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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引鳳來梧引鳳來
林念

第一章

我七歲時曾有一老道預言。

宋氏雙生女,長女天命不祥,幼女天生凰命。

為著一句預言,爹娘嫌棄我嫌棄了十餘年。

妹妹嫁給太子前夕,閨閣忽然起火。

她指認是我放的火,爹娘一怒之下將我趕出門去。

一紙斷親書與我斷絕關係。

後來,宋家因參與謀反被抄家。

妹妹獄中不甘,大聲質問。

「憑什麼,明明我才是天生凰命!」

我屆時榮光滿身,是皇上親封的碧梧將軍。

我輕輕笑道。

「區區天命,如何壓得住我宋清梧?」

1.

被爹娘趕出宋府時,我心下並無波瀾。

平日裏受的冷待和輕視太多,原本該有的傷心和難過都化作了麻木。

這些年來,我早知爹娘不疼我。

他們隻疼那個能給相府帶來榮耀,自小便被預言是天生凰命的妹妹,宋晚紓。

而我,隻是一個從七歲起,便被認定是不祥之人的宋家長女。

哦不,現在是宋家棄女。

趕我出門時,父親丟下一紙斷親書,自此我和宋家,再無瓜葛了。

宋府門前掛著大紅燈籠,張燈結彩。

數日後,便是宋晚紓嫁入東宮的日子。

可惜不久前宋晚紓的閨閣無緣無故起了場大火。

宋晚紓被救出來時,在爹娘麵前聲淚俱下的指控是我放的火。

她說我怨恨她搶走了我的姻緣,要置她於死地。

我冷笑連連。

好一盆臟水潑過來。

當年母親誕下雙生女,皇上親口定下娃娃親,許諾宋家女做太子妃。

長幼有序,原本該嫁入東宮的人是我。

可惜七歲時,有一個遊曆四方的老道來到宋府。

老道掐指一算,便說宋氏雙生女,長女天命不祥,幼女天生凰命。

爹娘對此深信不疑。

自那以後,我便被遣去最偏遠的院子住著。

爹娘顧忌著老道預言,常常數月不來看我一次。

府裏的人慣會見風使舵,連帶著也冷落了我。

而被預言天生凰命的宋晚紓,從此眾星捧月,倍受寵愛。

她借口她是天生凰命,將來必定是要做皇後的人。

於是她搶走了我與太子的姻緣。

太子同意娶她那日,她帶著一臉小人得誌的笑來找我。

「姐姐,太子殿下說了,他斷不會娶一個不祥之人,可宋府與東宮的婚約不能退,就讓妹妹替你嫁過去吧。」

其實我從來沒想過做什麼太子妃,也沒想過嫁入東宮,於是我淡淡答道。

「你想要,給你就是了,何必來我麵前礙眼。」

我本以為宋晚紓隻是想奪了這段姻緣,可我沒想到她竟不滿足於此,她想要我死。

隻有我死了,她僭越長幼嫁給太子的事才會光明正大,不被世人議論。

所以,她甚至不惜鋌而走險,用火燒閣樓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伎倆,讓爹娘趕我出門,與我斷絕關係。

真真是好計謀。

爹娘是信極了宋晚紓的,我的解釋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索性便不解釋了。

我看向宋晚紓,她的臉上是一貫的得意神色。

宋晚紓大概覺得,我會痛哭流涕,跪下來求她替我向爹娘求求情。

可是我沒有。

宋府這個冰冷到沒有一點溫度的家,我早已待的厭煩疲倦。

與其日日在此受盡白眼和冷落,倒不如離開宋府,去尋一片屬於我的天地。

2.

雪下的很大,刺骨的風無情的刮在臉上。

我走時,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那都不是我的,全是宋府的東西,沒什麼好帶的。

風雪不停,我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我該去哪呢?

我能去哪呢?

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從宋府穿出來的衣衫並不厚實,如果一直這樣沒有去處,我大概會凍死街頭。

倒在街上的時候,我忽然對我一向嗤之以鼻的老道預言有了一丁點的相信。

天命不祥。

我大概真的天命不祥。

竟淪落為凍死街頭的下場。

可惜,我命不該絕。

我再醒來時,是在一間小草屋裏。

草屋的布置雖然簡樸了些,但是收拾的很幹淨。

空氣中彌漫著藥材的味道,床頭擱著一碗白粥,還溫著。

我的確是餓極了,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倒。

大概是吃的太專注,竟然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直到一聲輕笑響起,我這才警惕的抬起頭。

來人是一個瞧著與我年紀相仿的女人。

女人自顧自的走過來坐在我身邊,笑吟吟的同我說話。

「你醒啦,放心吧,你沒什麼事,就是凍的。」

「你沒有家嗎?怎麼會凍倒在大街上?」

「誒呦,可多虧我和我爹昨個恰好進城送藥材,不然你可真要活生生凍死了。」

「我叫趙辛夷,你叫什麼呀?」

趙辛夷的熱情讓我慢慢放下戒心,我答道。

「我叫宋清梧,多謝趙姑娘救命之恩。」

趙辛夷擺擺手,笑著說。

「別這麼客氣,叫我辛夷就行,你是不是沒地方去啊,要不,就留在我家?」

我剛要拒絕,隻見門外又走進來一個老漢。

老漢看著年逾四十,一條腿有些瘸,臉上是憨厚老實的笑。

「姑娘,你別怕,俺們都不是壞人,你就放心留在這,把這當成你的家,俺老趙就當又多了個閨女。」

看著老漢憨厚真誠的笑容,我心下一暖。

我自幼被認定不祥,身邊的人對我避之不及。

第一次有人同我說,要給我一個家。

平日裏受怎樣的委屈我都覺得沒什麼,此時卻忽然熱淚盈眶。

我點點頭,就這樣留在了趙叔的家。

3.

趙叔早些年上過戰場,傷了一條腿便退了下來。

他這一生不曾娶妻,也沒有孩子,趙辛夷是他從山上撿來的棄嬰。

父女倆平日裏上山采藥,回來簡單處理後賣到城裏的藥材鋪,以此為生。

我留在這裏,沒事幫忙做做飯,洗洗藥材,日子雖過得清貧些,卻第一次讓我感受到了有親人,有家的溫暖。

不知不覺間,寒冬已過,春日將至。

天氣一點點暖和起來,趙辛夷閑暇時,會在院裏耍銀槍。

她的銀槍耍的虎虎生風。

我第一次瞧見時,大吃了一驚。

「你竟還會耍銀槍呢。」

趙辛夷驕傲的仰起頭。

「我爹教的,怎麼樣,厲害吧。」

我豔羨的點點頭。

趙辛夷看我一臉羨慕,便說道。

「你想學嗎?我教你呀。」

我又驚又喜,連連點頭。

我跟著趙辛夷學了一年的銀槍,也算學的有模有樣。

趙叔見我耍槍時曾讚我。

「才學一年,就能耍成這樣,還真是天賦異稟。」

我笑笑,練習的更加賣力。

4.

日子快的如同白駒過隙。

那年夏天,我獨自一人上山采藥,卻不想遇見了一個被蛇咬傷的男人。

男人那時中毒已深,昏迷不醒,但好在還有一口氣。

幼時在家受的冷落,叫我早已練成了鐵石心腸,丟了惻隱之心。

我自認生死有命,所以不欲插手。

可臨走時我卻忽然想起,當年趙叔和趙辛夷見我暈在街邊,那時他們可曾想過見死不救?

一瞬的善念,我便半背半拖,費盡力氣把他搬回了家。

趙叔見我背了個男人回來,先是一驚,又看見男人青紫的唇,急忙遣趙辛夷去請個大夫來。

這男人真是命大,咬他的蛇毒性不強,竟真的被救了回來。

昏迷兩日後,他醒了。

他醒時趙叔他們不在家,上山采藥去了,唯有我一人在院子裏練槍。

一套槍法耍完,回頭時卻發現他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

我嚇了一跳,罵他一句。

「你這人怎麼走路也沒個聲音,嚇死我了。」

男人抱歉的笑笑,繼而讚我。

「對不起,嚇到姑娘了。」

「姑娘的槍耍的真好,在下佩服。」

我朝他點點頭,他便抱起拳,半跪下來向我道謝。

「是姑娘救我回來的吧,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我急忙扶起他。

「你身子還未大好,先去屋裏歇著,你餓了嗎,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我在廚房生火時,男人同我閑聊說話。

男人告訴我他叫謝衍之,上山是為了祭奠亡母,這才被毒蛇咬了。

我做好了飯,邀謝衍之坐下來一起吃飯。

我向門外張望,心下覺得奇怪。

平日裏到了這個時辰,趙叔和趙辛夷早就該回來了,今日怎麼這麼久沒見到人。

直到夜幕降臨,趙辛夷才哭著回來。

她渾身臟兮兮的,臉上還有擦傷。

我急忙上前問道。

「辛夷,你怎麼了,趙叔呢,他怎麼還沒回來?」

趙辛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連話都說不完整。

「我和我爹,上山采藥,有一株藥材極為稀有,卻生長在懸崖峭壁,我爹把繩子兩頭綁在自己腰上和我腰上,他下去采,但是繩子斷了,我撲過去抓,沒抓住……」

說到最後,趙辛夷哇的一聲,跪坐在地上大哭。

我腦袋裏頓時轟的一聲,心臟像有無數雙手在抓一樣痛。

明明清晨還笑吟吟同我告別的人,夜幕時分便不在了。

生死,當真是凡人猜不透的東西。

我想起趙叔每次從城裏回來,都會給我和趙辛夷一人帶回一塊米糕。

趙叔的手很巧,開了春他便摘回野花為我倆編花環。

趙叔用一顆慈父之心,一點一點的暖著我心裏的那塊冰。

可是,如今,他卻死了。

這樣好的人,這樣好的一個父親。

他死了。

我盡力平複著心情,深吸一口氣,抓著趙辛夷問。

「趙叔他是在哪裏摔下去的,你還記得嗎,咱倆去把他的屍首找回來。」

找到趙叔屍首的時候,他安詳的閉著眼睛,仿若睡著了一般。

我抹了把眼淚,叫趙辛夷幫忙,將趙叔背起來。

「走,趙叔,咱們回家。」

趙辛夷翻出家裏為數不多的銀子,為趙叔打了一口棺材。

下葬那日,我和趙辛夷跪在趙叔墳前。

一個頭磕下去,我喊了他一聲爹。

我的血親棄我如敝履,而這個與我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卻待我如親生女兒。

趙叔活著時一聲一聲的喊我梧閨女,我卻來不及喊他一聲爹。

如今他走了,我再喊他,他可聽得見?

5.

處理完趙叔的後事,謝衍之的傷也已大好了。

他見我家遭此變故,家中唯剩我們姐妹二人。

臨走時,他問我們,日後打算做什麼。

我和趙辛夷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謝衍之便問我們,願不願意跟他走。

他說他是京城謝將軍的兒子,謝將軍戰死,他馬上要動身去邊疆軍營統領謝家軍,問我們願不願意跟著他。

「我瞧二位姑娘銀槍耍的極好,若無去處,可願隨我上陣殺敵?」

趙叔在時,曾與我們講起邊疆小國是如何攻城掠地,如何欺壓百姓。

講到激動時,他會懊惱的拍著自己那條殘腿說。

「若不是我的腿傷了,將軍勒令我返鄉,我必定上陣殺敵,報效國家。」

我想趙辛夷也是記起了趙叔的話,她與我異口同聲的答了一句好。

我看向她,她也看向我。

晶瑩的淚光後,我瞧見了她與我相同的那顆,想為趙叔了卻心願的心。

6.

我和趙辛夷換上男裝,跟著謝衍之去軍營。

日複一日的訓練枯燥乏味,一次又一次的廝殺也驚險萬分。

好在,身上的軍功越來越多。

平城大戰中,我提出火攻,大獲全勝,謝衍之便提拔我做副將。

趙辛夷打起仗來英勇無畏,比男人還不要命,一杆銀槍在戰場上七進七出,立下赫赫戰功,被封做先鋒。

前半生接觸的人,我漸漸忘懷。

我以為我以後的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我戰死沙場。

可我沒想到我會再次見到宋晚紓。

那時她已嫁入東宮,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妃。

邊疆大捷,皇上為表皇恩,派太子和太子妃帶著封賞親自來到軍營,犒勞三軍。

我本想躲一躲,可惜皇上的聖旨中封賞的將士有我一個,若不到場那便是大不敬。

迫於無奈,我還是站在謝衍之身側,共同迎接太子和太子妃。

不出所料,宋晚紓見到我時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

不過顧念著人多,她到底沒有發作,隻是到了夜裏,她還是找上了我。

「宋清梧,居然真的是你!那年街頭,你竟然沒有活活凍死。」

我冷笑一聲。

「真是讓你失望了,我命不該絕。」

宋晚紓笑起來,張揚又輕狂。

「命不該絕又怎樣,你天命不祥,隻配在邊疆吃沙子。」

「而我,現在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妃,日後是要做皇後的人。」

宋晚紓湊近我,身上的脂粉香氣嗆的我犯惡心,她得意洋洋道。

「我天生凰命,你如何與我相比?」

我隻覺得好笑,諷刺道。

「我聽說,太子的身子不太好,可皇上的身子卻硬朗的很,宋晚紓,你確定你真的當得上皇後?」

宋晚紓似乎被我戳到痛點,登時變了臉色,撂下一句咱們走著瞧便憤憤離去。

7.

宋晚紓回京後,將我女扮男裝的事悉數告訴了太子,求太子上奏參我。

奏折中明白寫著,我就是那個天命不祥的宋家女,我在軍營,必生禍端,求皇上下旨殺我。

皇上責問的聖旨很快就到了邊疆,說我女扮男裝進軍營是有違天理。

他罷免了我的職務,不許我再上馬打仗,責令我離開軍營。

可我沒想到謝衍之卻為我一力擔保,他修書一封,送去京城。

「天命如何,女子又如何?」

「臣隻知道宋清梧智勇無雙,計謀頻出,多少次勝仗都是靠著她的計謀,如果沒有她,不知道要多死多少將士。」

「她在戰場上抵死廝殺,報效國家,與男子無異。」

「難道就因為她是女兒身,就可以視她的功績於不顧嗎?」

軍營的將士得知我是女兒身後,卻並未輕視我。

他們學著謝衍之寫了一封信,集體上奏,向皇上求情留我在軍營。

遞上去的折子許久未得到回應,我一度以為我大概真的要離開軍營了。

戰場的廝殺還在繼續,我卻不得上馬,不得提槍。

鹽都一戰最為凶險。

鹽都易守難攻,我看著曾與我並肩作戰的將士一個個倒下,卻無能為力。

我隻能在後方照顧受傷的將士。

可我沒想到,那日從戰場上重傷退下來的人,居然是謝衍之。

沙場上刀劍無眼,敵方將領於城樓之上挽弓搭箭,一箭正中謝衍之心口。

他重傷昏迷,數日未醒。

三軍不可無將領,若沒有主戰將軍,接下來的仗該如何去打?

我走出主帳時,趙辛夷和一眾副將守在帳外,趙辛夷懷裏抱著我的那副盔甲。

見我出來,眾人齊齊跪地,高聲道。

「請宋姑娘披甲為將,帶領我等上陣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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