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定係統後,我成了宋槐序的理想伴侶。
他說我眼角突然多了顆痣。
即使那是我出生就有的紅痣,我也堅決去掉。
他讓我大方,不要隨意吃醋。
我看著他和小女友做遊戲,和圍觀的人一起起哄“親一個”。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改變,禮物似不要命地往家裏送。
一次酒醉後,他抱著我,要我給他畫一幅畫。
曾經,我給他畫過一百零八張畫像,每一張,都滿懷愛意。
第一百零九張,他看不出畫像上的人是他。
卻看出了,我不再愛他。
01
從醫院回到家,宋槐序拿著手機站在門口。
他露出寵溺的笑,拿著手機和對麵的人發語音。
“好,給你買,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買。”
可看到我,宋槐序瞬間冷下臉。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不理他的斥責,滿臉笑意地湊到他麵前。
“你看。”我指著眼角下方。
那裏原本有一顆紅色的小痣,如今隻剩可怕的血痂。
三天前,宋槐序從外麵回來。
他帶著一身陌生的香水味,站在鏡子麵前抱住我。
耳鬢廝磨間,他突然盯著我,問我:
“念念,你的眼下,什麼時候多了一顆痣?”
不是突然多了一顆痣。
而是他最近纏綿的小女友江映雪,眼下沒有痣。
從前,宋槐序搪塞我。
“念念,我和外麵那些都是玩玩,我最愛的,還是你。”
現在,白月光到底成了天上雪。
朱砂痣,變成拍死在牆上的蚊子血。
宋槐序的心,到底是變了。
我流幹了淚,接受係統提出的綁定理想伴侶程序的提議。
以前,宋槐序總說我樁樁件件,不是理想的宋太太的模樣。
綁定以後,我會根據他的意見,實時改變,事事改變。
而做出的第二個改變,就是去掉陪伴我二十八年的眼下痣。
宋槐序眉頭微蹙,麵色有些不悅。
“誰讓你把痣去了?”
笑容僵在臉上,我如臨大敵地看著他。
“槐序,你不喜歡嗎?”
按照理想伴侶的既定思維,我所做的一切,必須讓宋槐序滿意。
宋槐序一怔,許是沒想到我這麼緊張。
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珍貴的鑽石手鏈。
“送你的。”
我看了一眼,有點眼熟。
好像是江映雪剛發的朋友圈裏,曬的那條鑽石項鏈的贈品。
把贈品當做禮物贈送,可見心意一般。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會和他大吵一架。
可現在的我不能這樣做。
我是宋槐序的理想伴侶,讓他開心,是被係統設定好的程序。
所以我一臉驚喜地從他手中接過手鏈,拿在眼前反複打量:
“太漂亮了,”我千恩萬謝地看著他,“我很喜歡,謝謝。”
或許是沒想到我這樣的反應,宋槐序麵露詫異。
剛想說什麼,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
鈴聲很熟悉,是他給江映雪設置的專屬音樂。
為喜歡的人設置獨一無二的鈴聲,是愛的一種表達。
我理解。
我識趣地扭過頭,擺弄手裏的手鏈。
宋槐序一聲冷哼,接聽電話。
江映雪俏皮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
“阿序,我到樓下了,快來。”
宋槐序臉上的冰冷,頓時化作一汪春水。
他對著鏡子整理領帶。
“好,等我。”
掛斷電話,鏡子裏,他和我四目相對。
“你......”
“今晚還回來嗎?”
我和宋槐序同時開口,宋槐序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他冷聲道:“我不管你要幹什麼,但映雪和其他女人不一樣。”
“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兒!”
說完,他推門離開。
我疑惑地看著宋槐序離開的背影,思索他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
但他說的總歸是對的。
他讓我安分,我就老老實實。
我戴上圈口稍大的手鏈,給自己加油鼓氣。
我要拚盡全力,讓宋槐序開心。
我要成為他心裏,最滿意的理想伴侶。
02
宋槐序以前很少帶我見他的朋友。
他說我上不得台麵,在朋友麵前,隻會給他丟臉。
可這次剛出門不久,我就收到他發來的消息。
一間酒吧的定位,和一個包廂號。
我循著定位,推開包廂的門。
目之所及處,形色各異的男男女女。
宋槐序慵懶地倚靠著沙發。
他一手摟著江映雪,一手搖晃著手裏的酒杯。
待看清門口的我,人群裏發出哄笑。
“嫂子這麼愛查崗,我就說她肯定會來。”
“序哥,願賭服輸,趕緊和江妹妹親一個!”
“是啊,親一個......”
此起彼伏的起哄聲裏,江映雪羞得一臉紅。
她慌忙站起來。
“沈姐姐,你別誤會。我和阿序,不是你想的那樣......”
“哎呀你們別鬧了,一會兒沈姐姐又要生氣了。”
宋槐序的好兄弟一臉不悅:
“嫂子,玩個遊戲而已,你不會連這點醋都要吃吧。”
其他人紛紛附和。
“是啊嫂子,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你別這麼掃興。”
“見不得這個,就出去待會兒,反正眼不見心不煩......”
譏諷的話語如潮水般向我湧來。
宋槐序沒有阻攔,隻是一雙桃花眼半眯著。
似是在期待我接下來的反應。
迎著眾人有些玩味的視線。
我卻以為是現場氣氛不夠濃烈,使勁鼓掌,延續著剛才眾人的起哄:
“親一個!親一個!”
譏笑聲戛然而止。
宋槐序手中的酒杯,也停在半空。
所有人都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看著我。
我有些困惑,難道熱鬧的氣氛不是宋槐序喜歡的嗎?
他剛才明明很開心的。
我站在人群中,滿臉小心翼翼的問:
“大家是以為我生氣了嗎?”
“我沒生氣的,大家一定要玩得開心,尤其是江小姐和槐序。”
說罷,我看著宋槐序的方向。
一個月前,我遇到了同樣的事情。
同樣的一批人,同樣的故事主角。
隻是那時我沒有綁定理想伴侶的係統。
我看到人群中擁吻的宋槐序和江映雪,當場紅了眼。
我不依不撓,大吵大鬧。
像是書中描寫的,失去理智的瘋子。
宋槐序隻是招招手,讓酒吧的保安把我丟出去。
他站在台階上,看著我淋雨倒在路邊,
冷眼吐出兩個字:“有病。”
我狼狽地在雨中走了三個小時,隻覺得回家的路那麼長。
長到恩愛的五年時光飛逝而過,長到一顆心從熱情到冰冷。
所以,係統讓我做出的第三個改變,是不再吃醋。
得體,大度,才是宋槐序理想伴侶的樣子。
見我笑意不減,宋槐序眼中劃過一抹詫異。
按他對我的了解,此刻我應該發瘋吵鬧。
而不是像現在,冷靜,平淡。
他緊緊盯著我,一雙眸子壓著煩躁。
許久,他冷哼一聲。
“你最好永遠這麼識趣。”
宋槐序站起身,一雙大手扣住江映雪的腰。
他鉗起她的下巴。
江映雪溫順地閉上眼睛,像是等待被王子吻醒的公主。
房間裏,口哨聲、起哄聲不絕於耳。
我明明笑著,心裏卻莫名沉甸甸的。
從前,宋槐序也愛這麼吻我。
他總是借著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在接吻的時候看我仰著頭享受的模樣。
他也喜歡把我抱起來,叫我雙腿纏住他的腰。
每每這時,他會捏我腰間的軟肉,說我這麼瘦,養胖我的目標,任重道遠。
我皺皺眉,係統植入的理想伴侶的思維告訴我,不能再懷念過去的美好。
越是懷念,越會奢望。
而奢望太多,在宋槐序心裏,就不是一位理想的好妻子。
深吸一口氣,我繼續附和著周圍的起哄聲。
“親一個。親一個。”
這一次,怕再打擾大家,我叫喊的聲音都不敢太大。
也不敢太小。
宋槐序卻在唇瓣觸碰的前一秒突然歪了頭。
江映雪柔軟的唇,擦著他的臉頰劃過。
她睜開水汪汪的眸子。
“阿序,怎麼了?”
宋槐序一飲而盡杯中的酒。
他直勾勾地看向我。
“走,回家。”
03
宋槐序不顧江映雪的委屈,拉著我離開了包廂。
去往停車場的路上,他沉默著,走得很快。
我跟在他身後,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槐序。”我叫他。
“現在已經三點了,江小姐一個人在酒吧,不安全。”
理想伴侶傳達的觀念,是宋槐序喜歡江映雪。
在我和江映雪的選擇中,永遠需要優先江映雪。
所以我拉住他的手,真切地看著他。
“要不,你先送江小姐回家吧。”
宋槐序驀然變了臉色。
他眉頭緊緊皺起,眼中更是毫不遮掩的煩躁。
“沈知念,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通情達理了?”
“竟然這麼熱心,把自己的丈夫往外推。”
他話語中有譏諷,也有怒氣。
可我不明白他的情緒究竟為何。
係統也無法解釋,他隻是告訴我,宋槐序在生氣。
而一位理想伴侶最首要的職責,就是撫平丈夫的怒氣。
我抱住宋槐序,耳朵貼在他的胸口。
聽他急促、有力的心跳聲。
“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們回家,好嗎?”
耳邊的心跳慢了半拍。
他推開我,不解地觀察我臉上的每一分表情。
他突然像是失了全部力氣。
“念念......”
話音未落,獨屬於江映雪的鈴聲響起。
他一怔,麵色複雜,卻還是點了接聽。
電話裏,依稀可以聽到江映雪的哭聲。
她似是崴了腳,嬌滴滴的啜泣,惹人心疼。
宋槐序果然臉色大變。
他一麵安撫著江映雪,一麵急匆匆往包廂的方向走。
許是又突然想起我,他步子停下,回頭,愧疚地看著我。
“我......”
我體貼一笑,“快去吧,我打車回家。”
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宋槐序好像歎了口氣。
他揉揉眉心,一副苦惱模樣。
“算了,到家給我回個消息。”
奇怪,江映雪出現後,這是他第一次關心我。
......
而後幾天,我沒有見到宋槐序。
可他送來的禮物,卻一個接一個,堆滿了家裏的書房。
我仔細看過。
有我跟他隨口提過的喜歡的衣服。
有以前逛街時,我多看了幾眼的項鏈。
甚至中間有一天生理期疼的厲害,他叫跑腿送來了熱乎乎的薑糖水。
我坐在沙發上,吃著宋槐序買來的糕點。
欣喜理想伴侶係統真的很好。
從前宋槐序對我橫眉怒目,冷眼相待。
現在綁定了係統,他對我滿意極了。
正想著,宋槐序推門而入。
他看起來喝醉了,眼神迷離,一身的酒氣。
我把他扶到沙發上休息,著急去煮一碗醒酒湯。
可宋槐序一把抓住我。
他將我帶進懷裏,下巴墊在我的肩膀上,
像是流浪了很久,終於找到依戀的小獸。
他蹭蹭我的臉頰,語氣裏夾雜著委屈。
“念念......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多天,你都不給我打電話?”
04
我疑惑地看著宋槐序。
從前他不回家,我隻在微信上問一句,都會換來他的責罵。
現在綁定了理想伴侶,我明白,女人應該給男人足夠的自由。
所以這幾天,我一直沒有給宋槐序打電話。
我以為這樣做,宋槐序會足夠滿意。
可他現在隻是抱著我,一遍遍在我耳邊呢喃:
“念念,為什麼不打電話?”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宋槐序的話讓係統陷入深思,我的思緒同樣一片混亂。
沒有係統的指導,我竟然忘了該怎麼安撫宋槐序。
許是我太久的沉默讓他不滿。
他突然抬頭,一雙紅著的眼直直看著我。
“念念,給我畫畫。”
他不等我反應,拉著我,將我帶到了畫室。
畫室是新房裝修時,宋槐序特意囑咐工人留出來的。
他說最愛我畫畫時的模樣。
尤其是我畫他的時候,那滿心滿眼的愛意,讓他甘願沉淪,無法自拔。
結婚五年,畫室的牆上,掛滿了我筆下的宋槐序。
安靜的,溫柔的,喜悅的......
一共一百零八張畫像。
每一張,都能透過畫紙,看出作畫人,對畫中人的愛。
宋槐序把畫筆遞到我手中。
“念念,像從前一樣,畫我。”
他滿眼熱切,眼神中流淌的愛,叫我覺得手中的畫筆,如千斤重。
我總覺得冥冥之中,少了重要的東西。
可係統促使著我,拿起畫筆,蘸取了顏料。
我一如往常,一筆一劃,勾勒宋槐序的輪廓。
他眉眼冷峭,不笑時,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冷漠。
他的鼻梁高挺,笑起來,鼻尖會有小小的褶兒。
他的嘴唇很薄,世人常說,薄唇的人,多薄情。
......
我把對宋槐序所有的認知投入到這幅畫裏。
落下最後一筆,畫裏的人躍然於紙上。
宋槐序湊過來看。
可下一秒,我聽他呼吸重了幾分。
他的視線從畫上,轉到我身上。
他看著我。
看我眼角沒了那顆紅痣,看我姿態怯懦,沒了從前的張揚。
是我,卻又不像我。
就像那幅畫,像他,卻又不是他。
至少,不是我滿懷愛意下的他。
從前,我在佛像前起誓。
繪畫是信仰,而宋槐序,高於信仰。
我永遠熱愛,筆下的每一個他。
他也親吻著我,說此生所愛,唯沈知念。
後來,他身邊有了江映雪。
他將我的畫,視為一種麻煩。
亦或者說,他視我的愛為麻煩。
因此,綁定理想伴侶的第一件事,也是我失去的第一樣東西。
是對宋槐序的愛。
我不會再因他對江映雪的偏愛而吃醋。
卻也再畫不出,對他的滿腔愛意。
宋槐序心底,突然沒由來的恐慌。
他不明白,為什麼我不再和他發瘋吵鬧?
也不明白,我的乖巧聽話,讓他覺得陌生。
更不明白,為什麼,他感受不到我對他的愛。
最後的疑惑如同一隻大手,緊緊扼住他的喉嚨。
他隻覺得無法喘息。
一顆心,更是慌亂的想要跳出來。
宋槐序抓住我,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禁錮住我的肩膀。
“念念。”
他小心翼翼叫我的名字,生怕語氣重些,我就會在他麵前消失不見。
我帶著笑,仰頭看他。
四目相對時,我看清他眼底的痛苦與彷徨。
我溫順地踮起腳,一寸寸,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我如同泡在糖罐裏的甜蜜,卻不知自己的眼底滿是疏離。
我輕聲安慰:“槐序,我在。”
可宋槐序眼裏的痛苦更甚。
他顫抖著手,撫摸上我眼下殘留的疤。
越觸摸,越心驚。
仿佛雲開霧散,事情的答案,無限接近自己的猜測。
他聲音開始顫抖,也終於落了淚。
他用力地抱住我,像要把我融進骨血。
我聽到耳邊傳來的他的哭聲。
也聽到他恐慌,卻又哀求地問我:
“念念,你愛我嗎?”
我歪著頭,想起他曾經最討厭我說愛他。
於是,一抹微笑爬上我的嘴角,我用最禮貌,也最完美的回答告訴了他:
“當然,如你所願,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