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女求子

村裏廣泛流傳著「」的法子。

用柳條打在赤身裸體的女孩身上，她的叫喊聲會震懾到想來這家投胎的女孩，女孩聽到慘叫聲便不敢再來投胎了。

村裏人都會按照慣例鞭打女孩，我也曾經被鞭打過。

但連續生了三個女孩後，我媽生子的心更加急切，鞭打了我妹一天一夜。

我妹哀嚎了七天，終究是沒挺過去。

在她死後，我媽等了半個月還是沒懷上兒子，又一鞭子抽死了我還在繈褓裏的小妹。

終於，她懷上了男胎。

但我清楚，那分明是我小妹回來了！

1

從大姨家回來時，我才知道我的兩個妹妹已經死了。

屋裏卻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難道村裏人說的是假的？

我心裏燃起了希望，往屋裏走去。

眼前是一副和諧的場景，娘托著大肚子，爹附耳在娘的肚皮上聽些什麼。

但我心裏卻覺得怪異極了，明明我隻在大姨家幫忙了不到一個月，怎麼娘肚子又這麼大了呀？明明小妹才出生沒多久！

注意到我進了屋，母親朝我招招手。

我木訥地走上前，母親示意我聽她肚皮裏的動靜。

我附耳上前，卻被驚得後退兩步跌坐在地。

那分明、分明是我小妹的牙牙學語聲！

肚子裏的孩子怎麼回說話呢？！

見狀，媽媽立馬拉下臉，仿佛在看什麼十惡不赦的人。

「小畜生，你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啊？」

爸爸上前踹了我一腳。

「別礙你媽和你弟弟的眼，滾出去。」

還沒等我一瘸一拐地出門，就看到奶奶背著竹籠進來了。

嫌我礙事，奶奶瞪了我兩眼，走到炕邊把竹籠打開給我娘一看。

媽媽立馬兩眼發光，喜滋滋地跟在奶奶屁股後麵進了廚房。

「愣著幹嘛？還不快來燒火？」

廚房傳來奶奶的喊聲，我連忙一瘸一拐地進屋燒火。

不知道鍋裏燒了什麼東西，一直冒黑煙。

奶奶立馬扶著守在鍋邊的媽媽出了廚房，隻是媽媽還依依不舍地望著大鍋。

我被熏得難受，還得按照奶奶的吩咐不斷加火。

「時間到了。」

奶奶突然出現推開我，把鍋蓋打開了。

立馬赫然是傘狀的肉塊！

我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卻被衝進來的娘一把推開。

等不及奶奶把那東西盛出來，娘就不怕燙一樣把頭撈出來吃了一大口、

看著娘惡狠狠進食的樣子，我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

緊接著爹就衝進來給了我一巴掌。

「鬼吼什麼？！」

我驚恐地指著捧著肉塊啃的媽媽，卻被奶奶拽著胳膊出來了。

「你小妮子懂什麼！那是我好不容易弄來的胎盤。」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啊......

可媽媽的吞食的樣子還是讓我感到一陣陣害怕。

接下來的幾天，奶奶照舊帶回了胎盤，每次媽媽都是狼吞虎咽地吞下。

媽媽的肚子也在短時間就大得下不了床了，但她臉上卻時時刻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看媽媽的心情不錯，在她吃完胎盤之後詢問起了我的兩個妹妹。

誰知媽媽立刻大喊大叫起來，惹得爸爸奶奶都從屋外快步進了門。

爸爸瞪圓了眼睛看著我。

「孩兒他媽，咋了？」

媽媽看著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手舞足蹈起來。

「快！扶我到院子裏去！我得讓女娃一點都不敢來！」

我心裏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但被奶奶硬拽著來到院子裏。

媽媽指使著爸爸去拿柳條，又讓奶奶把我衣服扒了。

我被奶奶壓著，隻能眼睜睜看著爸爸取來了一根血跡斑斑的......槐樹條！

去大姨家前媽媽讓我削個柳枝，我圖省事就拿了大妹妹手上玩的槐樹條，難道這就是殺害兩個妹妹的凶器嗎？！

悲從心來，我不再反抗。

「嗖——」

枝條破空聲傳來，狠狠打在了我身上。

「啊！」

我咬緊牙關望過去，就看到枝條在媽媽手上劃下，媽媽捧著肚子哀嚎起來。

「我要生了！啊！啊......」

爸爸和奶奶慌了神，奶奶連忙扶住媽媽進屋，爸爸跑出去請穩婆了。

我忍著痛穿上了衣服，去廚房燒熱水了。

忙活之前，我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根槐木條，上麵又添了新的血跡。

2

媽媽的生產並不順利。

我前前後後送了好久盆熱水進去，不一會兒就得端出來。

奶奶和穩婆守在媽媽身邊讓她用力，我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媽媽的肚皮太大了，上麵是暗紅色的妊娠紋。

一道道綻開的閃電，宛如一道道鞭痕。

我不敢再看，低著頭忙活。

爸爸在院子裏不斷踱步，用寬厚的手掌不斷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

「這孩子、這孩子不肯出來啊！」

聽到穩婆的喊聲，我忍不住又衝進了屋裏。

媽媽的喊聲逐漸變成嘶吼，穩婆在她肚子上揉來揉去。

奶奶忽然給了媽媽一巴掌。

「給你吃了這麼多好東西，咋還這麼沒用！」

眼看著媽媽出氣多進氣少，又想起那日聽到的妹妹的聲音，我上前兩步柔聲勸妹妹。

「妹妹，你就出來吧，別折磨媽媽了。」

奶奶頓時急眼了，從炕上下來就狠打了我幾下。

「你這該死的、該死的賤種！敢咒你媽生的是妹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但我說完這句話，媽媽肚子裏居然真的有動靜了！

與此同時，鄰居家的大黑狗嗷嗷嚎叫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啊啊啊！」

穩婆發出了高昂的尖叫，連謝禮都沒拿就跑了出去。

奶奶瞬間衝上去把她推到一旁，低頭一看。

「哎呀，是大孫子！」

聞言，媽媽欣慰地笑了，暈了過去。

爸爸衝進來，看著弟弟「齊全」的器官，喜笑顏開。

我湊上前，就看到奶奶把弟弟抱起來哄，看著像是三四個月大的孩子。

可是，弟弟居然沒像其他嬰兒一樣哭泣，而是咧嘴笑起來。

奶奶喜不自勝，湊上去就要親他的臉蛋，卻被他一口咬在了耳朵上。

「啊！」

奶奶把弟弟扔到炕上，捂耳朵痛呼，鮮血順著她的指縫流下。

「媽，你把我兒摔到咋整啊？」

爸爸不滿起來，但看到奶奶的慘樣沒有選擇把弟弟抱起來，而是仰起下巴讓我上前抱。

我不敢不從，把弟弟抱起來。

弟弟在我懷裏咿咿呀呀的，甚至還睜開了雙眼。

我心中一凜。

弟弟的眼睛，竟是全黑的！

我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難道......真的是小妹妹回來了嗎？

聽著外麵接連不斷的狗叫聲，爸爸由喜轉怒，提了砍柴刀就衝進了鄰居的院子。

隨即大黑狗發出了慘叫，鄰居大叔大嬸的咒罵聲傳來，我在屋子裏也聽的真真切切。

「瘋了吧你！來我家院子砍死我家大黑，你是不是腦子發瘟了！」

這是鄰居大嬸的聲音，她平日就喜歡掐著腰跟我媽互罵。

我爸平時不與她發生口角，這次卻衝她怒吼。

「我家生了個兒子，你家夠這麼叫掃老子的興了！」、

鄰居一家沉默下來，大嬸氣不過又聲音不大地補上了兩句。

「肚子剛癟下來就又能生？生下來的是個啥啊？」

爸爸氣不過，要衝上前砍她，奶奶連忙跑過去攔著，才把他勸了回來。

我無所適從，哄睡了弟弟就做飯伺候媽媽。

奶奶卻叫住了我，囑咐我：「你去後山第三個山坳的樹下找找，把你妹的屍體埋起來。」

我愣住了，看著她念叨著什麼「入土為安，別來找我孫子。」心裏發寒。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奶奶說的地方。

大妹妹的屍體居然連個草席都沒有！就這麼赤身裸體的倒在樹下，發黑的鞭痕錯綜複雜交織在她身上，一塊好地方也沒有！

我發聲大哭起來，手腳並用爬到她身邊，把她的雙眼閉合了。

暴屍荒野、死不瞑目......

我顫抖著薅下了她的一根頭發，放到了她給我繡的平安符裏，隨即用手給她挖了一個坑，挖到血肉模糊才停住了手。

3

「啊！啊！啊！」

夜半，女人的尖叫聲將我驚醒。

我被嚇得心臟狂跳，從雜物間急忙衝進爸媽所在的屋子。

頓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弟弟居然咬下了媽媽臉上的一塊肉！

但更恐怖的還在後麵。

爸爸掀開了被血染紅的被子，媽媽的肚皮居然沿著妊娠紋的痕跡開裂了！

弟弟聞到血腥味兒，立馬撲上前舔舐起來。

「愣著幹啥！快去叫村醫！」

聞聲過來的奶奶推了我一把，我撒腿就跑。

但等我把村醫帶回來時，媽媽已經不行了。

「這......還是找仙姑來看看罷！」

村醫搖了搖頭，忙不迭的拿著藥箱就走了。

奶奶和爸爸又趁著月色去請仙姑了，留我一個人抱著弟弟守著要斷氣了的媽媽。

我抱起弟弟他就開心極了，咯咯笑起來。

但想起他剛才的表現，我心中又驚又懼，感覺抱著的不是什麼溫軟的嬰兒，是已經老人曾經講過的鬼胎、陰胎。

「她、她回來了......」

媽媽氣若遊絲，嘴裏含糊著什麼。

我剛要湊上前聽，懷裏的弟弟就劇烈掙紮起來。

我一不小心鬆了手，弟弟就撲到了她脖子上張大口啃咬。

這下媽媽徹底斷了氣。

我連忙拉開弟弟，他卻乖巧起來，爬到被血浸濕了的被褥上自顧自地玩耍。

這時爸爸奶奶終於領著仙姑來了。

仙姑剛一進門，就轉身要走，卻被奶奶攔住。

「都是鄉裏鄉親的，咋剛來就要走啊？」

仙姑的臉上帶了急切，推開她就要走。

「你也沒說實話啊！你家弄死了兩個女孩怎麼不說啊？這活兒我接不了。」

奶奶頓時哭叫起來，撒潑打滾。

爸爸也拿出了壓箱底的三千塊錢給仙姑。

「仙姑呀，那兩個孩子都是我媳婦打死的，現在她已經不行了，應該也不會有事兒了吧？」

奶奶連忙接腔：「是啊，別害著我大孫子就行。」

聞言，仙姑眉頭緊鎖。

「大孫子？可你家命裏無男。」

4

仙姑終究是不忍我家幾口人全部喪命。

吩咐我奶把黃符貼在門後、窗邊、門檻上，又讓我爸把媽媽連夜下葬。

我抱著熟睡的弟弟看著她們忙活，卻被仙姑拉進了我住的雜物間裏。

她皺著眉仔細觀察著弟弟。

「這孩子天生沒有魂魄，該是個死胎。」

被仙姑這樣斷定，我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媽媽不惜打死兩個女兒，又賠上了性命，還是沒有生下來男孩。

「那我......弟弟還能活嗎？」

仙姑語氣凝重。

「他原本就不該存在。孩子，等一會兒你爸埋葬你娘的時候，你偷偷跟著，我做法時候你就把他扔進棺材裏，那才是他該去的地方！」

我悚然一驚。

雖然懷中的嬰兒沒有活人的體溫，但他也會動、會叫呀！

許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猶豫，仙姑捏著我的肩膀逼著我與她直視。

「你家剩下三口能不能活就看你了，鬼嬰已經沾了血，它害死了你媽，過了今晚它就成了氣候了！」

我慌忙點頭。

可是......媽媽真的是鬼嬰害的嗎？

原本熟睡的弟弟卻哇哇哭了起來，我手忙腳亂地拍著他。

仙姑從衣角摸出來一根針，手疾眼快地插在了他腦袋上。

弟弟像被什麼封印住一樣，手腳無力的垂下。

「仙姑，棺材抬進來了。」

爸爸領著四個青壯年抬著棺材進了門。

仙姑指揮著幾人把媽媽放進棺材裏，又讓爸爸捧著盆金錢紙走在前麵，讓奶奶出去借滿滿一盆公雞血。

做完這些，仙姑就把手放到了棺材上，嘴裏開始念叨起什麼。

爸爸撒起銅錢，四個青壯年抬起了棺材。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後山走去，我先是抱著弟弟遠遠綴在他們後麵，又繞上了小路提前到了我家祖墳邊等著他們。

仙姑從兜裏拿出了一根紅紅的線，眨眼的功夫就把棺材緊緊纏繞住。

又邁著她往日裏跳大神的步伐，用桃木劍揮來揮去。

我心中著急，到了這步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把弟弟放到棺材裏去。

這是家裏人盼了好久才盼來的弟弟，但他黑色的眼睛、嗜血的性格......怎麼看也不是普通小孩。

我手心不斷出汗，呼吸急促起來。

由於時間匆忙，仙姑直接讓幾人用土先把棺材掩上，又教了他們一個口訣，讓他們走一步念一次。

看著眾人往山下走去，我才從樹後麵走到棺材前。

仙姑輕輕一推，那看似被綁的嚴嚴實實的棺材蓋就被劃開了，隨後她又看著我。

我抱著弟弟，終究是舍不得放手。

仙姑歎了一口氣，隨即一把奪過弟弟，扔了進去。

「等你回了家就如實告訴他們是我扔的，沒了鬼嬰的迷惑他們會清醒起來的。」

我點了點頭，跟在仙姑後麵念著口訣下了山。

剛進家門，我卻聽到了奶奶逗弄弟弟的聲音。

「奶奶的乖孫子啊......」

奶奶背對著院門口，一身的血跡，一隻耳朵上纏著繃帶，一隻耳朵上流著血。

我屏住呼吸繞到她身前。

她懷裏抱著的赫然是仙姑扔進棺材裏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