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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惜朝顏惜惜朝顏
秋甜

第一章

我的死對頭要求娶我的姐姐。

姐姐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母親心疼她,轉身把我塞進了喜轎裏。

婚後第二日,他黑著臉出征,整整三年沒回來過,連一封書信都沒有。

後來王師凱旋,他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我站在人群中默默凝視他,他卻再也看不見我。

1.

京郊出了一場命案。

在通往青雲寺的路上,有人發現了一包殘缺不全的女屍碎塊。

此事很快被廷尉府知曉,一堆官差堵在路中央,疏散著圍觀的百姓。

有人在人群中竊竊私語,分享剛剛打探到的消息。

“聽說是個官家小姐,我看衣服布料可不便宜。”

“這人死了連具全屍都沒有,頭都被割下來了,真是可憐!”

“剛才我看見有個官差從樹林裏拿出來一截東西,看著像是胳膊。”

“快別說了,怪嚇人的!”

我坐在不遠處的大樹上,一邊聽著這些人的八卦,一邊看著廷尉府侍郎裴霽彎腰找著那具女屍的其他部分。

我已經在這裏徘徊三天了,整日守著這堆碎塊,今天終於看見了這麼多人,覺得挺熱鬧。

這條路是進京城的必經之路,這些碎塊原本也不在這裏,是被人扔過來的。

那人將屍體分割好,拿走一部分,其餘的都在一個包袱裏,隨手扔在了路邊。

最重要的是,凶手帶走了頭顱,死者的嘴裏還含著半枚雙魚玉佩。

我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卻不告訴那些官差?

笑死,死人怎麼開口說話,我說的話又有誰能聽到。

哦對了,死人也不能再笑死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快要看不見那些官差查出了什麼,正要站起來的時候,遠處自西,一片黑雲滾滾而來。

為首的是一個年輕的將軍,穿著明光甲,神色肅穆地坐在馬上。

他身後跟著的是穿著黑甲的千軍萬馬。

黑雲伴隨著揚天的塵土,停在了不遠處。

我抻著脖子看,發現那個將軍正是我的夫君。

謝釗一臉不耐,聽著斥候的回報,皺著眉。

“裴侍郎的意思是,要保護現場,所以要麼我們繞道,要麼在此等候。”

謝釗聽完斥候的話,翻身下馬撥開人群,站在裴霽麵前。

我擔心他會找裴霽的麻煩,從樹上一躍而下,飛向人群中央。

死了的好處就是想去哪直接飛就可以,倒是比以前方便了些。

裴霽被打擾了破案,有些生氣,抬頭看見來人是謝釗,表情有一些不自然。

謝釗拱手道:“這具女屍是哪家的娘子?”

“謝將軍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廷尉府的公務了?”

“裴侍郎倒也不必這麼夾槍帶棒。”

我瞧見謝釗側頭,看了一眼那堆碎屍,神色如常。

“你我相識多年,我隻不過是關心你,不管是誰家的娘子,如此慘死,家人肯定悲痛。”

謝釗的話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他說家人肯定悲痛萬分,我的父母,真的都會為我的死傷心嗎?

還是他們會向上天祝禱,保佑他們另一個女兒長命百歲?

此刻我更想問,謝釗,你也會傷心嗎?

2.

我飄在裴霽身後,直視著謝釗。

三年未見,他比出征前更加沉穩幹練,看人的時候,透著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狠厲。

我的目光貪婪地描繪著他的麵龐,突然覺得老天爺待我不算薄。

我這一生受盡委屈,死後也並沒有直接去陰曹地府報道,黑白二位爺和我說時機還未到,要我在這裏等。

這一等就等來了謝釗。

這三天我日日都在罵老天爺,現在我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裴霽麵色冷硬,許是想起了什麼,出言嘲諷,“原來冷心冷肺的謝將軍也會想起家人。”

文官的嘴皮子就是比武將好,謝釗被懟的無話可說。

我已經好久沒看見他這麼吃癟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罷了,論嘴皮子我從來沒贏過你,你們廷尉府盡快收拾現場,我急著回去述職。”

“此案現在還在探查階段,必須保護現場,請將軍繞路吧!”

裴霽負手而立,麵色肅穆,大有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謝釗氣得麵色青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隻扔下一句話便走了。

我看著他翻身上馬的身影,反複品著那句話。

“我知道你心悅萬朝顏,看見我不痛快。可是木已成舟,不隻你,我也不痛快。”

不是?什麼叫他也不痛快?

雖然他想娶的不是我,但是我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氣。

雖然不是什麼好名聲吧,那也不至於讓他這麼嫌棄。

我朝他翻個白眼,打算繼續看裴霽處理現場,沒想到一股拉力將我拽走。

“咻”的一下,人在前麵飛,魂在後麵追,我整個人撞向了謝釗的後背。

當然,我隻是個魂魄,即便撞到他也沒事。

我穿過他,停在他麵前,發現自己坐在他的馬上。

謝釗捂著心口深吸一口氣。

我和他相識十幾年,哪怕是成婚之後,也從未如此親密過。

現下我坐在他前麵,感覺他的呼吸貼近我的脖頸,十分親密,十分曖昧。

我一時貪戀,明明可以自己飛,卻還是坐在馬上,跟著他進了城。

3.

三年前北狄進犯,殺我百姓,搶我城池。

北狄兵強馬壯,而大越經曆幾代和平,朝中武將堪用者寥寥。

加之這幾年國內天災不斷,人禍相依,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場必死的局,甚至有人舉意遷都。

謝釗在我們成婚當天就入宮請旨,第二天便整裝出發,再也沒回過家。

如今王師凱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城中百姓自發夾道歡迎,就連聖上都出宮站在城門上,笑得合不攏嘴。

謝釗和謝家一時間風頭無兩。

我跟著他一路進京,接受官員祝賀,聆聽聖上誇讚,覺得與有榮焉。

路過我娘家的時候,我看見了父親和母親,還有我的孿生姐姐。

他們站在家門口,笑著看向謝釗,和他打招呼。

姐姐滿臉興奮,依偎在母親身邊,神色親密。

我的心口突然酸酸的,看著他們一家人相親相愛,又一次覺得自己多餘。

今日京城十分熱鬧,為了慶祝王師凱旋,晚上甚至辦了一個燈會。

謝釗趕了許久的路,晚上慶功宴上又喝了些酒,到家的時候已經有幾分醉意。

我跟著他回了家,看著室內的陳設突然有些感慨。

我離開三日,屋內絲毫未變,就連桌子上的書也是我出門前看的那頁。

從前謝釗總嫌棄我不懂詩文,這三年我一直在學,總想著等他回來,我肯定要向他展示我的才學,省的他總嘲笑我。

現在我學會了如何寫詩,看了很多名家大作,卻再也沒機會了。

謝釗環視一周,轉身問屋內的婢女。

“夫……萬朝顏呢?”

“夫人說去青雲寺,至今還沒回來,許是回了娘家。”

謝釗臉上帶著些酒後的紅暈,聽完這句話後,麵色瞬間就黑了。

“我今日回京她不知道嗎?為什麼沒回來?”

“夫人已經……三天沒回來了……”

這個婢女是屋裏最老實的,也是膽子最小的,謝釗此刻活像一個黑麵閻王,給她嚇得不輕。

婢女戰戰兢兢回完話,謝釗不耐地揮手讓她下去。

隨後自己一個人坐在桌前,拿起那本書翻看。

“哼,這幾年倒是有點長進,都開始看四大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還是就看一樂子。”

他自言自語,隨後歎了口氣,將書放回原處,又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我看著他坐在我坐過的位置,觀察著我生活過的環境,覺得胸悶,心口脹疼。

從前我最期盼的就是和他有一個屬於我們倆的家,我會把家裝扮得溫馨舒適。

我真的做到了這些,他也親眼看到,卻是天人相隔,為時晚矣。

4.

外麵下了場大雨。

我一直飄在屋子裏。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都不需要睡眠,自從我死後,這幾天別說困,我都沒感覺過自己疲累。

整日就蹲在那樹上,要麼就是在附近晃來晃去。

今夜我站在謝釗的床頭,貪婪又小心地看他,注意到了他睡得不安穩。

也許他是做了什麼噩夢,睡夢中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有些好奇,想湊近了聽聽他是不是在夢裏罵我。

就在我快要貼在他耳邊的時候,一聲悶雷震得屋子都跟著晃動。

謝釗猛地睜開眼,躺在床上大喘著粗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我嚇了一跳,迅速後撤。

就在我感歎差點就親上的時候,房門被拍得震天響。

謝釗的哥哥謝錚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個被打開的油紙包。

見到謝釗後,謝錚立馬把東西塞到他手裏。

“剛才有人敲開了府裏的大門,將這東西給了門房小廝。我剛才打開看了一眼,覺得必須把東西交給你。”

謝釗一臉疑惑,借著燭光打開了油紙包。

油紙包內是半枚雙魚玉佩,還有一封信。

我湊過去看那封信,信上說,我和一個遊俠早就珠胎暗結,私奔了。

謝釗看完麵色青黑,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大喊了一聲“無稽之談”。

我也氣得不輕,跟著喊了一聲“放屁”。

謝釗作勢要出門去抓我,被他哥哥攔住了。

謝錚比他冷靜很多,“現在外麵下著雨,又這麼晚了,你能去哪裏找?”

謝釗被問住,又坐了下來,反複看著那封信。

“這幾年你不在家,家中大小事都是弟媳和你嫂嫂操持,她還每個月都去青雲寺進香,隻為給你祈福。你新婚當天就把她扔在家裏,全然沒顧及弟媳如何。她在娘家本來就不受重視,又是嫁錯了,這些年看她笑話的人不少。但是日久見人心,這三年所有的苦她自己都咽了,還處處為謝家考慮,單憑這封信就說她和人私奔,我是不信的。”

謝錚的話說的我心裏暖暖的,感覺自己身上的屍斑都淡了不少。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我飄向他那邊,見謝釗的眉頭皺得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便知道他還是在懷疑這件事。

“萬朝顏從小就行事不羈,最喜歡遊山玩水。嫁給我也不是她心甘情願,是被家裏人逼的,她跟著遊俠走了合情合理。”

“就算合情合理,就算弟媳行事不羈,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不然當初為什麼嫁給你的是她?我看她那個姐姐倒是最不懂事的人。若說今日她跟著裴霽走了,倒是有幾分可信,小小遊俠真的能入得了她的眼?”

就是就是。

我憋著嘴,向謝釗揮了一拳。

我萬朝顏一生行得正坐得端,敢作敢當,無愧天地。

怎麼在他嘴裏就成了這樣的人?

就不能跟他哥哥學學?

謝釗沉默之餘,我也跟著消沉。

我不知道那日殺我的人是誰,但我肯定這封信就是那人送的。

我想不通為什麼他殺了我之後,又偽造這些事情,告訴謝釗。

他的目的究竟是我還是謝釗還是謝家?

我想得頭有些痛,索性不想了,反正我已經是個鬼了,就算我想明白了其中利害,也隻能憋著,說不出口。

那才是最難受的。

謝釗把玩著那半枚玉佩,沉吟,“裴霽最不屑那種小人行徑,哪怕萬朝顏願意,他也不會同意。明日我先去萬家看看。”

5.

第二日一大早,謝釗就去了萬家。

我跟著他走進大門之後,有些恍惚。

三年前我替嫁給謝釗後,很少回娘家,除非年節我會回來坐一坐,也是匆匆離去。

竟沒想到,這三年很多裝潢擺件都換了。

知道謝釗登門,父母急忙出門迎接,連帶著姐姐都被拉了出來。

謝釗將那半枚玉佩遞給我父親,詢問了我的事。

得知我與人私奔,父親氣得將玉佩摔在地上,母親也一臉羞憤。

玉佩碎成兩半,躺在地上,無人在意。

我強忍著淚意,彎下腰試圖撿起來,手穿過玉佩撲了個空。

我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貼身物件,就這樣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毀掉了。

“我們萬家養出這樣的女兒,是我們做父母的對不住你!當初若不是這個混賬嫁給你,也許不會有今日之事。”

“我們知道你心悅暮雪這丫頭,當日你說暮雪和你的嫂嫂一樣,端莊賢惠,娶妻當如此。我們沒同意,實在是過錯。”

父親一臉憤慨,已經認準了我和人私奔的事是真的。

母親在一旁垂淚,數落我的種種不好。

姐姐則一臉溫順,一邊忙著安慰父母,一邊替我向謝釗道歉。

謝釗一臉關切扶起姐姐,滿眼都是遺憾。

所有人都是僅憑著一封信和一枚玉佩斷了我的罪,沒有人替我辯駁一句。

我看著屋裏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絕望。

被殺之時我還在想,我的親人會不會為我報仇。

如今我明白了,他們愛的隻有姐姐一個人。

6.

我和姐姐是雙生胎,據說我出生的時候,母親遭了很多罪。

所以我一出生,母親就不喜歡我。

加之我生來脾性跳脫,不喜歡琴棋書畫,更愛四處遊走,父母覺得我無法管教。

十歲那年,有一個遊方道士來京城,給我和姐姐批命。

我和姐姐雖是雙生,但命不同。

姐姐命薄,長不過二十歲,我命大,要貽害百年。

從那之後,我的生活徹底變了。

所有人都對姐姐噓寒問暖,關心備至。

以往還算公平的照顧全都給了姐姐。

他們很怕那個道士說的事應驗,什麼好東西都緊著姐姐,而我則是餓不死凍不死就行。

姐姐成了京城中有名的貴女,知書達理、端莊大方。

我是她璀璨人生的汙點,是她那個不知禮義的孿生妹妹。

我總在想為什麼所有人都那麼喜歡姐姐,後來自己又釋懷。

我能活百年,自然也就不在乎這幾十年。

姐姐如此可憐,我委屈一些也沒什麼。

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直到謝釗帶著他哥哥上門提親,我所有自欺欺人的理由都成了南柯一夢。

我不知道謝釗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姐姐的。

我和他還有裴霽自小就認識。

謝釗是我的死對頭,整日嫌棄我沒有姑娘家的樣子,不懂書畫,不通琴律,見到我的時候總要說幾句難聽的。

裴霽經常因為我的事情跟他抬杠,這一張利索的嘴皮子就是這麼日複一日練出來的。

裴霽越懟他,他就越生氣,反過來挑我的刺。

所有人都以為我和謝釗不對付,每次見麵總要吵幾句,他捉弄我,我還回去。

隻有我自己知道,早在很多年前,他在賊人手中救下我時,我就喜歡上了他。

當我知道謝釗上門是要求娶姐姐的時候,當我看到姐姐百般不願甚至昏死過去的時候,我隻覺得上天待我過於涼薄。

我的心上人喜歡我的姐姐,而我最想得到的人生卻被姐姐如此嫌棄。

母親見到姐姐這樣心痛不已,但又沒辦法拂了謝家的麵子。

於是在大婚當天,我穿上姐姐的嫁衣,被塞進了喜轎,和謝釗拜了天地。

直到我看見謝釗挑起蓋頭後由喜而驚繼而憤怒的表情,我才知道,自己從來就是一條可憐蟲。

那天他將我一個人丟在新房裏,連喜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入宮麵聖。

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說不想讓我去送行,我便待在家中。

直到他走後,裴霽來尋我。

我記得那幾日一直下著雪,裴霽喝多了,站在謝府大門前拉著我要和我父母理論。

柳絮一般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他和我說,“朝顏,往後我便是你的哥哥。”

那年的雪和我出生那日一樣,在我的生命裏一直下著,一下就是二十年。

謝釗歸期臨近,我原以為會等來雪後初霽,沒想到這場雪從未打算停下。

7.

姐姐撿起玉佩,遞給了謝釗,語氣甚是惋惜。

“這個玉佩我也有一個,我和妹妹是雙生,隻是沒想到她竟這般放浪。”

“小時候她便不懂事,不服管教,沒想到現在竟然連私奔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請謝將軍原諒她,我在這裏代她向你賠罪。”

謝釗欲言又止,看向姐姐的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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