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聚會上,妻子的初戀將吃了一半的蛋糕喂給妻子,她卻毫不在意地吃下。
一瞬間,全場人齊刷刷地看向我,不嫌事大地起哄,等著看我笑話。
卻不料我掏出手機打開閃光燈一陣狂拍。
「我都有點磕你倆了,你倆比個耶,我發網上讓大家一起磕。」
1
寧婉隨口吃下秦淮景挖來的一口蛋糕時。
包廂裏爆發出了一陣高過一陣的起哄聲。
他們揶揄著秦淮景,問他是不是想重溫舊夢。
秦淮景端坐在寧婉身邊,低頭羞澀,他嗔了一句:
「別亂說,人家有老公的。」
轉而看向正坐在對麵的我,他笑道:
「池元,大家開個玩笑,你不會生氣吧」
頓時,所有人都看向我。
他們的眼中滿是嘲弄,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等著看我笑話。
突然被點名,我愣了一下。
茫然對上眾人目光,看向我的人都是寧婉的大學同學。
今天,寧婉把一心在公司加班的我硬拉來,非要我參加什麼大學同學聚會。
卻沒想到進了包廂後,她左顧右盼,徑直走向了秦淮景身旁空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美名其曰和大學朋友敘敘舊。
而我則被安排在了她對麵的座位上。
身旁夾著我不認識的人,我如坐針氈,卻又被他們當作空氣似的。
這一晚上。
這些所謂的老同學都在聊些大學時候他們特有的回憶,我插入不進去話題。
他們還一直起哄寧婉和秦淮景,一直說她和秦淮景在大學時多麼恩愛,讓人羨慕。
完全無視了寧婉的正牌老公,我,還坐在這裏。
而寧婉坦然接受著眾人調侃,明知眾人在針對我卻不為所動。
甚至剛才,她吃了一口秦淮景吃了一半的蛋糕。
那柄淡綠色的蛋糕塑料勺上還沾著些許乳白的奶油。
一想到這柄勺子曾經被秦淮景吃進嘴裏,又被寧婉接觸過。
我都一陣惡寒。
都是口水,惡不惡心。
我隻覺得我的腦袋頂比那柄淡綠色的勺子還要綠,像可以跑馬的無邊草原。
壓下胃部翻湧的嘔吐欲,我不禁回想起寧婉曾說自己有潔癖。
我有次忘用公筷,不小心用自己的筷子給她夾了隻蝦。
她瞬間將筷子拍到桌上,大罵我。
說池元你好歹是學醫的,不知道人的口水有多臟嗎,全是細菌!
可是現在,她心安理得地吃了秦淮景吃了一半的蛋糕,臉色一切如常。
所以,秦淮景的口水是純淨水,沒有細菌,一點都不臟。
要是以前的我,看到寧婉這樣的區別對待,肯定急得跳腳,怒不可遏。
興許會衝上去對秦淮景大打出手。
但是現在,我一點心痛的感覺也沒有。
有的隻是麻木,甚至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心死吧。
不等我反應過來。
「池元,你掛著一張臉給誰看,這麼開心的同學聚會都被你攪合了!」
寧婉有些尖銳的聲音驟然響起。
我驀地抬眸看向她,隻看見浮在她嬌美麵龐上的嫌惡。
秦淮景有些扭捏地站起來,裝模做樣彎了個腰:
「對不起啊池元,是我做的不對,我給你道歉。」
「我隻是想和寧婉分享蛋糕而已。你知道我們的關係比較好嘛。你千萬不要吃醋啊。」
他委屈巴巴,消瘦凹陷的白皙臉龐上,眼睛紅了一圈。
看起來就好像我欺負了他,逼迫他和我道歉似的。
看到他這副矯揉造作的樣子,我冷笑一聲。
大學時,秦淮景曾經和寧婉談過一段校園戀愛,兩人容貌相當,確實算得上一對金童玉女。
卻沒想到,秦淮景認識了一個富家千金後,毅然放棄了家境貧寒的寧婉,轉身投入富家千金的懷抱,甚至一起出了國。
和我結婚後,寧婉卻被身為本市首富的親生父母認回來,搖身一變成了金尊玉貴的大小姐。
沒想到,這個曾經無情拋棄寧婉的人厚顏無恥,巴巴回了國,隱隱有和她複合的想法。
更沒想到寧婉竟然縱容了秦淮景的靠近。
這次,寧婉更是把我撇在一邊。
我的十指無意識地扣進掌心,緊握成拳。
深吸了一口氣,我猛地站了起來。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火熱,他們或許隻是為了看熱鬧,看我激動破防的嫉妒醜態。
可我偏不會讓他們如願,頂著所有人的目光。
我淡然掏出手機,特意打開閃光燈,一頓連拍。
在燈光有些昏黃的包廂內,閃光燈亮如閃電,將寧婉和秦淮景的臉閃得時明時滅。
他們兩個下意識閉上眼睛,捂住臉,一副明星被狗仔抓拍戀情時蒼白掩蓋的樣子。
我冷笑,嘲諷問道:
「幹嘛呢,離這麼遠,剛才吃蛋糕的時候不是挨得挺近的?」
「我都有點磕你們了,你倆比個耶,我現在就拍照片發網上去讓大家一起磕!」
隻見寧婉驟然睜開眼,她迅速伸手想奪我手機。
我靈巧避開。
她卻更加惱怒,赤紅著雙眼,隨手抄起手邊的瓷碗向我擲了過來。
「池元!你什麼意思?你想幹嘛!」
隻見那瓷碗擦過我的耳畔砸在牆上,應聲碎成幾瓣。
我看著那摔碎的瓷碗,心裏一顫,再回頭時,已是滿目冷然。
「什麼意思?」
我冷笑一聲。
「你和秦淮景過去吧,我們好聚好散。」
寧婉這才愣了,一下子從暴怒的狀態中剝脫出來,她不敢置信地失聲道:
「就為了一口蛋糕,你要和我分手?」
我垂眸嗤笑。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2
說完,我無視寧婉的反應,決然推門離開了酒店。
初夏的夜晚尚有些寒涼,我仰看著天上如刀的月亮,突然覺得冷極了。
因為寧婉說今天的同學聚會很重要,我特意推掉工作,換上了一身輕薄的西服,以表正式。
本以為寧婉是想把我介紹給她的大學同學,借此機會和我重修舊好。
卻沒想到寧婉讓我看她和別的男人間接接吻。
一下子,我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硬生生挖去一塊似的,寒風從心臟的缺口處灌進來。
我竟有一種無處可歸的寂寞。
我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那片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麵。
湖邊設置了一把長椅,我坐了下去,無數的回憶浮上心頭。
這是大學的人工湖,也稱作情人湖,因為經常有情侶在這裏約會而得名。
也是我和寧婉初見的地方。
那時我因為父母的突然因病離世而傷心,動過輕生念頭,卻意外救下了同樣要輕生的寧婉。
後來我才知道,她的男朋友因為她家境貧寒拋棄了她,她一時無法接受。
也許是被她眉宇間的脆弱打動,我開始關心她。
我們互相鼓勵,互相支持,一起去兼職,一起去爬山,互相吐露自己內心的脆弱。
她和我見過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樣。
就像是貧瘠土地上開出的一朵小花,讓人忍不住嗬護她,但她又是那麼的堅韌不拔。
漸漸的,她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臉上露出了陽光的笑容。
而我早被她的樂觀堅強所感染,救贖了,向她表白。
畢業後,我們一起奮鬥了幾年,攢下了一些存款。
那時我們的物質生活並不富足,但我感覺得到,我們的心貼的很近。
一年前,也是我們在一起的第六年。
我和她領證結婚了。
宣誓時,我在心裏暗暗發誓,這一生都要把她捧在手心,如珠如寶地嗬護。
誰知結婚第二天,就突然有一對氣質不凡的夫妻找上門來,說他們是寧婉的親生父母。
我這才知道了寧婉的身世之謎。
她竟然是本市房地產龍頭的女兒,幼年時走失,被一戶窮苦人家收養了。
而我搖身一變,成了人人羨慕的乘龍快婿,人人誇我有福氣。
三個月前,寧婉的初戀,那個為錢拋棄她的人渣秦淮景跑出來,求著寧婉和他和好。
夜風吹來,我打了個寒戰。
我回過神來,下意識拿出手機,屏幕上隻有一條消息顯示。
我剛離開酒店時寧婉發的。
「道歉。」
就這兩個字。
我枯坐在湖邊長椅上,萬籟俱寂,突然覺得深深疲倦。
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就是從三個月前秦淮景告訴寧婉,他回國了那天,一切都變了。
我記得那天有一場重要的合同需要簽約,但寧婉看到一條消息後臉色驟變,有些焦躁。
她時不時打開手機瞧,顯得坐臥不安。
我關心地問她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卻眼睛一亮,像找到了什麼由頭一樣,和我說閨蜜突然生了重病,要過去照看。
我不疑有她,讓她放心去,公司有我。
其實我在托大,那天簽約並不是很順利,對方公司看來的人不是寧婉,便對我心生輕蔑,我被灌了半瓶白酒才簽下。
晚上回到家時,空無一人,我隻以為是寧婉還在照顧她的閨蜜。
隻是一天了,我發給她的消息卻石沉大海。
胃疼的我鬢角不停出汗,我的手機卻突然叮咚一聲響。
我打開一看,卻發現是秦淮景突然加了我的好友。
我皺眉,寧婉的初戀怎麼會突然找我。
我疑惑之際。
秦淮景發來一段視頻。
視頻裏,寧婉一臉幸福地將剝好的蝦放進他碗裏,她抬頭瞥見秦淮景拍她,還嗔笑一聲:
「有什麼好拍的啊!」
隻聽得秦淮景低地笑了一聲,撒嬌似的說:
「你對我這麼好,我想留念嘛!」
視頻戛然而止。
那時我渾身僵住,冷汗淋漓,就像剛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
突然,一種惡心的感覺湧了上來,我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卻沒想到一睜眼,看到的是鮮紅的血液。
在我因為寧婉缺席而應酬喝的胃出血的夜晚,她在和秦淮景燭光晚餐。
還真是挺諷刺的。
從那天起,寧婉三天兩頭跑出去,每次都用各種冠冕堂皇的借口。
諸如爸媽生病了,閨蜜找她,去見客戶。
我質問寧婉是不是想原諒秦淮景。
寧婉卻倒打一耙,問我難道不相信她嗎?
相信。
我從喉嚨冒出一聲嗤笑。
我的信任早被寧婉一次次的傷害消耗殆盡。
一陣嘈雜聲讓我回過神來。
我扭頭一看,不遠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他們圍看著一顆大榕樹。
秦淮景溫柔看向身旁的人:
「婉婉,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在這棵樹上麵刻字,許願我們永遠在一起。」
3
隻見寧婉一臉懷念地撫摸著榕樹粗糲的紋路,遺憾著說道:
「當時他們都說刻在榕樹上的願望都會實現,這麼多年過去了,樹皮已經愈合了,一點痕跡都看不見了。」
她表情有些低落,垂頭,係在脖頸上的雪白絲巾是那樣紮眼。
明明剛才在包廂裏還沒有這條絲巾。
我心裏一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這條絲巾是一個月前寧婉過生日的時候秦淮景送的。
宴會上,她漫不經心地收下我精心準備的禮物——我手工磨了一個月,親手打造的鐲子。
卻在看見秦淮景手中禮物的瞬間,將我送她的鐲子隨手扔進禮物堆裏。
我還記得她那時的表情,興奮,羞澀,鼻間都沁出一點汗珠。
她歡喜地雙手接過秦淮景的禮物。
我下意識看向寧婉的手腕,光禿禿的。
果然,她不會戴我送她的東西。
手上因為製作手鐲而磨出的繭子,血泡,不斷提醒著我的卑微可笑。
正想著,秦淮景就伸出手親昵地為她整理了一下絲巾:
「我給你送的東西,剛才你怎麼不戴,還以為你不喜歡呢。是因為池元不讓嗎?」
寧婉嬌羞一笑,撫摸著被秦淮景摸過的絲巾,眼中燦若星辰:
「剛才吃飯的時候怕弄臟,你送我的東西我肯定要小心保護啊!」
突然,她低頭一笑,像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淮景,能和你在湖邊散心,我很開心,有一種回到過去的,青春的感覺。」
我隻覺得風更大了,讓我汗毛直立,一陣惡寒。
之前我想找寧婉來我們的定情之地故地重遊,回憶下當年戀愛時的幸福。
她卻一臉厭惡:
「池元,你多大的人了,太幼稚了。我的時間很寶貴你不知道嗎,沒時間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你要是很閑的話不如好好工作,反思下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升職!」
我當時雖然失落,但隻以為她性格要強,忙於工作心情不好。
卻沒想到,隻是因為陪她遊玩的人不是秦淮景罷了。
而我自以為的定情之地,對於寧婉而言。
最重要的回憶是和秦淮景的榕樹之約吧。
驀地,這個曾經讓我覺得平靜的聖地,像被汙染了,蒙上了一層黑紗。
挺晦氣的,我皺眉,起身要離開。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池元!」
是寧婉,她厲聲叫我的名字。
我不情不願地扭頭,隻見到她一臉厭惡。
「你怎麼在這裏,你跟蹤我?」
啊?
有沒有搞錯。
我跟蹤她?
她倒打一耙的功力還真是深厚啊。
我胸口氣悶,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隻見寧婉眉眼一挑,自信滿滿地笑道:
「剛才在聚會上我還以為你多硬氣呢,現在知道錯了,恬不知恥地跟著我?」
我歎息一聲,不明白寧婉哪來的這麼豐沛的自信心。
自從她被認回富豪家庭後,我就隱隱感覺她變了。
寧婉現在就站在我麵前,我都捉摸不透她的所思所想。
「你別自作多情,碰巧遇見而已。」
寧婉臉色驟然有些難看。
秦淮景拉了下她的衣袖,安撫道:
「婉婉,你別生氣。」
旋即他扭頭看向我,一臉誠懇:
「池元你別多心,我和婉婉沒什麼的。隻是我覺得有些悶想出來散心,她才帶我來了。」
聞言,我卻一怔。
原來,秦淮景一句話就能讓寧婉帶他來湖邊玩啊。
每次我邀請寧婉出去玩,她都說自己忙,沒時間。
還怪我一直纏著她讓她很窒息。
這樣看來,她比我想象的還要喜歡秦淮景啊。
畢竟是我愛了七年的寧婉,我的心不受控製的酸澀起來。
見我沉默不語,寧婉輕咳一聲,她仰著纖長脖頸,倨傲道:
「看你這麼多年還算乖巧的份上,我就當你之前說要分手的話沒聽過,隻要你——」
我知道,她想給我台階下,隻要我滿足她的一些要求,她就會原諒我。
但......
她的條件還沒說,我打斷她的話。
「不用那麼麻煩。」
拿出我早就放在包裏的離婚協議書,我一臉冷漠地遞給她。
這次我真的徹底清醒了,也下定決心了。
「離婚協議書我擬好了,就等你簽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