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送我過來的人說是在晨跑時發現昏迷的我,但問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卻記不清了。
我隻記得血從腹部湧出的絕望感。
我失去了救女兒的希望。
這半個月來唯一和我聯係的,是一個叫許諾的研究員。
她語氣溫和地提醒我吃藥,還告訴了我女兒的近況。
女兒的病情愈發嚴重,我整日待在重症監護室外,注視著玻璃裏她蒼白的小臉。
她痛苦嗎?
我趴在玻璃上,冷意一直鑽進心裏。
她會恨我嗎?
最後那天來臨時,研究員將女兒抱了出來,我接過,她睜開眼朝我笑。
她好小,捧在懷裏像雪,那麼輕,那麼軟。
走出研究所我才發現天冷得厲害,原來今天已經是除夕。
我帶她去了水族館,遊樂園,動物園。去了她從未去過今後也看不到的地方,她在懷裏咯咯笑著,小臉紅紅,伸出手貼上玻璃後的遊魚。
最後一站是摩天輪,升到最高處時我指給她看月亮,卻發現她一動不動縮在懷裏。
新年的鐘聲在那刻敲響,眼前忽然炸開了煙花。
我喘不過氣來,胸膛被什麼死死堵住,徒勞地張大嘴,眼前灰白一片,閃爍著接觸不良的噪點。
我聽見她在叫我。
低下頭,懷裏的女兒雙眼緊閉。
她的唇沒動,但我知道她就是在叫我。
她在叫我,貓似的聲音。一瞬間七竅全開,空氣開始涼絲絲湧動,無數的聲光色彩衝進眼底。在震耳欲聾的焰火聲中我垂下頭去,企盼著那垂落在她稚嫩小臉上的發絲能像牢籠將她抓住,將她重新拖回人間,回到我的身邊。
我緊緊貼著她冰冷的小臉,屏住呼吸想要聽到她的聲音。
但我什麼都聽不到。
我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氣息斷掉的那一刻。
秦洲另一個孩子在眾星捧月中出生了。
而天熹微時,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