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愛撿破爛的女孩,在大街上撿回了個男朋友。
男朋友對我千依百順,許諾一生一世。
可在我生日這天,他毅然提出分手。
「我喜歡別人了。」
他說有個撿破爛的女朋友太丟人。
可沈奕忘了他這條命,還是我撿破爛撿回來的。
1
我生日這天,沈奕又一次拉我去學校後山。
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愛去後山看煙花秀。
他說絢麗的煙花點亮黑夜,一切壞心情都會被轉瞬即逝的燦爛驅散。
五彩繽紛的煙花照亮了我倆的臉。
我啃著個大大的蘋果,悄悄扭頭欣賞沈奕帥氣的側臉。
這張臉,經常被小學妹們掛在表白牆上。
煙花秀結束,我在一旁靜靜等著。
等著沈奕祝我生日快樂,等著他講甜言蜜語哄我開心,等著他變魔術般送我一份驚喜大禮。
與以往不同,今天的沈奕沉默許久。
久到我把蘋果啃得幹幹淨淨,蘋果核上殘存的果肉都氧化變色了,沈奕才猶猶豫豫開口。
「程欣宜,我們分手吧。」
我愣在原地,腦中轟的一聲,手裏的蘋果核直直掉在地上。
「你說什麼?」
沈奕垂下頭,神情落寞,眼睛有一瞬間的失焦,整個人像是隨時要倒下。
穩了穩身子後,沈奕揉揉眼睛,重複道:「分手。」
「別開這種玩笑,沈奕,這不一點都不好笑。」
我強忍心中難過,咬牙擠出回應。
沈奕歎了口氣。
「不是玩笑。程欣宜,我不喜歡你了,我喜歡上另一個女孩子了。」
我定定看著沈奕,無法相信這是他的真心話。
「我……我不想和一個撿破爛的在一起。」
沈奕直戳我的痛處。
「你混蛋!」
我推開沈奕,嘶吼著叫喊出聲。
沈奕也不反駁,就像個雕塑般站著不動。
我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又折回來。
重重踹了沈奕一腳後,我才不管不顧地衝下山去。
後山這條路我倆走了無數次,都是兩個人一起出發,一起回來。
這一次,我獨自一人,有點狼狽,一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摔了好幾次,崴了好幾次。
直到回宿舍,窩在被子裏後,我的眼淚才開始嘩啦嘩啦流個不停。
今天是我二十歲的生日。
我本想在這一天,告訴沈奕,我到了法定結婚年齡。
我在宿舍演練過很多次,想用最俏皮的語氣打趣沈奕。
「我可以結婚了,但是你還不夠年齡呦!
「看在你對我這麼好的份上,我勉為其難再等你兩年。」
這是我能設計的,最浪漫的事。
我預想過無數個結尾,震驚的、欣喜的、感動的。
唯獨沒料到,沈奕會提分手。
他漠然的表情,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入我胸膛。
第二天一早,我轉著圈的在宿舍裏來來回回走。
我拿起手機,心裏七上八下,手微微抖著。
哆哆嗦嗦撥出那個熟記在心的號碼後,手機裏嘟聲響了一遍又一遍。
我喉頭發緊,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電話接通,我沒骨氣地求沈奕別拋棄我。
「我會改,你覺得我哪裏不好,我都改。」
不等沈奕說話,我繼續懇求。
「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耍性子,再也不……」
這天早上,天氣格外冷,我聽著電話,後背冰冰涼涼的。
「程欣宜,爽快點,分個手而已,別扭扭捏捏的。」
伴著手機掛斷的忙音,我難過得撕心裂肺。
又過了一天,我迎著朝陽,等到正午,才看見沈奕從男生宿舍樓出來。
我躲在角落,眼睜睜瞧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飛快跑向沈奕,和他肩並肩,一起去食堂吃飯。
我鼻子酸酸的,決定開始討厭沈奕。
討厭他喜新厭舊,討厭他移情別戀。
2
五天後,全宿舍從我哀怨的情緒裏判斷出失戀。
十天後,整個班級都在背後議論,說我喜怒無常提前進入更年期。
我隻得強裝鎮定,灑脫地和眾人擺擺手。
「沒事,不就是失個戀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在水果攤邊,我仔仔細細挑著,找到一個和那天無比相似的蘋果買下。
我啃著蘋果,漫無目的四處閑逛,鬼使神差又溜達到後山。
夕陽的餘暉不冷不熱地打在身上,和我心情一樣,冷暖交替。
我找了棵柳樹靠著,仰頭看天。
沒有絢麗的煙花,殘陽似火,也很美。
與沈奕的初相見本就是個危險的意外,毫無電視劇裏的浪漫可言。
我沿街撿塑料瓶,收集廢品賣錢,瞧上了手持易拉罐可樂的沈奕。
沈奕在前麵走,我在後麵悄摸摸跟著,像個蹲點的小偷般。
突然,沈奕晃晃悠悠走不穩,想打開可樂又沒力氣,馬上就要暈倒。
緊盯著他手中易拉罐的我,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
我衝上去扶住沈奕,把他拖到遠離馬路的安全地帶。
哢噠!
如同天使下凡般,我掰開了那聽可樂,給沈奕灌下。
低血糖的沈奕得救,慢慢醒過來。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沈奕雙手抱拳,衝我敬禮示意。
我被他中二的氣質逗笑了,
「那,你要如何報答這天大的恩情?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救命之恩,是不是得以身相許?」
沈奕一愣,雙手捂胸,警惕地看著我。
那情景,我就像個權貴公子哥,要當街強搶沈奕這個民女。
噗嗤……
我笑出聲,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低血糖那麼嚴重,你先趕快把這罐可樂喝完。」
沈奕連連道謝,咕咚咕咚幾下,就將可樂喝得一滴不剩。
我趕緊伸手想把空罐拿過來。
「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扔。」
沈奕見狀,忙不迭縮回手,生怕再麻煩我。
我皺皺眉,心想這人真不識趣。折騰這麼半天,我就是為他這個易拉罐瓶子。到頭來,他竟然不給我!
我將裝滿瓶瓶罐罐的大編織袋從身後拎出來,在沈奕眼前搖晃。
沈奕秒懂,麻利地將可樂空瓶扔進袋子裏。
我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打算離開。
沈奕趕忙攔住,問聯係方式。得知我們竟是同校同年級同專業,沈奕肉眼可見得興奮起來。
沈奕,出了名的學神,天天又玩又鬧,成績常年保持年級前三。
人比人氣死人。
我問他是怎麼學的,為什麼我總是年級墊底,怎麼努力都沒有進步。
沈奕揚揚頭,隻淡淡一句,「沒有方法,天賦而已。」
一瞬間,我想揍得他把那罐可樂都吐出來。
沈奕想到了什麼似的,麵露同情,「你為什麼撿垃圾,是有困難嗎?」
我垂下眼,低聲咕噥,「我沒有困難。我隻是……有點病。
「病症就是得每天撿空瓶。」
沈奕瞳孔微張,一臉懵地瞧著我,消化著這句話裏的含義。
「行了,看在易拉罐的份上,你我恩情兩清,拜拜。」
我擺擺手,瀟灑離開。
3
我父母早年遭遇車禍,雙雙離世,家裏留下些積蓄。
爺爺也不在了,我和奶奶相依為命。
父母走後,一堆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們紛紛冒出來,說要收養我。
他們的眼神中,盡是貪婪。
父母那一套四居室被許多人盯著。
年幼的我被大家搶來搶去,嚇破了膽。
奶奶挺身而出,拿著拐杖轟人。
房子裏終於清淨。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抽屜夾層裏的存折,遞給奶奶。
「奶奶和我一起住,不用那麼辛苦。
「媽媽說過,這一百萬夠花很多年。」
奶奶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聲安慰。
「這錢是留給我們欣欣以後過好日子的。
「不能動,不能動。」
很長時間裏,我都不能理解奶奶。
她為什麼寧願天天去街上撿瓶瓶罐罐賣錢,也不動存折裏一分錢。
我心疼奶奶,想陪她一起,去翻垃圾。
奶奶總是態度強硬地推我回家,囑咐我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童年的記憶,是每次我從窗邊望出去,奶奶拎著個大袋子,撿空瓶。
童年的聲音,是一大袋瓶子,叮呤咣啷響。
在我十八歲成年,大一入學那年,奶奶也離開我了。
四居室的家裏,安靜得可怕。
我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我開始喜歡出門,走奶奶曾走過的路,撿奶奶曾撿過的瓶子。
這樣做,仿佛奶奶就在身邊。我才能安心,晚上才睡得舒坦。
顯然,我的大學同學們並不這麼想。
每當我在校園撿瓶子的時候,總能感覺四麵八方投來或打量或嘲笑的目光。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
「嘿,聽說沒,計算機係有個愛撿破爛的女生。」
「我知道我知道,老愛撿空瓶子那個!」
「她真的窮成這樣?我看著她的穿著打扮,不像這麼困難的啊?」
我不想和別人解釋。自然而然,我詭異的行為,讓所有人避而遠之。
畢竟,誰也不想和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人做朋友。
每天我都獨來獨往。
過了一周,我又在操場尋摸瓶子時,遇到沈奕。
籃球場上,沈奕穿著運動服,額頭和前胸後背全是汗,荷爾蒙爆表,引得場下圍觀女生驚歎不已。
沈奕手裏握著一瓶礦泉水,我瞧見了,兩眼放光走上前去。
掙脫開迷妹們的包圍圈,沈奕跑出籃球場,與我撞個滿懷。
我捏了捏被沈奕胸口撞疼了的鼻梁骨,帶著點怒意,抬頭看向他。
沈奕認出是我,樂開了花。
「你也真是的,怎麼才想起來找我……
「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輾轉難眠?」
沈奕沉醉在自說自話的幻想中。
我無奈地搖搖頭,指了指他手中的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
沈奕見狀,嘴角肉眼可見地抽了抽。
「你還真是……我難道不比這破瓶子耐看?」
我就站在沈奕麵前,麵無表情地盯著瓶子。
不知道是不是幻聽,隱約傳來有人磨牙的聲音。
沈奕一口灌下剩餘的半瓶水,將空瓶遞來。
我利索收下,轉身就要走。
「喂,明天還是這個時間地點,我等你!」
身後,沈奕大喊,見我毫不遲疑的向前走,繼續加碼,「你來,我給你帶一百個空瓶。」
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權當他是在說笑,並不當真。
依稀間,傳來同學們相勸的聲音。
「你怎麼認識她呀?那女生腦子有問題。」
「沒事就愛撿垃圾。明明日常吃穿用度比我們還好。」
「你離她遠點,萬一有精神病呢……」
我撇撇嘴,懶得理會。
「這有什麼,誰還沒個愛好了?」
「撿瓶子多好,勤儉節約保護環境。明天開始,我也撿!」
我腳步一頓,勾了勾唇角,決定明天來取一百個空瓶。
4
第二天,我不再是同學們指指點點的中心人物。
年級學神、女生們的偶像沈奕,拖著個大編織袋,站在籃球場邊。
裝著滿滿塑料瓶、易拉罐的大袋子,在學校裏甚是紮眼。
以往,無論其他人如何看我,我都毫不在意。
今天,見到沈奕因為我而被說三道四,我心裏的火一下子燃起來。
「你是不是傻,沒聽到別人怎麼說你?」
我快步上前,將沈奕拉走,逃離人群中心。
沈奕一隻手被我拽著,另一隻手緊緊拉住編織袋。
我們兩個伴隨塑料瓶叮叮當當的聲音,跑了一路。
「你為什麼要撿空瓶?」
跑到圖書館拐角處,沈奕停下來,氣喘籲籲問。
我瞧見他的手被編織袋磨破了皮,第一回有了訴說的衝動。
沈奕聽完我的講述,沒有絲毫嫌棄,
「真酷!那你豈不是以後可以當個最美拾荒人?」
我笑吟吟看向沈奕,調侃著邀請他加入丐幫。
沈奕義正言辭,說他以前的夢想是當個歌手,打籃球裏唱歌唱得最好的,歌手裏打籃球打得最棒的。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可以當流浪歌手,和你結伴。
「咱們倆一起,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沈奕還說,他賣唱的時候我可以負責收錢,收入分我一半。
我抬手摸摸他額頭,確定他沒有發燒。
沈奕不顧我的反對,規劃好了流浪歌手和拾荒老人的組合。
「為什麼是老人!」
「因為這樣更有CP感。」
那一刻,我確信沈奕和我一樣,有病。
不過,我挺喜歡他的。
可如今沈奕要和我分手,怕是這病已經治好了。
他一定是和別人一樣,覺得和我在一起,特別丟人。
沈奕能支撐到今天,才喜歡別的女孩,已經實屬難得。
這段相處時間,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徒留回憶。
我又變成獨自一人的拾荒者。
夕陽西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個人孤孤單單。
我的身後,依然拖著大編織袋,窸窸窣窣作響。
二十歲的第一個月,我拚命撿空瓶子,天天都很累,可還是夜夜失眠。
年級組織大型郊遊活動,我放棄報名。
導員苦口婆心的勸,放出殺手鐧,上百號人都喝水,得有多少空瓶子啊。
頭一回,我沒有因為瓶子心動,而是因為能再見沈奕一麵,暗自竊喜。
舍友安慰我,山清水秀的地方劃劃船,有助於掃除我萎靡的狀態。
同學們按照安排三五成群上了一隻隻小船。
我和沈奕麵對麵坐,氣氛有些尷尬。
我悄悄打量他,胡子拉碴的,滿臉都是疲憊之色。
看來沈奕過得也不太好,許是沒追上喜歡的女生。想到這兒,我心裏平衡許多。
船劃了好一會兒,遠離岸邊時,沈奕和旁邊的女生聊起天來。
二人聊得起勁,那女生時不時就捂嘴笑。
我深呼吸,強壓下心中的不悅,想找點事做。
我和最邊上的同學換了座位,拿起船槳,胡亂揮舞。八人小船開始在湖麵左搖右晃。
旁邊的女生,環住沈奕的胳膊,怯生生說:「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