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頂著風雪回家過年，丈夫卻聽說青梅的小豬仔生病，將我和五歲的女兒趕下自行車。

我求他至少將我們帶到村口，他卻看都沒看我和孩子一眼。

“你隻要走兩三裏路就能到村口了，陸芳還病著，我必須趕緊過去看她。”

我抱著女兒心如死灰。

他剛離開，我們就被突發的雪崩掩埋。

丈夫拿存糧喂青梅的豬仔時，我和女兒躺在醫院生死未卜。

“東子，小梅和夢夢被拉到醫院去了！你快去看看啊！”

村長急匆匆帶來我的死訊，丈夫冷哼一聲。

“不就是讓她多走了兩步，這種謊話都編的出來，連您也陪著她胡鬧。”

可後來丈夫真的看到我凍僵的屍體時，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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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女兒，坐在丈夫的二八大杠後座搖搖晃晃的趕路。

眼前的雪越下越大，我心裏一沉。

“程東，我們下來走吧！一會別滑倒了！”

就在程東小心翼翼刹車時，迎麵一位同鄉朝我們走來。

“東子！帶著小梅從城裏回來啦？陸知青正念叨你一定會來看她呢。”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裏一緊，程東則急切詢問出了什麼事。

“病了好幾天了！村長去看過她好幾回，小寶都沒力氣喂了。”

小寶是陸芳養的小豬仔，金貴的很。

“謝謝叔，我這就趕過去看她！”

告別同鄉，程東冷冷的看向我。

“帶著你們太沉了，你現在帶著夢夢下車，走兩三裏路就能到村口。陸芳病的很重，我現在必須趕去看她。”

棉布鞋浸了雪，冰冷的貼在腳上。我前後看著白茫茫的雪地，心裏也涼透了。

“到處都是雪，我一個人帶著夢夢，摔了滑了怎麼辦？你就真的忍心？”

程東二話不說將我和女兒直接扯下車，

“陸芳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我肯定不放心。”

程東的話讓我心頭一梗。

他舍不得陸芳身邊沒人，卻舍得讓我獨自帶孩子走兩三裏路。

還沒等我反駁，程東已經停下了自行車。

狂風肆虐，我和夢夢被吹的在風中搖晃。

我哀求的看著程東。

“你把我們送到村口就行，不耽誤你趕去看她！天氣實在太冷了，夢夢還小啊！”

“別裝了，夢夢身上是新作的棉衣，新棉花怎麼會冷？你就是不想讓我去看陸芳，你怎麼那麼惡毒啊？”

程東頭也不回，跨上自行車就騎走了。

“媽媽，爸爸是不要我們了嗎？”

五歲的女兒夢夢緊緊抓住我的手，聲音都帶著哆嗦。

我急忙脫下棉服將夢夢裹起來。

就在這時，旁邊山體發出巨大的響聲，大塊冰雪瞬間傾砸而下。

我一驚，卻已經來不及躲閃了，隻能用盡全身力氣將夢夢盡量推遠。

下一秒，雪將我埋沒。猝不及防吸入一大口雪，我的鼻腔、肺部都火辣辣的疼，掙紮的越來越弱。

“媽媽，媽媽你在哪......”

“嗚嗚，爸爸，爸爸救救......”

夢夢的腿被壓在雪裏，不停向我呼救。

過了很久，才有村裏人發現她。

“叔叔，求求你去找爸爸，來救救我和媽媽吧，夢夢好害怕......”

一個年輕人自告奮勇，在陸芳家門口追上程東追上在雪地裏艱難前進的程東。

麵對他的期待，程東死死皺著眉。

“劉小梅居然唆使孩子撒謊！我有急事，沒空陪她們胡鬧，趕緊滾開！”

程東頭也不回進了門越走越遠，夢夢虛弱哭泣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忽然，我發現自己變得輕飄飄的，從雪裏浮了出來。

好幾人合力挖出了我的屍體，夢夢拖著兩條腿爬到我身邊嚎啕大哭，

“媽媽，媽媽快醒醒，夢夢害怕......”

突然，她無力的倒了下去。我正想去抱，可下一秒，我被一股力拽到了程東身邊。

此時的程東已經趕到陸芳家門口了。

一看到窩在床上的陸芳，程東立馬心疼的脫下自己的棉衣蓋在她身上。

“怎麼也不點爐子，屋裏這麼冷，怎麼能養病呢！”

陸芳一看到他，哭著倒在他懷裏。

“東哥，你終於來看我了！劉小梅和夢夢怎麼沒來，她們真的那麼不喜歡我嗎？”

提到我的名字，程東冷哼一聲。

“劉小梅為了阻止我來找你，居然找人來騙我，也該給她一點教訓了。”

陸芳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他從車後座一包一包往下拿東西。幾張糧票肉票、醃白菜、蘿卜......

最底下，還有三顆大白兔奶糖。

“你喝的藥太苦，要吃點糖才甜。”

“她憑什麼吃我給夢夢留的糖！”

我憤怒的在程東耳邊大叫，可沒有人能聽到。

這都是我為過年準備的東西！特別是那三顆糖，夢夢足足念叨了一個月。

“程東，求求你快點回去救夢夢，她在雪地裏昏倒了，腿也出了問題！她會凍死的！”

可是程東從我的身體穿了過去，將糖遞給陸芳。

正巧幾個大嬸從門口走過，邊走邊議論新聽到的慘事。

“你聽說了嗎？村頭有個女人被壓在雪底下了！真的太慘了，被挖出來時，身子都凍的邦邦硬。”

“你說好端端的怎麼會一個人帶孩子走呢！那小女孩也可憐，隻剩下一口氣，腿都凍僵了。”

程東心頭一跳，眉頭緊皺。

“程東，快回去看看！我已經死了，夢夢才五歲，她不能再出事啊！”

我撕心裂肺的嘶吼，程東卻根本聽不到我的話。

就在這時，陸芳咳嗽一聲。

“都怪我不好，小寶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你能幫我去喂喂它嗎？”

程東回過神，心想自己一定是太擔憂陸芳的病，才會這樣魂不守舍。

“小寶是我們一手養大的，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我這就去喂它。”

陸芳臉上瞬間掛上了紅暈。

程東拿起叉子就去院子裏，挑起紅薯葉放進豬圈。

小寶扭著肥胖的身體吃的正歡，門板突然被人拍響。

“東子，東子你在這嗎？小梅被埋到雪裏了！你快回去看看！”

程東看著找來的村長一愣，隨後輕蔑一笑。

“為了不讓我找陸芳，劉小梅居然把您喊來了。您也真是的，還陪她胡鬧”

“幫我轉告劉小梅，她居然還敢撒謊，讓她等真死了親自托夢告訴我吧！”

程東的話讓我真正心如死灰。

他在陸芳家呆到天黑。

“東哥，我煮了湯，一起吃吧！”

陸芳嬌羞的看著程東。

程東看看天色，搖了搖頭。

“不用了，你歇著吧！夢夢應該到家了，這麼晚了她肯定害怕，我得趕緊回去陪她。”

陸芳的眼神暗淡下來，突然一陣劇烈咳嗽。

“咳......我好難受，再陪陪我好不好？”

程東見陸芳病弱的樣子，心軟了。

“我給你煮完藥再走。”

程東摟著陸芳回屋休息，卻發現小寶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小寶，小寶你怎麼了！”

陸芳焦急撲過去，心疼的流了兩行眼淚。

“東哥，這可怎麼辦！買小寶花光了我的積蓄，留著明年給你補身體的！我看的比命都重要！”

陸芳的話讓程東感動的一塌糊塗，他二話不說將小寶抱上三輪車。

“走，找劉爺爺看看去。”

劉爺爺會給家畜看病，但他今日去了城裏女兒家過年。

“這可怎麼辦？我已經失去你了，不能再失去小寶！救救它好不好？”

程東一咬牙。

“我們去城裏看！”

出村時，遇見等在村口的婆婆。

“東子，你跑哪去了？怎麼小梅跟夢夢也沒回來？”

程東騎車的腳一頓。

“劉小梅還沒帶著夢夢回去？”

婆婆滿臉擔憂。

“沒有，我都等了一天了。她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程東的臉色立馬冷下來。

“媽不用管她，估計是不願意走，躲在路邊讓我找，心思真不幹淨！”

告別婆婆，程東猶豫一下，還是放聲大喊。

“劉小梅！你脾氣是越來越大了！居然敢帶著孩子鬧失蹤，想讓我媽擔心死是不是？”

“我告訴你，這麼冷的天，要是夢夢凍出個好歹來，我跟你沒完！你最好現在立馬回家！”

程東的聲音在空曠的雪地回蕩，沒有任何回應。

等了一會，他忍不住左顧右盼，試圖找到我躲藏的身影。

可直到路過雪崩留下的雪堆，都沒發現我的影子。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這時陸芳急不可耐的催促。

“東哥，我們快去醫院吧，小寶等不了了！”

程東這才收回視線，奮力往前騎。

他沒有注意到，雪堆旁邊的陰影裏扔著我沾雪的棉衣。

程東抗著豬一路衝進急診室。

“快幫我救救它，它就要不行了！”

所有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他。

“這人有病吧，帶豬來人的醫院看病？”

“就算畜牲再金貴，也不能跟人比啊！”

護士皺眉趕他出去，程東卻直接將豬放到凳子上。

“都是看病，為什麼不能給豬看？你們知道養大這隻豬要多少錢嗎！它對我很重要！”

護士不耐煩的揮手。

“一邊去，我們很忙，沒空陪你鬧。”

“今天一對母女遭遇雪崩，母親當場死亡，小女孩現在還在急救室裏躺著！”

另一個護士匆匆走來。

“姐，急救室的女孩情況危險，院長下火車了嗎？”

聽到夢夢情況危險，我的心撕裂一般的痛，透明的身體透明的身體撲上去抱住護士的腿。

“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的夢夢啊！”

夢夢還這麼小，她不該死在這裏！

陸芳不滿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

“我不管，小寶必須平安！你們不是說院長來了嗎，讓他先給我看一眼怎麼了，不會耽誤很長時間！”

護士的臉陰沉下去。

“院長哪有時間給你看豬？沒聽到我們說的嗎，小女孩的母親已經喪生，你還有沒有良心！”

說著護士起身朝一旁的病床走去。

床上用白布蓋著一個人，四肢都僵硬的扭曲，看起來分外可怖。

“死都死了，幹嘛耽誤活人看病！我的豬等不了，你現在就安排人給我看！”

護士忍無可忍，憤怒的盯著他們。

“死者為大懂不懂，想看病去找獸醫啊！”

程東攔住護士。

“又不是我家的人死了，關我什麼事？我可是有文憑的人，我的豬也很金貴，你們必須治好它！”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兩人也僵持不下。

豬的腿沒捆好，突然掙脫在人群裏橫衝直撞。

急診室響起陣陣驚叫，護士也急著去攔豬。

“小寶，快回來！”

陸芳想要去抓豬，它卻直接衝過來頂翻了病床。

屍體直接摔到了地上。

下一秒，四周一陣驚悚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