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陰命女。
我出生時,一向重男輕女的爹爹大喜,抱著我連喊了三聲好。
其他姐姐都早早給人當了童養媳,隻有我一人被嬌養到了十六歲。
直到我十六歲生辰那夜,被爹爹送上了一頂沒有轎夫的花轎。
花轎搖啊搖啊,搖得我昏昏欲睡。
花轎停了,一雙毛茸茸的手扶著我下轎,從蓋頭下麵我隻看到了滿地的紅。
這座府邸中的人,竟是全部死於了非命......
1
「你們聽說過采陽蛇女嗎?」
「咦,怎麼感覺又嚇人又不正經的?」
「我聽說采陽蛇女是要把女人從小跟毒蛇養在一起,她的皮膚會特別白嫩,身子就會滋養的比蛇還光滑,容貌比精怪還妖豔,被她盯上了,任何男人都逃不脫。」
「啊?那豈不就是......」
「陳家的那個......」
我路過時,剛好撞見村口那群長舌婦又在議論我。
因為外表生得嬌豔,與這個村莊格格不入,這些年來我沒少在背後被人說道。
她們神情複雜地瞥我一眼,便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但剛才的話語卻與以往不同,讓我心裏感覺怪怪的,不由得跟爹娘種種奇怪的舉動聯想到一起......
剛回到家,就看到爹又在打小妹。
洗衣用的水盆被踢翻在地,水灑了小妹一身。
「你有什麼不滿的?要不是丫兒病了缺人伺候,你以為你這個賤蹄子能留在這個家?信不信我把你賣給村頭的老瘸子!」
見我回來,爹又立馬換了副慈愛的麵孔,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我的手。
「丫兒啊,你累不累,進去睡覺不?」
東屋黑黢黢的,常年沒有光亮,正中間是一個大大的竹籠,那是我睡覺的地方。
想到今天那群女人說的話,我突然對那熟悉的竹籠產生了一絲懼意。
從小爹就告訴我,我因為生了病,必須睡在這有很多藥蟲的竹籠裏,可這些年來我的身體卻從未有過任何不適。
「爹,我到底生了什麼病啊?」
「丫兒啊,爹跟你說,你隻用再忍耐上半個月,等你過了十六歲這病就好了。」
爹並沒回答,而是打開了竹籠的口,讓我鑽進去。
與往常一樣,那些藥蟲向我靠攏,有些順著我的衣袖進來、有些順著我的褲腳進來,把我身上所有的肌膚都覆蓋上......
這些“藥蟲”,真的是爹口中的藥蟲嗎?
2
和常人不同,我可以一睡睡好幾個月,所以需要父親叫醒我我才不至於被餓死。
他輕敲竹籠三下,那些藥蟲就像有靈性一般從我身上下去了。
我眯著眼睛站起身,由父親攙扶著出了竹籠。
回頭想看一眼竹籠裏的東西,但卻隻能看到更加黑漆漆的籠底。
「丫兒啊,今天胃口怎麼樣?想吃生食嗎?」
爹跟往常一樣,把我帶到桌前,指了指桌上的生肉。
「不想。」
不知道為什麼,從我十五歲之後,爹就總提起生食,誰會喜歡吃生食呢?
爹臉色陰沉了一下,又強擠出一個笑來。
「沒事兒,之後你就想了。」
傍晚,還沒到平時回來的時候,爹就帶著小妹回了家,隻不過一個滿臉喜悅,一個抽抽噎噎的。
我還沒想明白是什麼原因,就看到娘也笑開了懷,連忙上前迎著爹。
「有人願意買這賤蹄子了?」
爹點了點頭。
「窯子裏那個老鴇今天來村裏了,給了一吊錢。」
小妹麵色淒楚,見了我就像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嚷嚷起來。
「娘,把我賣去窯子,姐不是就沒人照顧了嗎?讓我再照顧姐兩年吧,我不想半個月之後就走!」
娘走到她麵前,狠狠的擰了她的耳朵。
「你以為你為什麼還能留半個月?要不是你姐......」
像是意識到什麼,她突然住了口。
見小妹還是死活不肯走,爹拿起一根柳條就要抽她。
「別打了,別打了。爹娘,就不能讓小妹再待兩年嗎?」
我慌忙護住妹妹,爹手中的柳條來不及收勢,狠狠打在了我身上。
這下爹娘慌了起來,娘連忙察看我的傷勢,爹忙把我架進了竹籠。
竹籠裏的藥蟲是能治傷的,每每我受了傷,第二天就會恢複如初。
但我這次沒有躺下,而是趁著外麵還在吵鬧,掏出了提前藏好的打火石。
伴隨著一聲響聲,我終於看清了竹籠底部,陪著我睡了十幾年的東西。
那不是什麼藥蟲,而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蠕動著、纏繞著的毒蛇!!!
3
我頓時遍體生寒,又想起了村子裏的那些女人說的話。
原來我真的沒病,是爹娘要把我變成采陽蛇女!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聽到爹娘談話的聲響。
「怎麼不等之後再賣了那賤蹄子?」
「那來的急啊?丫兒的聘禮還沒拿到手,咋置辦東西啊?」
聘禮、嫁衣?爹娘是要讓我嫁人了?可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我睜開雙眼,靜靜聽著外麵聲響。
「還用咱家置辦?那王家不是鎮上有頭有臉的大戶嗎?」
「你懂個啥?嫁蛇女能和普通新娘一樣嗎?我得去紙紮店讓人家再添點東西。」
我還想再多聽些,但卻感到一股強烈的困意襲來,很快便昏睡了過去。
不久後,我的十六歲生辰到了,中午時分我才被喚醒。
醒來時那些纏繞在我身上的毒蛇全都死了,綿軟地貼在我的身上,我心中極為不適,但也隻能踩著它們的屍體從竹籠裏出來。
爹的臉上露出了喜氣洋洋的笑容,像往日一樣扶著我往吃飯的地方走。
桌上擺滿了雞肉、鴨肉、兔肉,隻不過都是生的。
這一次,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主動坐到了桌前大快朵頤。
對上小妹驚恐的目光,我才回過神來。
我居然吃下了這麼多生肉!
嘴裏滿是血腥味兒,我忍不住作嘔。
娘見狀,立馬拿了水讓我往下順。
爹滿意的神情藏也藏不住,嘴角掛上了大大的笑容。
吃飽之後,我就有了倦意。
娘連忙扶著我進了我的屋子,隻不過這次居然點起了兩個蠟燭和三根香。
盯著那三長兩短的物件幾秒,我忽然感到一陣眩暈。
再睜眼時,我身上已經換上了大紅的嫁衣。
我想掀開蓋頭,卻被一雙大手止住。
「丫兒啊,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你就安心去王家過好日子去吧。來,爹扶你上花轎。」
我心中苦澀,但見識過幾個姐姐因為不想嫁人被爹狠狠毒打的場麵,隻能流著眼淚默默聽話。
爹扶著我走啊走,走到了村口的破廟。
但我卻沒有看到轎夫,隻看到一頂孤零零的轎子停在廟裏。
「爹,沒有轎夫這花轎如何能去往王家啊?」
爹卻沒有理會我的話,把我塞進了花轎中,囑咐我:「從現在起,你一句話也不準說。隻管等著就是了。」
我端坐在花轎沉默的等待著,等到父親離開了很久,才聽到悉悉索索的動靜兒。
有什麼東西把花轎抬起來了......
花轎起來的高度,絕對不是人抬的!
我突然覺得遍體發涼,強行穩定住心神,感受著花轎晃啊晃、晃啊晃。
不知晃了多久,花轎停了下來,一隻毛茸茸的手伸了進來,放到了我的眼底下。
看起來是小孩子的手掌,但上麵覆蓋了一層黃黃的毛,這個顏色......像極了黃鼠狼!
我不敢動彈,但這手仍執著地放在我麵前,我閉著眼睛搭了上去,感受到的卻是孩子稚嫩的肌膚。
順著那東西的力道,我走出了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