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一世高考出成績的前一天，我吊死在了自己的房間裏。

從小媽媽就對我的學習要求極其嚴格，為了不耽誤學習，她禁止我社交，不允許我有自己的愛好。

每次考試過後，一旦成績不理想，我就會被媽媽打得鼻青臉腫。

高考當天她強迫我喝下廟裏求來的符水，導致我考試期間一直拉肚子……

1、

“倩倩，快點起床，媽媽做好了早餐，吃了趕緊去上學，今天三模考試！”

我被熟悉的叫聲驚醒。

呆楞了片刻，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抬眼看桌上的鐘表，5月6日，離高考還有一個月。

……

打開沒有鎖隻有一個黑洞洞窟窿的臥室門。

客廳裏媽媽正進進出出地擺放碗盤。

煎餅、稀飯、油條、豆漿、包子、鹹菜……滿滿一大桌子碳水昏睡套餐。

心裏裝著事，飯吃在嘴裏味同嚼蠟，勉強喝了幾口豆漿。

“媽，我去上學了。”

我起身背上書包要走，突然頭皮傳來劇痛。

“媽！你拽我頭發幹嗎！”

她眼神凶狠地說道：“我辛辛苦苦早起給你做飯，喊你起床都不敢大聲，就怕吵到你，你還嫌飯不好吃，你是不是嫌飯不好！你不該投胎當我的孩子，你有本事就去死，重新投胎選個有錢的媽！”

說罷，又捂著臉嚎哭了起來。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辛辛苦苦十幾年養出你這麼個白眼狼……”

上一世她就是這樣，前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不知道哪件事惹到她，她就會歇斯底裏地發瘋。

我爸就是受不了，才跟她離婚跑到國外打黑工，十幾年都沒敢回來。

老登！去打黑工也不知道帶上年幼無助的女兒，害我被逼得上吊自殺。

若是以前，我肯定會坐下來，強迫自己大吃大喝來哄好她。

但是現在……我選擇直接開懟。

“這桌上哪樣是需要你早起做的？天天熱剩飯，飯都嗖了你真的聞不到嗎？還有，不要汙蔑我嫌棄家裏窮，我爸每個月打給你撫養費，你都花哪兒了？我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初中的校服，我一個星期生活費20塊，要在學校吃5頓飯，你想沒想過我吃不飽！”

“倩倩你怎麼敢跟媽媽這麼說話，你知不知道媽媽一個人養你很辛苦的！”

她雙眼惡狠狠地盯著我，仿佛要把我撕碎了般。

“不想跟你廢話，我去上學了。”

趕在她動手之前，我衝出了家門。

2、

考試鈴聲響起，教室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看著手中的三模卷子，我內心激動，居然與前世的題目一模一樣。

那是不是說……高考的題目也與前世一樣？

震驚過後，我冷靜下來。

上一世我三次模擬考試成績都非常優秀。

在我媽的宣傳下，小區裏上下的鄰居、家裏的親戚都對我的成績了如指掌，考試結束後還給我惹出了一件大麻煩。

我被逼上吊也有這件事的功勞。

捧著卷子，我遲遲不肯動筆……

直到交卷鈴響起，我還有一大半的題目沒有完成。

晚上回到家，我媽正坐在客廳裏的沙發喝茶，見我回來，她抱著雙臂說道：“哎喲，大忙人回來了，我還以為你現在硬氣了，是不打算回這個家了，怎麼著，沒地方去？有錢的爸媽不要你？”

聽到她陰陽怪氣就煩，我徑直進臥室，避開與她爭吵。

對於我這樣在她看來十分無禮行為，她不僅沒有製止，反而翹起嘴角好整以暇地喝茶。

臥室裏她可是準備了一份厚禮，就等我回來簽收呢。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

我省吃儉用收集的寫真、唱片、手辦、玩偶……通通沒有了。

她這是在懲罰我早上的不聽話！

“倩倩，你那些破爛媽媽幫你收拾了扔掉了，還有啊，從今天開始，媽媽請了一個月的假，在家陪你備考，你可不要辜負媽媽的付出，要考個好成績來報答媽媽。”

上一世就是從她請假監督我學習開始，我的精神每況愈下，最終在高考出成績的前一天忍受不了她的精神折磨，選擇了解自己。

我攥緊拳頭！

“你出去！我不需要你陪，沒有你陪，我還能多考幾分。”

“死丫頭你最近怎麼了？吃槍子了，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不知好歹還敢頂嘴，皮癢欠收拾了吧。”

說著她揚起巴掌。

在這瞬間我想起了自己從小被打到大的經曆，簡直是罄竹難書啊。

她的口頭禪：打你是為你好，你看我怎麼不打別人家孩子。

以前被PUA慣了，並不覺得這句話有問題，重活一世，我才想明白：別人家的孩子她打不到啊！

我舉起書包阻擋她要落在我臉上的巴掌，然後趁勢將她推出房間，死死抵在門口。

門鎖早就被她拆掉了，隻能人肉反鎖。

她在臥室門外發瘋，不停地踹門、撞門，想要進來。

我也使出吃奶的勁，沒有讓她得逞。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直到她累了。

我趁著她睡著，偷偷溜了出去，從垃圾箱裏翻找出了被她丟掉的東西，藏進了小區的樓道的電箱裏。

3、

我以為自己強硬一些，不那麼軟弱可欺，她就會知難而退，放棄監視我，誰知第二天她竟跟沒事人一樣，仍堅持送我上學。

她如此割裂的態度變化，讓人難受極了。

送我到校門口，恰巧碰見同班的男生跟我打了個招呼。

她當即垮下臉來。

“李倩，我是讓你來讀書的，不是讓你來交狐朋狗友的，好女孩不能隨便跟男人說話，檢點些，以後再讓我發現你做丟臉的事，有你好看！”

這話說的真是讓人無語到了極點。

哪有人這麼造謠自己女兒的。

晚上放學，我媽果然就等在學校門口。

好巧不巧，又遇到了早上打招呼的男生，還被我媽看個正著。

她果然怒氣衝衝地向我們走過來，依我對她的了解，這個男生要遭殃了。

可人家向來是個尊師長敬夥伴的禮貌好孩子，要是被我媽一鬧，就要跟著我一起丟臉了。

這時，我見到了來接黃濤放學的他媽媽，於是心生一計。

我故意拉了一下黃濤的胳膊，借機跟他說話。

“黃濤，明天出三模的成績，你給自己估分了沒？”

“估分那玩意兒幹嗎呀，考多少是多少唄，反正是不會比你高，要是能比你考得好，我媽半夜睡覺都要笑醒了。”

兩句話的功夫，我媽已經來到身邊，果然，她的目標變成了黃濤。

在她眼裏，身體接觸的嚴重程度比打招呼大多了。

“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你幹什麼跟李倩拉拉扯扯的！我要找你老師，小小年紀不學好，勾搭女同學。”

“還有你李倩，我是讓你來讀書的，不是讓你來學校勾三搭四的，剛才就見你跟一個男生說話，這會兒又跟這人拉拉扯扯，你還要不要點兒臉？”

黃濤當場蒙了，“李倩，這人誰啊？說話這麼難聽”

“我媽……”

“你媽？！”黃濤震驚。

我媽持續輸出道：“你怎麼說話呢，還敢說大人說話難聽，說你兩句怎麼了？你要是還敢跟李倩說話，信不信我還要打你……”

我媽態度之囂張，著實令人佩服。

4、

“我看誰敢打我兒子？”洪亮的嗓音中氣十足，黃濤的媽媽出場了。

她上下睥睨了我媽的小身板後，拽著黃濤的衣領子就往我媽身邊湊：“來來來，你打，你打個試試。”

我媽當時有些被黃濤媽媽高壯的身材，粗魯的行為嚇到了。

但是一貫的強勢的她可不會輕易退縮。

“你兒子公然在學校門口勾搭我女兒，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你自己管教不好孩子，我就替你管教，要是因為你兒子影響了我女兒的高考成績，你付得了責嗎？”

我媽在學校的名聲很響，但是黃濤的媽也不遑多讓。

她可是出了名的護犢子。

當即，兩人就圍繞著孩子的管教問題開展了一場激烈的討論，途中用到許多問候對方親屬的禮貌用語。

我跟黃濤全程圍觀，“黃濤，不好意思，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的。”

黃濤不在意地說道：“沒事兒，你們家情況同學們都知道，況且……最近一直沒有人敢招惹我媽，她都寂寞了，正是高處不勝寒想找人吵架解壓呢。”

經過十多分鐘友好磋商之後，看眼就要升級成為一場武術較量，我媽主動敗下陣來。

“以後別讓我在學校門口看見你，否則，見一次打你一次！”黃濤媽媽放完狠話，帶著黃濤揚長而去。

“走！回家！”我媽也帶著我落敗而逃。

我偷偷回頭對黃濤比了大拇指，他則是得意一笑。

第二天開始，我媽果然不再接送我上下學了。

5、

出三模考試成績時，全班同學都拿到了成績單，唯獨沒有我的。

“其他同學訂正錯題，李倩，跟我來辦公室。”

辦公室裏，老師拿著我的成績單，皺眉問道：“李倩，你這次考試的成績怎麼回事？各科成績都隻有往常的一半。”

“老師……考試的時候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卷子就沒做完。”

老師先是歎氣，然後又說了許多勸誡的話，希望我在高考的時候不要辜負自己多年的苦讀。

“李倩……你一定要抓住高考這個機會，你家的情況老師知道，但老師也沒有能力幫助你逃離生活的痛苦，隻能勸你，一定要成為優秀的人，才能有能力改變自己的生活。”

我淚眼婆娑地出了辦公室，放縱自己大哭一場後，堅強地擦幹了眼淚。

我還有一個重要任務。

“黃濤，能不能幫個忙？”

“什麼事，你說。”

“我這次的三模成績，你能不能回去讓你媽媽幫我宣傳一下？”

“李倩，我真是服了你了！就算是考得好，也不能這麼炫耀，很沒品的。”

“你先看看再說。”

……

“臥槽，李倩，你沒事吧，隻考了400分？”

“你別管了，這個忙你幫不幫？”

“幫！”

第二天，我考了400分的事情在這群高三學子家長圈裏就盡人皆知了。

放學回家，就見到我媽正在跟一個鄰居吵架。

“王薔，今天這個錢你必須退給我，不然我就去告你。”

“咱們說好的，等李倩考試完給你閨女補課，你給了補課費，怎麼還想要回去，你知不知道，依李倩的成績願意給你們補課，你們都要燒高香的。”

“你家李倩三模隻考了400分，還敢說她成績好？別廢話，趕緊退錢！”

上一世，我媽背著我收了許多補課費，就等高考結束我可以在家給人補課。

我心裏知道，這群人一旦知道我高考失利，不會管我是因為拉肚子沒考好，還是能力不足沒考好，都一定會來鬧的，說不定還會舉報我非法補課。

在等成績這段時間，我內心煎熬，一邊擔心自己被舉報，一邊憂愁高考失利後該如何自處。

所以，這一世我要讓這件事提前爆發出來。

家門口被來退補課費的家長堵得水泄不通。

一開始大家還想好商好量地說，奈何我媽是個頭鐵的，原則就是不退錢。

於是有人報了警。

警察來後很嚴肅地告訴我媽，非法補課是犯法的，嚴重的話還會被判刑。

但是我媽堅稱錢已經花掉了，隻能等她慢慢還。

無奈，在警察的協調下，我媽給大家都寫了欠條。

“王薔，以前你天天炫耀李倩的成績好，聽話，我看都是騙人的，有你這樣的媽，就不可能教出好孩子。”

“就是，孩子跟著你算是廢了。”

我媽氣得要心梗了，不停地撫胸給自己順氣。

6、

我一直藏到人群散開，才敢回家。

見我回來，她的怒氣終於有了發泄之處。

“李倩！你三模成績到底怎麼回事！”

“剩飯吃多了拉肚子，沒考好。”

見我不當回事，她更生氣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鄰居都來家裏找我要補課費！他們還報警，差點把我抓走。”

“什麼補課費？”我裝作不知道。

“你！”她語塞，畢竟補課費這件事上一世她是等我考試完才告訴我的。

她沒辦法在這件事上糾纏，於是拿我的成績說事。

“我看你三模考得不好，根本不是拉肚子，考試那天早上還活蹦亂跳地跟我吵架，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是不是那個黃濤？我看你就是被他耽誤了學習。”

“我說不是你又不會信，但就算是又怎麼樣，你又打不過他媽媽。”

“好啊，你現在翅膀硬了，我說一句你頂一句，考得不好還敢跟我叫板……”

她目光來回尋找，終於在餐桌邊找到了棍子。

它是我從小到大的噩夢，我無數次被它打到皮開肉綻。

我僵在當場，仿佛被施了魔咒。

手臂粗的棍子落在我身上，疼得我冷汗直下。

要反抗！

畢竟能重活一世，是上一世不甘的自己給的自救機會。

於是我雙手抓住棍子頂端，用力從她手中將棍子搶了過來。

然後當著我媽的麵，用菜刀瘋狂地砍它，將它砍得節節段裂，再也不能用來打人……

我把斷成幾節的棍子堆在她懷裏。

“拿著吧，還能當柴火。”

當天夜裏，是我兩世為人睡得最香的一次。

睡覺前我用紙塞住了房門上門鎖窟窿，直到天亮，紙就在洞裏，沒被她扣掉。

7、

終於等到高考這天。

昨天消失了一天的我媽，在我出門時端來一碗成分不明的水。

“倩倩，這是媽媽昨天在廟裏為你求的符水，你快喝了，就能保佑你考個好成績。”

上一世就是這碗水，導致我在考場拉肚子，一半的考試時間都在廁所度過。

“媽，來不及了，你把這水給我裝杯子裏，我路上慢慢喝。”

上一世，我無論怎麼拒絕，她都堅持讓我喝完了再出門。

為了不耽誤時間，我隻能假意順從，出了門我拿去丟掉就是了。

到了考場大門外，我順手把裝有符水的杯子扔進垃圾桶。

等到試卷發下來，掃了一遍題目，我瞪大了眼睛。

果然是與前世一樣的卷子！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激動過。

考試前雖然事情不斷，但我還是抽時間複習了相關的題目。

我堅定且自信地在卷子上寫下工整的答案。

……

這場考試結束後，還有兩天考試場次，我計劃著回去要再複習一下記憶中的題目範圍。

誰知剛到家就見我媽板著臉抱著臂在沙發上等我。

桌上還擺放著被我丟掉的水杯，裏麵裝滿灰撲撲的符水。

“要不是我跟著你，差點被你騙過去了。”

“李倩，你現在是一點也不能體諒媽媽的用心了，為了你我單身十年，你卻恩將仇報，非要傷了我的心你才滿意是不是！”

“我不是要傷你的心，是這個符水喝了拉肚子。”

“又是拉肚子，你騙人能不能換個借口，這符水可是專門找大師為你求的。”

“真的拉肚子。”

“李倩！你今天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我不喝！”

見我不喝，她猛地從發上彈起，大力將我按倒在地，然後坐在我身上壓住我。

緊接著她掰開我的嘴，硬生生將符水灌進我的嘴裏。

我咬緊牙關不讓符水咽下去，但還是被嗆到吞了一些。

……

半個小時後，我肚子的痛就到懷疑人生。

蹲在廁所裏雙腿發軟的時候，我就在想，自己大概是撿來的孩子吧，就算是養條狗，都沒見過掰嘴喂瀉藥的。

“倩倩，你是不是為了跟媽媽作對，偷吃瀉藥了？”

我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我明天還有考試，我給自己吃瀉藥，是你腦子有問題，還是我腦子有問題？”

“不可能，這符水是你陳叔叔……”

我媽沉默了，沒有說下去。

當天，我在醫院急診待到淩晨才回家，剛睡下三個小時又要起床趕往考場。

考試中我強打起精神來，好在這些題目我早已熟悉，答得十分從容。

成敗在此一舉，沒有再失敗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