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趕來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半日的時光過去了。
他們站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表情訕訕的,互相擠眉弄眼。
護士姐姐將我的情況說了一遍,說到右手的事情,護士姐姐的話音還為完全落下,就被爸爸強行打斷了。
“啥?情況這麼嚴重?那醫藥費得多少?這個可不是我們要求治的,這醫藥費我們可拿不出來!”
站在爸爸身邊的媽媽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中的讚同卻是毫不掩飾的。妹妹弟弟站在一旁,手拉著手,說著笑話,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我躺在病床上,對於眼前的這一幕沒有絲毫的意外。
“小姑娘是在地震中受的傷!她的醫療費國家可以報銷!你女兒都這樣了,怎麼還擔心這點醫療費的事情!”
護士姐姐氣不過,聲音冷硬的嗆了幾句爸爸。
爸爸也不在意,聽見國家能報銷醫療費頓時笑了起來。
“原來國家報銷,那就好那就好。”
其實我們家不窮,從我十歲那年起就開了一家小超市,每年也有二十幾萬的收入。
隻是家裏的錢,似乎很少願意用在我身上。
護士姐姐看不過眼,但這些到底是我們的家事,交代清楚了,對著我爸冷哼了一聲也就離開了。
我爸回頭望著我,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地震都來了也不知道跑,白瞎耽誤我這麼長的時間。現在還住進了醫院,讓旁人看了笑話。”
媽媽附和地點了點頭,“好了,既然沒事了,那我們就趕緊出院,在醫院待著多不好。”
“真是晦氣。”媽媽後麵罵了一句,不過顧忌著在醫院,到底沒有敢大聲說。
我不知道右手不靈活了算不算沒事,但媽媽這話既然說出口了,那也就隻有出院這一條路可以走。
不過我也不想住在醫院了,周圍的人都有親人陪護著,明明有親人卻也隻能孤單一人的日子,我也不想再過了。
這一切好似時時都在提醒著我,我真的成了那個沒人要的孩子。
爸爸媽媽帶著妹妹弟弟走在前頭,我墜在四人身後,聽著他們談論這次地震之後國家給予的一些補償。
我沉默著,試探著控製右手握緊。
在這一瞬間,我終於明白了護士姐姐所說的影響到底是什麼。我握不緊的手,指尖顫抖,手臂麻木。
我一下子有些難受起來,比當初醒來時沒有看見爸爸媽媽還要難過。
我需要右手吃飯,也需要右手寫字。
有些茫然地抬頭望著前方的親人,卻發現他們親熱地說著什麼,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已經落後了許多。
隻有妹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卻又很快轉了回去。
我停下腳步站了一會兒,見爸爸媽媽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拐角了,才急忙跟了上去。
家中的一切事情都還在重建,隻得住在帳篷裏。
我們一家人不算多,卻也不算太少。五個人擠在小小的帳篷裏,連轉身都麻煩,讓我越發覺得壓抑。
“啪嗒”,一聲輕響,讓原本熱鬧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爸爸媽媽皺著眉頭望著我,妹妹弟弟望過來的眼神帶著幸災樂禍。
“這麼回事?之前不做聲,現在對著我們發脾氣?!我們不就是去晚了一點沒有找你?你以前一天到晚在外麵野!誰知道你這次是不是也跑外麵去和不知道什麼人混去了?”
“你爸爸說得對,不想吃飯就不吃!不要使小性子!你現在也十五歲了,該懂事了。”
“不想吃!那你晚飯就不用吃了!滾一邊去!”
爸爸罵著,將我左手端著的碗搶了去,“嘭”的一聲放在了一邊,自顧自地夾菜吃飯。媽媽“哎”了一聲,但到底沒有阻止爸爸的動作。
我很想解釋我沒有發脾氣,也想解釋我之前沒有在外麵野。
但是看著眼前的一切,卻也覺得解釋的話好像也沒有什麼說的必要。
我乖順的站起身,在帳篷的角落盤腿坐下,看著爸爸媽媽妹妹弟弟吃飯的場景。
試著控製右手握緊放鬆,隻覺得行動阻礙,連將右手搭在膝蓋上都有些犯難。
我無言地望著帳篷一角,說不清我此時到底還在想些什麼。也許是,什麼也沒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