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了老公三百零四次,他終於答應陪病重的女兒過一次生日。
可我們等到桌上的蛋糕融化,等到女兒的體溫一點一點流逝。
都沒見到老公的影子。
他的白月光曬出朋友圈,是他一手摟著白月光一手抱著她的孩子,身後是一人高的蛋糕塔。
女兒等了五年沒等來的蛋糕,卻被另一個孩子輕易就得到了。
【說好的蛋糕塔,終於兌現啦!】
我默默點了個讚,隨後就收到了他發來的質問:
“說過多少次了,夢妍的女兒得了抑鬱症我要陪她,你沒事不要給我打電話!”
我看了一眼懷中體溫徹底消失的孩子,語氣輕輕:
“好啊,以後不會了。”
1
女兒去世的第三天淩晨,我在醫院遇到了顧羨之。
他抱著林夢妍的女兒一邊大喊醫生一邊焦急地衝向急診,還不忘時不時回頭安慰哭泣的女人。
像極了一個體恤妻子的好老公,一個擔憂孩子的好爸爸。
如果......忽略他和孩子沒有血緣關係的話。
狹窄的走廊由於他的莽撞,誤傷了不少人。
直到孩子被送進診室,顧羨之才帶著林夢妍一一道歉。
看到我從地上起身,顧羨之收起了臉上最後一絲抱歉,厭惡地看向我:
“你在這幹嘛?!是在跟蹤我們嗎?!”
但或許是失去女兒這件事,讓我的心已經痛到麻木。
在麵對他奚落時,再也做不出多餘表情。
見我遲遲沒回答,林夢妍上前挽住顧羨之手臂,抱歉地看著我:
“不好意思啊初和姐,羨之就是太緊張孩子了,語氣難免有些衝。”
說完,她嗔怪地推了推顧羨之:
“初和姐都已經找到醫院了,你還不快去陪陪她?”
“放心吧,可可這邊有我看著就行了。”
顧羨之緊皺著眉,語氣有些不滿:
“你一個人怎麼能行?可可不是小孩子了,你抱著她一個人跑上跑下多麻煩?”
“放心,我今天就在這裏陪著你,哪也不去!”
說完,還警告似的瞥了我一眼,儼然一個全心守護孩子的好爸爸:
“點讚就算了,現在還要追到醫院裏,把孩子一個人扔在家,你就是這麼做母親的嗎!”
我抓著手中的死亡證明,心口處空蕩的地方又開始隱隱發疼。
童童求顧羨之答應陪她過生日用了一個月,而顧羨之反悔隻用了一分鐘的時間。
在他離開家前,我強忍著悲痛,告訴了他真相:
“女兒血癌晚期沒幾天了,這是她最後一個生日......”
沒等我說完,男人滿是不耐煩打斷:
“沈初和,你有完沒完?又是白血病又是晚期的,說了兩年多都不帶換個花樣。”
“我已經給可可準備好了生日宴,你要非想給童童過生日就再等兩天,等我騰出時間給她補一個不就得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女兒哭到病情惡化,當晚就走了。
那晚,我抱著失溫的童童一遍遍給顧羨之打電話,直到看見林夢妍的朋友圈,我徹底死心。
親生女兒在生日當天躺進了醫院冰冷的太平間。
而她的爸爸卻抱著白月光的孩子吹蛋糕塔。
真諷刺。
見我遲遲沒有動作,顧羨之正準備繼續發火,診室的門打開了。
顧羨之一秒變了臉色,擔憂地上前抱起林可可。
“孩子沒什麼大事,就是被熏到了有些咳嗽,回家多喝點水就好了。”
林夢妍嗔怪地拍了一下顧羨之:
“你看你,大驚小怪的。這下放心了吧?”
顧羨之一臉享受地摟緊了她,往自己懷裏貼了貼:
“我這也是關心則亂,你們母女倆再小的事在我這也是大事。”
望著不遠處仍在綻放的煙花,密密麻麻的心酸湧上眼眶。
顧羨之願意花一周時間籌備林可可的生日宴。
甚至願意花半個月為林夢妍準備一場全程煙花。
卻不願抽出一個小時回家陪我們的女兒過一個生日。
他可真忙啊。
顧羨之見我手中緊緊抓著的紙張,下意識以為是診斷單,隨口問了句:
“童童呢?好些了嗎?”
我勾了勾嘴角,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
“童童很好,以後都不會再犯病了。”
2
顧羨之點了點頭,順口敷衍著:
“好了就行,你先回去陪孩子吧,我這邊忙完也會回去看看她。”
我沒回答,隻是在轉身的那刻,眼淚不受控製落下。
顧羨之,如果你知道你說過的的話再也沒機會兌現了,你會後悔嗎?
家裏異常安靜,再也沒有孩子的歡笑聲。
不知坐了多久,玄關處傳來開門的聲音,突然明亮的燈光讓我一瞬間晃了神。
顧羨之回來了,一進門就在和林夢妍母女報平安。
我用力抱緊了手中的盒子,聲音低啞:
“不用陪她們了?”
顧羨之沒想到我會在客廳,尷尬地咳了一聲:
“嗯,可可她不喜歡住醫院,我已經請了家庭醫生照顧她。”
童童身體最差的時候,我也曾提出請位專業的家庭醫生照顧她。
被顧羨之嚴詞拒絕。他說:
“小孩子身體哪有那麼嬌貴,生病去醫院就好了,別搞這些沒用的。”
現在他倒是為林可可先安排上了。
換做以前,我可能早就和他爭吵一番,說他偏心了。
但這次,我隻是平淡地聽著,等他說完,淡淡點頭:
“嗯,應該的。”
顧羨之震驚地掃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準備喝一口,揭開蓋子卻發現空的。
以前童童總會在他回家前,將為他備好養胃湯。
小小的人,還沒學會怎樣好好愛自己,卻已經明白怎樣愛爸爸。
他將茶杯放到一旁,掃了眼兒童房的方向,緩慢開口:
“可可的病需要好的環境修養,我打算讓她們搬過來住。”
他頓了頓,似乎在觀察著我的表情變化:
“等可可身體好了,再搬去其他地方。”
我想過顧羨之會在外麵隨便找一處房產安置她們母女倆。
卻從未想過他會帶她們回家。
童童屍骨未寒,顧羨之就迫不及待把白月光母子接進來。
還真是可笑。
我譏諷地勾了勾嘴角,抬頭看向他:
“你打算讓我和她共處一個屋簷下?”
顧羨之眼神閃躲,難得語氣輕柔遞給我一張黑卡:
“這段時間......你先帶著童童搬出去吧,等她們搬走,我再接你們回來。”
我笑了笑,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丈夫能說出來的話。
為了和白月光同居讓原配妻子搬出去,這合適嗎?
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卻在一遍遍提醒我,這話確實是他說的。
見我遲遲沒接,顧羨之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以前隻要他給我錢,我都是照單全收的。
小到幾千,大到幾千萬,我從不拒絕。
他一直以為,我是有錢就能打發的對象。
可他不知道,童童每次治療用的都是進口藥,隨隨便便一瓶就要上萬元。
每月流水一樣的賬單,不斷送到我的手上。
就像是一場不斷燒錢的豪賭,錢跟不上,命也就沒了。
可是現在......沒必要了......
我抱著盒子起身,在他猶疑的目光中說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好。”
顧羨之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敢相信索取無度的我會這麼好說話:
“你沒有什麼其他條件嗎?”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替女兒問一下:
“你之前說,幫女兒補過生日的話,還作數嗎?”
顧羨之鬆了口氣,揚起一抹開心的笑:
“當然。你定個時間,到時候我一定參加,這次女兒的生日願望我也會滿足她。”
我也扯出抹笑:
“好。那就定三天後吧。”
三天後,是童童的頭七。
顧羨之,希望你這次,不要再食言了。
3
上午正在和律師溝通離婚協議的問題,就收到了顧羨之的電話:
“你確定好住哪了嗎?我找人幫你把東西搬過去。”
我氣到有些發笑。
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接她們母女進家,連一個上午都等不了了。
掛斷電話,我看向律師:
“起訴離婚吧,越快越好,我不想拖了。”
十分鐘後,我把最新的離婚協議放進包裏,開車回到了別墅。
門口台階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照片,全是我和顧羨之戀愛時拍下的。
深深淺淺的腳印把兩張曾經相愛的臉,踩得扭曲斑駁。
我深吸一口氣,抬腳從照片上踩過。
屋內,林夢妍正指揮保潔將東西全部丟到樓下,
兒童房門口,幾個黑色塑料袋被隨意丟在地上,隱隱漏出裏麵殘破的布娃娃。
心中像是被小針在紮,一點點刺激我敏感的神經。
這個娃娃是我拿顧羨之丟棄的襯衣改成的,女兒抱了三年。
她說隻能抱著這個娃娃,就能感覺到爸爸在陪著她。
爸爸一定是愛她的。
我後悔當初做了這個娃娃。
是不是如果沒有它,童童是不是就不會對爸爸有那樣多的期待了?
也不會被顧羨之的話刺激到病情惡化,然後......
“你還沒想好要帶走哪些東西嗎?”
我將布娃娃從袋子裏拿出來,丟進垃圾桶:
“選好了,女兒的東西我幫她帶走,其他的都丟了吧。”
這個家,這個男人,我都不要了。
顧羨之盯著娃娃愣了好久,再開口語氣帶了些顫抖:
“初和,別賭氣,你給我個地址......”
我搖搖頭,轉身就走:
“沒必要,既然她那麼喜歡我的東西,那就都送給她了。”
顧羨之有些慌亂,恍惚覺得我說的東西,也包括他。
男人正準備追上來,身後突然傳來響亮的一聲“砰”。
書架上,童童送給顧羨之的石膏娃娃已經變成了一地碎片。
那是童童帶著呼吸機,用紮滿針頭的右手,吃力畫了一個月才完成的。
而現在......
林可可站在書架前,聲音有些害怕:
“顧爸爸,我就是看它太漂亮了,想拿下來看看,我不是故意的......”
顧羨之愣了一下,迅速將女孩從碎片中撈起,抱在懷裏輕聲地哄著:
“沒事沒事,你沒傷到就好,一個石膏擺件而已,碎了就碎了。”
我紅著眼,試圖喚起他的一點良心:
“顧羨之,這是女兒親手為你做的生日禮物。”
顧羨之不耐煩打斷:
“我知道!那又怎麼了?!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你挺大個人了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再說了,外麵這東西十塊錢一個,再買一個不就行了!”
他的薄涼讓我整個人像是被冰水從頭到腳澆個濕透,心也涼的徹底。
石膏擺件不值錢,女兒的心意也不重要,在他心裏,隻有林夢妍和林可可是重要的。
“顧羨之,別忘了明天你答應的事。”
我不願再看他們,拎著東西轉身離開。
若不是為了童童,我連這個家都不想回了。
4
我搬回了老宅,通宵清理將房間打掃了一遍。
童童很愛幹淨,要是回家見到到處是灰,恐怕會不願意落腳了。
今天我做了一桌女兒喜歡的菜。
麻婆豆腐,水煮肉片,剁椒魚頭......
她的口味與顧羨之很像,都喜歡吃辣。
以前生病,我嚴格控製她的飲食,連彩椒都不肯放。
但現在,她可以隨心所欲了。
將女兒的骨灰盒放在椅子上,我坐在一旁開始等待。
牆上的掛鐘響了一次又一次。
已經是晚上七點,顧羨之還是沒有出現。
我擔心童童回家我沒在,又擔心她回家了顧羨之還沒來。
隻能一遍遍地撥打他的電話。
打了30通都無人接聽,第31通顧羨之回撥了視頻。
我剛準備開口,就看到畫麵裏顧羨之圍著圍裙從廚房端出一道道精致菜肴。
隔著屏幕,我都能看到顧羨之臉上的笑是那麼的開心。
“羨之,真是辛苦你了!”
林夢妍走到顧羨之麵前,溫柔地抱住他。
男人沒有拒絕,身邊的林可可笑著拍手:
“媽媽,我們和顧爸爸永遠在一起好不好,我喜歡顧爸爸!”
林夢妍瞥了一眼手機,隨後一臉嬌羞地看向他。
顧羨之隻猶豫了幾秒,就一把抱起林可可舉高高,引得林可可咯咯笑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卻用行動證明了他的回答。
我定定地看著麵前的三道身影,任由心臟被撕碎一次又一次。
她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那我和童童呢?
顧羨之,今天是女兒的頭七,你答應要陪她過最後一個生日的。
為什麼你現在,卻在和別的孩子其樂融融?
你還記得我們的童童嗎?
我木然地掛斷電話,將桌上的三隻香點燃。
可能是今晚的菜太辣了,我混著眼淚才能把飯吃進去。
晚上九點,我在院中架起火盆,開始將童童喜歡的東西一一燒給她。
從52碼到120碼的衣服,從撥浪鼓到布娃娃。
五年的時間,童童在我的盡心嗬護下長大。
可這一切全被顧羨之毀了。
怎麼能不恨呢?
看著火盆裏燃燒的火舌將童童的東西一件件化為灰燼。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
“童童,今天就是你的頭七,媽媽怕你孤單特意準備了許多你喜歡的東西,你記得取走呀......”
“以後媽媽不在你身邊,要記得照顧好自己,不用再打針和吃藥,你應該很開心吧......”
正說著,身後突然響起顧羨之的聲音:
“童童在哪?可可說有些衣服她穿著小了,想送給童童,我給她帶過來了。”
說著,男人將衣服一件件拿出來,獻寶似的向我展示著:
“可可知道童童喜歡公主裙,特意把自己全部公主裙找出來送她......”
我再也聽不下去,將裙子一把搶過丟盡了火盆裏。
男人才反應過來我做了什麼,聲音帶了幾分火氣:
“你這是做什麼?!你有火衝我撒,別牽連到孩子身上!”
我冷笑一下,我的孩子都已經被牽連的喪命了,他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的。
我指著燃燒的火苗,冷冷地看著他:
“不是說要給女兒的嗎?她隻能這樣收了。”
顧羨之望著火盆內還未燃盡的玩具,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扼住了一樣,原本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絲驚慌失措。
在他錯愕的時間,我拿起桌上的盒子遞到他的麵前:
“女兒臨走前還特意給你準備了禮物呢......”
許是“臨走”兩個字像一記重錘砸在了他的心上,讓他伸出的手都開始不自覺顫抖著。
他哆嗦了很久,才磕磕絆絆解開了上麵的絲帶,裏麵平整攤放著兩份紙。
一份是女兒的死亡證明,另一份是早已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
我沒理會他的震驚,勾唇笑著望向他:
“你不是說實現女兒的生日願望嗎?現在可以簽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