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粉絲挑戰盲人生活,我帶著盲杖去樓下飯店吃飯。
剛坐下,就聽見店主的兒子偷拍我裙底的快門聲。
我抓了他個現行。
店主語氣不耐:
“死瞎子!哪隻眼睛看到我兒子拍你了?”
“眼睛看不見還穿這麼騷,不會是做那種按摩的吧?”
我嗬嗬一笑。
一盲杖打在他臉上,打掉他的大門牙。
對直播間裏義憤填膺的網友說:
“各位,感謝你們上周讓我挑戰做散打教練。”
1
我是一名挑戰主播。
一周爬五嶽、一小時學會滑板、體驗打拳擊,隻要粉絲提的,沒有我做不成的。
這次的挑戰任務,是做一天盲人。
摸索著拿上盲杖,我舉著手機去樓下飯店吃飯。
一片漆黑中,盲杖掃過盲道上的汽車,差點沒摔倒。
我跟粉絲一邊吐槽這群亂停亂放的人,一邊進了自己常點外賣的餐館。
把手機支在角落,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還沒點菜,突然聽到一陣響亮的快門聲。
閃光燈透過墨鏡,刺得眼睛疼。
我低頭看去。
隻見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孩躺在地上,猥瑣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正傻嗬嗬地笑著。
嘴裏喃喃自語:
“怎麼又穿黑色的,真沒意思。”
他是飯店老板的兒子,才十三歲就長到了一百七十斤,整個人像個膨脹的肉球。
直播間鏡頭的角度正好能看見男孩,頓時,粉絲們一陣議論。
“好惡心的小孩!”
“不知道爹媽怎麼教的,主播你要注意安全啊!”
“你們怎麼對小男孩惡意這麼大?萬一人家拍的是別的呢?”
眼看著直播間吵起來。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從桌子底下爬起來的小孩。
奪過他的手機:
“你剛才在幹什麼?是不是在偷拍?”
熊孩子得意地撅起嘴:
“死瞎子,我幹什麼關你屁事?你這種小仙女最喜歡誣告別人了。”
我摸著盲杖走到前台,把這事告訴了老板。
“你兒子偷拍我,麻煩你看好他。”
老板在椅子上剪指甲,聽到這話手緊張地一頓。
卻在看到我是個瞎子後,突然冷笑道:
“你有什麼證據嗎?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欺負我們家宗興年紀小,就汙蔑他的清白。”
我皺了皺眉頭,還是顧及著直播,耐心解釋:
“我剛才聽到了手機的快門聲,從凳子下抓到了你兒子,麻煩您讓他刪掉照片。”
“媽的!你這瞎子沒事找事!”
他一頓,突然猥瑣地上下打量我的穿著。
“穿得這麼騷,是做那種按摩的人吧?早就聽說你們盲人按摩不正經,你不會是上個月那個女人的同事吧?”
2
他嘖嘖兩聲。
我今天穿了一條碎花的A字過膝裙,不管怎麼看都是正常的穿搭。
聽到他說的話,直播間的網友也在給我科普。
“主播,我剛才查新聞,上個月有個盲人女生也是來他店裏吃飯,因為穿了條短裙被偷拍,聽說後麵還被網暴到自殺了。”
“上麵的別亂說話,那女的確實不檢點,我幾年前就在某軟件上見過她的視頻。”
“造黃謠的差不多得了。”
隨著他們的吵架,直播間的熱度飆升,居然到了首頁推薦。
此時整個飯店隻有我一個吃飯的人。
老板的小眼睛在眼眶裏滴溜溜轉了兩圈,給他兒子使了個眼色。
男孩跑到外麵關門。
老板把手伸向我的胸口,想撕扯我的衣服。
我趕緊把手機調整到一個合適的位置。
舉起盲杖。
猛地捅進老板唾沫橫飛的嘴裏。
上下翻湧!
一招盲杖碎顱殺!
老板厚嘴唇下麵,兩顆大門牙隨著我的動作掉出嘴外。
“賤人!你信不信我……”
他發出一聲慘叫。
我冷笑:
“不好意思啊,觀眾朋友們,上次你們給我的挑戰任務。”
“是給做一禮拜的散打教練。”
3
老板捂著臉厲聲尖叫。
他兒子惡狠狠地瞪著我,明明爹都傷成那樣,他的眼睛還時不時瞥向我的大腿。
老板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吐沫,笑道:
“像你這樣的女的我見多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上等貨色呢?”
“長成這樣怕是賣都賣不出去,被我兒子拍是他看得起你。”
我又看了幾眼彈幕,才明白他說的“上等貨色”是什麼意思。
上個月這時候,也有個盲人女生來他這裏吃飯。
女生有輕微光感,發現了男孩趴在桌子下,用閃光燈偷拍自己。
她出言提醒,想讓男孩刪除照片。
當時店裏人很多,女生壓下脾氣:
“小朋友,你在拍什麼?”
男孩哇的一聲哭出來,在女生沒反應過來時,就去後廚把他爸拉了出來。
“爸!她誣陷我偷拍!”
女生當場就懵了,忘了辯解。
老板凶神惡煞,指著女生的鼻子開罵:
“我兒子這麼小懂什麼啊?”
“你穿得這麼暴露,想勾引哪個男人,都說你們做盲人按摩的不正經,現在看來還真是。”
店裏吃飯的人目光都移到女生身上。
因為看不見,女生對聲音的敏感度高了很多。
“哪個洗腳城的,長得還不錯哈哈哈。”
“她們這種人最喜歡裝清純,連小孩子都敢汙蔑。”
老板點了根煙,把煙霧吐到女生臉上。
“妹子,叔畢竟是有孩子的人了,要是年輕幾歲還真能點你這個上等貨色……”
他話沒說完,滿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對著女生指指點點。
女生沒辦法,隻能離開。
誰知道,有人把她在飯館裏的視頻發到了網上。
取名“小仙女誣告十三歲男孩偷拍,被男孩父親製裁”。
下麵是一群匿名者的狂歡。
更可怕的是,有關於女生的ai換臉視頻資源在網上瘋傳。
女生的賬號被攻陷。
因為用的是盲人專用手機,每天一打開賬號。
冰冷無情的智能語音就開始自動朗讀私信。
“給個聯係方式,下次就點你。”
“連小孩都造謠,真不要臉。”
“穿成這樣不就是為了勾引男人,眼瞎都攔不住你。”
女生被逼得情緒崩潰,注銷了賬號。
就算這樣,那群人還不放過她,天天在網上傳播她的換臉視頻。
網絡的傳播速度非常恐怖。
短短幾天,女生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盲人少女,變成了人盡皆知的“上等貨色”。
連下樓扔個垃圾,都有無數人對她指指點點。
女生去報警,可因為傳播人數太多,警察隻能讓她回家先等結果。
壓力之下,聽說女生自殺了。
不管一個月前的事真相如何。
今天在我的直播鏡頭下。
這對父子的行徑可是直接曝光在了網友麵前。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胸口的手機鏡頭,男孩的臉色變了幾變。
老板還在喋喋不休:
“老子最看不慣就是你們這群穿裙子的下賤娘們。”
“露這麼多不就是給人看的?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男孩趕緊捂住老板的嘴,對老板耳語:
“爸!她好像是個主播。”
4
直播間的網友們此刻被老板的話震碎了三觀。
“穿裙子就是下賤?他媽是怎麼把他生出來的?”
“剛才這老板是想摸主播吧?如果主播是真的盲人,我不敢想象得有多絕望。”
“有熊孩子就有熊家長,這一家人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看不一定吧?不知全貌不予評價,說不定是主播為了熱度演的戲。”
我注意到了這個id叫小曹愛宗興的網友。
好像剛才的幾波熱度裏,也是這個在跟網友唱反調。
有個網友給我直播間刷了個火箭:
“主播,放心教訓這倆人,直播間幾萬網友都能給你作證。”
老板捂著門牙,猶豫地開口。
“這樣,我也不跟你個小姑娘計較,你眼睛看不見,我就讓讓你。”
“賠我一萬醫藥費,這事就這麼算了。”
他可真是獅子大開口!
我被氣笑了。
舉起盲杖又狠狠扇在老板臉上。
“敢造你姑奶奶的謠,還敢跟我開口要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老板知道自己惹了硬茬,還是不死心地咬咬牙開口:
“小姑娘,你不會是開著直播故意想來搞我吧?我做個小本生意不容易,哪裏鬥得過你們這些大主播。”
“我牙都被你打掉了,你不能欺負我這個老實人啊!”
幾句話,就把我架在道德的製高點上。
直播間的網友被他一煽動,居然真的有人信了他的鬼話。
聯合起來一起譴責我。
“差不多得了,這麼多粉絲的主播還跟小孩子計較。”
“就是,我看主播也不是什麼正經人,誰家好人冒充盲人吃人血饅頭。”
他想用道德來壓我。
不巧,我這人最沒有道德。
我隻信法律。
我拿出手機,衝著老板揚了揚。
“你要是不服,我就幫你報警,可別說我欺負人。”
老板渾身僵硬。
和他的兒子一口同聲地大喊:
“不行!不能報警!”
他們兩個緊張得。
像兩隻偷油被發現的耗子。
5
就在這時,門外警笛聲響起。
老板的臉色鐵青,趕緊起身去迎接警察。
我攤了攤手:
“不是我報的警,估計是我直播間裏的熱心群眾幹的。”
老板點頭哈腰地跟警察解釋:
“都是誤會,我兒子不懂事。”
“麻煩警察同誌了,我牙沒事,不用去醫院。”
他說話漏風的樣子配上這句話,屬實是有點滑稽。
他的眼神一直瞥向後廚的方向,額頭冒出幾滴細汗。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裏隔著紗簾,看不真切後麵的樣子。
我幾步走上前,當著警察的麵,搶過男孩的手機。
我怎麼可能讓自己自己底褲的照片留在這人手裏。
“警察同誌,我懷疑他偷拍我,這個手機希望你們可以回去好好檢查。”
男孩臉色一變,趁著我們交接的空擋,搶過手機。
狠狠摔在地上,用他肥胖的屁股碾住。
警察對視一眼,猶豫著對我說:
“姑娘,這事還是調節為主吧,畢竟他是個未成年,而且你也打傷了他的父。”
男孩得意地衝我笑,勝利者般舉起破碎的手機。
“沒事。”
“我不計較。”
我嘴角擒著微笑。
看著手機上那個熱搜第一的直播間。
心裏一陣陣爽快。
我不計較。
直播間幾萬的網友。
可不一定不計較。
6
回到家,我關了直播間。
進到側臥,看著床上那個側躺的女孩,歎了口氣。
她長得很漂亮,可惜一雙眼睛無神地看向遠方。
手臂上都是自殘留下的傷疤。
她叫祁月,是我的粉絲。
也是一個月前被謠言中傷的女生。
她在選擇放棄生命前,給我發了條私信:
“主播姐姐,我好羨慕你能挑戰各種不同的生活。”
“你可以體驗一天盲人的生活嗎?我現在好痛苦,我看不到這個世界,可是惡毒的話語在我耳朵裏卻形成了一道道利劍。”
“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
我意識到不對,根據女生主頁的照片找到了她的位置。
救下了在浴缸裏割腕的她。
同為女性,我能感同身受她的絕望。
我把她帶回家,告訴她:
“不是你的錯,長得漂亮卻有身體缺陷,不是他們可以意淫你的理由。”
從把她帶回來那天起。
我就決定了要去會一會這對給人造黃謠的父子。
見祁月還是茫然地躺在床上,我合上門,在網上搜索自己今天的切片。
果然,好幾個營銷號都轉載了今天發生的事。
我名為“請挑戰小薇”的賬號也漲了十多萬的粉絲。
最高的一條,居然有幾百萬的點讚。
評論區都是罵他們父子的網友。
“幸好主播小姐姐機智,不然就要被這對父子欺負了。”
“你們還記得一個月前那個盲人女生的事嗎?鍵盤俠們誰來小姑娘的命?”
“關注主播了,暴打人渣真的好爽。”
這對父子的餐館外賣評分也從4.7降到了2.1。
很快被平台封禁。
互聯網的反噬終於到了他們身上。
我把評論讀給祁月聽。
她的表情從茫然變為了不可置信。
最後淚流滿麵。
我握住她傷痕累累的手。
“聽好了,從明天開始,就是新的人生了。”
7
第二天,我拉著祁月出門。
一段時間沒曬過太陽,她的臉色慘白。
解決了一些事情,我推著輪椅帶她出去看心理醫生。
她依然害怕路人的目光。
我想了想,把自己爬五嶽時買的遮陽帽戴在她頭上。
“害怕的時候,就躲在帽子裏。”
我認真地看向她迷茫的臉。
“我在爬山時候,累得整個人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還開著直播。”
“好多人拿著手機拍我。”
“我把自己藏在帽子下麵,這是我的護身符。太陽曬不到我,那些目光也傷害不了我。”
“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她聽著我的話,嘴唇顫抖著。
一個膽小到讓人心疼的小姑娘。
就因為出去吃了一頓飯,勇敢地反抗了一個偷拍的熊孩子。
就被傷得體無完膚。
不該是這樣。
我看了眼手機信息。
我的後台不斷有私信發來,有粉絲向我展示自己的“成果。”
隻見那對父子的餐館前,被人用紅字寫上了變態兩個字。
日語英語中文俄語,應有盡有。
這餐館對麵就是國際學校,路過的外國學生紛紛側目。
活該。
我合上手機,把祁月推去了心理谘詢室。
誰知我剛出來。
一個頭發蓬亂、瘸了一條腿的女人突然跪倒在我麵前。
她雙目猩紅地瞪著我:
“求你了,放過我們一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