樣子:
“沒關係,以後我就是你的耳朵。”
從那天之後的四千多個日夜裏,他燃燒了自己全部的愛意來彌補她耳中的空白。
她的殘疾連父母都厭棄,唯獨他說隻有最甜的蘋果才會被上帝咬下一口。
隻有他能察覺到她在看到喜歡的歌手發了新歌時的沮喪,會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喉嚨上,一字一句不厭其煩唱著,讓她通過震動感受旋律。
求婚那天,他在聽見她艱難而又模糊的說出“我願意”時,幾乎泣不成聲。
他小心翼翼的擁著她,像擁著一件易碎的瓷器。他說:
“我此生唯一的夢想就是和你共度餘生。別離開我,你不在一切對我都了無意義。”
當時的每一個字都不似虛情假意,但偏偏最動人的感情裏卻掩藏著最可恨的背叛。
他許下的諾言,如今在夏千歌看來倒像是提前給他們的結局寫好的注腳。
她的確要離開他了,不僅要從他的身邊離開,更要抹去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回到家後,她從抽屜裏取出一支錄音筆。
錄音裏是江靖宇與那個女人的電話錄音,那些親昵的稱呼、隱秘的情話曾經刺得她幾乎無法聽下去。
她將錄音筆和手術風險告知書一同放入一個精致的禮盒中。係好緞帶後,她將禮盒放在顯眼的位置,長久地凝視著它。
這是她給江靖宇的告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