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止白垂著眸,胸口劇烈起伏。
林夏命懸一線的畫麵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幾近瘋狂。
病床上的沈悅容顏枯槁,比前幾日更憔悴了。
她那雙曾在鋼琴前閃耀的手,如今不僅瘦得隻剩皮包骨,
關節處更是紅腫變形。
醫療記錄顯示她多年來一直在忍受嚴重的關節炎,
卻從不向任何人提起。
那個光芒四射的音樂家,此刻形銷骨立。
曾經的風華在病痛中消磨殆盡。
距離手術還有六天。
每一分每一秒,死神都在向她逼近。
陸止白恍惚間發現,她的麵色竟比林夏更加慘白。
「你能讓我最後彈一次《暗夜奏鳴曲》嗎?」
她輕聲請求,
「那是我為你創作的最後一首曲子,還沒來得及完成......」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雙手,陸止白內心翻湧起強烈的愧疚。
他幾乎就要心軟答應了她的請求,
但最終還是狠下心拒絕。
沈悅像隻受驚的小獸,迅速蜷縮到床角。
這些天來她始終如此,
空洞的眸子裏,希望的光芒早已熄滅。
她抖著手遞過一份磁共振報告:
「看看吧,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陸止白粗略掃過,瞳孔劇烈收縮。
報告上的每一個字都在無情地扼住他的咽喉。
那些冰冷的醫學術語,仿佛一把把利刃刺入心臟。
原來她的心臟早已不堪重負。
過度操勞導致嚴重磨損,甚至長出瘤體。
這顆即將被取走的心,千瘡百孔,滿目瘡痍。
多年來的辛勞創作,竟成了致命的病因。
她日複一日伏案作曲,挑燈夜戰到淩晨,卻從不叫苦叫累。
而他每日忙於公務,連最基本的關心都吝嗇給予。
愧疚在胸口蔓延,往事像潮水般湧上心頭。
那些她獨自承受的痛楚,此刻都化作無聲的控訴。
「病情持續多久了?」他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穩報告。
「三個月前確診的。」她輕聲回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其實早就有預兆,每次練琴都會胸悶難忍。」
「為什麼要瞞著我?」他緊攥報告,眼眶泛紅。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沈悅扯出一抹譏諷的冷笑:「告訴你又能怎樣?」
「難道能改變你非要我捐心的決定?」
「在你眼裏,我的命永遠都比不上林夏重要。」
陸止白陡然暴怒:「你這是在耍我!」
「早就知道心臟有問題你卻一直隱瞞!」
「從始至終你都在打這個主意!」
她眼底閃過刺骨的悲涼。
即便命不久矣,陸止白也改變不了他對她的偏見。
她永遠都是那個心機深重的替身,
連她的病痛在他眼裏都成了一種精心策劃的算計。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冷笑著反問,眸中滿是嘲諷。
「換個供體,還是非要我去死?」
「反正在你心裏,我的命早就不值一提。」
他沉默許久,「按計劃執行。」
聲音裏毫無溫度,仿佛已決意要犧牲這個相伴八年的妻子。
她不再言語,隻用死寂的眼神望著他。
瞳孔中映照著的,是那個她付出所有卻永遠得不到回應的男人。
這就是她深愛了八年的丈夫,用盡全力也換不來半分真心。
他還將親手成為她生命的終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