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東青最需要我的那一年對他惡語相向，還離他而去，

他當著我的麵發了毒誓，哪怕是我死，他也絕對不會看我一眼。

後來東青戎裝凱旋而來，

更在成親時邀請了我和我阿娘，

他想看見我離開他後如今落魄的模樣，

可他壓根還不知道，

其實在他發毒誓的第三日，我就死了。

1.

東青從邊境凱旋歸來時，百姓們早已圍在街邊夾道歡迎，

曾經細皮嫩肉風流小少爺的模樣不見了，如今的他身形高大，臉上剛毅果斷，

任誰看了都覺得猶如戰神歸來，可我還是覺得他瘦了，

之前他還沒被抄家前，眼神溫潤柔和還帶著笑意，

可現在的他眉眼冷冽，眼瞳中滿是淡漠。

我的靈魂在半空中，任憑那些老百姓們從我的身體裏穿過，

可我不在乎，此刻我眼中全是東青的樣子，

可就在這時，我阿娘激動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看見了嗎，那是俺的女婿！俺女婿是大將軍！”

“哎！東青！東青你還記得嗎？！俺是你蘇嬸嬸！是沈星的阿娘嘞！”

“東青，你今兒回來是來娶俺們家沈星的嗎？”

我死後，原本一向討厭我的阿娘突然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平時在小破屋裏神神叨叨我的名字也就算了，

今日竟然直接上街阻攔東青的車馬，

可東青隻是轉頭，輕飄飄的看了我阿娘一眼，隻那一眼，便壓迫感十足，

“你說什麼？”

阿娘舔了舔自己因為緊張而幹涸的嘴唇，看向東青，臉上帶著一絲討好，

“東青大將軍，您還記得阿星不？小時候，你們倆一起玩兒來的！”

“你還說，以後要娶阿星的！你大丈夫一言既出，你肯定是要兌現的呀！”

饒是自己已經是一個靈魂，我也羞憤的漲紅了一張臉，

阿娘這會兒估計又犯病了，她應該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阿娘的一番言論，讓周圍的人麵帶責備看著她，

“什麼人啊，敢胡亂攀扯護國大將軍！”

“就是，護國大將軍要什麼樣的郡主公主沒有？”

東青看著阿娘，輕輕笑了一聲，

“本將軍，可不認識什麼沈星沈月，請這位大娘不要胡亂攀關係！”

“畢竟，當初有人說過，我像隻狗一樣可憐，死了也沒出息的賤種，是不配認識她的。”

東青說完，阿娘的臉色一片慘白，

東青沒有理會我阿娘，車馬繼續往前走，

阿娘被人潮擁擠的退了出來，她顫巍巍拿著手上的菜籃子往自己家走，

我跟在她身後，這期間，我阿娘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回到破屋後，她先是呆呆坐了一會兒，隨後從懷裏拿出了一枚簪子，

那枚簪子是我的，那是東青還沒出事前給我的，

他曾說，那枚簪子是他給我的定情信物，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

都不能動搖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死丫頭，把我的日子全毀了！”阿娘哽咽的聲音讓我喉嚨一梗，

眼淚控製不住的落下，

原本沒有我，阿娘是可以過上好日子的...

可因為我，她的苦日子又來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孝...

2.

我原本以為昨日是我最後一次見東青，

可第二日一早，東青竟然出現在了我家，阿娘睡眼惺忪出來看見東青後也愣住了，

東青還和昨日一樣，一張臉上除了淡漠沒有別的表情，

但他揮了揮手，身邊的護衛齊齊走向阿娘，攙扶住了她，

“這是要做什麼？”

東青臉上劃過一絲冷笑，“蘇嬸，本將軍今日成親，特邀您和您女兒前去宮中吃酒去的。”

“當年你也算是看著我長大，可得給我這份薄麵？”

阿娘呆呆看著東青，我也愣在原地，心中湧出無限的酸楚，

東青要成親了，他要成親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世家小姐或是公主這麼幸運呢？

我苦笑一聲，當年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真的是迫不得已，

宮中的一個跋扈的郡主喜歡東青很久了，但因為東青喜歡我，

她便讓東青的父親在朝堂上出事，在東青被抄家當晚，

我被郡主齊薇找上了門。

“你死，他，還有他全家才能活，”

“沈星，你多大的麵子啊，才讓本郡主親自來與你細說呢~”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晚齊薇臉上憐憫卻又高傲的神情，

我也永遠忘不了我忍著心臟的疼罵東青是條狗時候的，他臉上的錯愕和傷心，

那晚大雪紛飛，東青一臉平靜語氣卻狠厲對我發下永不相見的毒誓，

如同一把利劍刺在我心上，盡管已經死了，但心臟還是隱隱生疼，

隻要看見東青，我便會想起那晚郡主齊薇給我的鴆酒到底有多苦，毒性到底有多烈。

可我不後悔。

我隻要東青好好的。

阿娘聽完東青的話後，先是愣神了一會兒，接著輕輕點點頭，

“哦，成親了...成親了挺好，挺好...”

“我一個草民，怕臟了喜宴，算了，不去了，不去了...”

東青淡漠的臉上難得有了絲笑意，

“去吧嬸，正好也讓您女兒看看，本將軍現在還像不像她當年養的一條狗？”

阿娘的臉色再次慘白。

3.

過了許久，阿娘笑了笑，她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內容，

“好啊，走吧，咱也去那氣派的將軍府看看！”

阿娘走得毫不猶豫，我也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

我從來沒有去過將軍府，一時間，我心中竟然有些緊張，

將軍府中是一片大喜的紅色，滿府上下的臉上都是一片喜色，

越靠近將軍府裏麵，我就越嫉妒，

如果和東青成親的人是我就好了...可和東青成親的人是齊薇，

正因為如此，我才這樣嫉妒。

東青成親，來往的王親貴族有很多，席麵上賓客觥籌交錯交換資源，

隻有我阿娘獨自一人在一桌，桌上擺滿了吃食，

竟然還有我最愛的紅油餌片，可惜我吃不到，隻能聞到一些味道。

我搞不懂阿娘來看東青成親是為何，但我總覺得左眼皮一直在跳，

就在阿娘一邊吃一邊喝酒時，東青卻坐在了我阿娘的旁邊。

“蘇嬸，本將軍請的是你和沈星，怎麼，沈星覺得丟臉，不肯來？”

阿娘放下吃得正香的鴨腿，擦了擦嘴角，眼中帶著笑，

“沈星不是不願意來，是在等你一個回答。”

東青的眼中難得帶了一絲疑惑，

“東青啊，沈星那麼喜歡你，你轉頭就娶了皇上的女兒，既然這樣，那咱沈星不如當你的姨娘？”

“怎麼樣？也難得沈星這麼多年那麼記掛你！”

我驚呆了，我阿娘又犯病了嗎？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東青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蘇嬸，當年您女兒說我沒出息，是廢物，就算死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這句話，是她當著你的麵說的，你沒忘吧？”

“現在，你又要讓沈星嫁給本將軍，臉，沈星沒有嗎？”

“還是說沈星自己沒臉沒皮見我，讓你一個老娘出來幫她？”

我阿娘一直都是個潑婦，不肯吃虧的主，

可麵對東青的諷刺，她一點反駁都沒有，仍舊微笑著看著東青。

阿娘的笑容惹怒了東青，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我阿娘，

“讓我娶她當姨娘，可以，讓她沈星自己來找我，來的時候，三步九叩磕頭過來！”

東青侮辱性的話，讓我心臟的鮮血近乎倒流，

疼得我渾身戰栗，原來他這麼恨我。

早知道如此，當初我就不該言語刺激他，直接一杯鴆酒下去死了算了，

也好過如今他這麼恨我。

而阿娘麵對東青的侮辱，還是麵色平靜，隻是她看著東青，繼續開了口：

“可以，但前提是，你得將咱們沈星的名字，寫在你們的族譜上，”

“寫上，供上排位，我再帶你去見我女兒。”

4.

東青氣笑了，

“一個姨娘，也配和將軍府主母一起進族譜？做什麼夢？”

“蘇嬸嬸，本將軍今日是請你們過來喝喜酒的，不是來給你談判的。”

阿娘放下筷子，歎了口氣，

“也好，那這樣，我見見你家的新娘子，傳說中皇帝的女兒，咱們老板姓也見見唄！”

東青眼神陰鷙起來，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可又不知道為何，他又平靜了下來，轉身離開，

等再出現在我阿娘麵前時，是他和齊薇兩個人。

看見齊薇後，我內心的恐懼直達頂峰，她賜給我鴆酒的畫麵反複在我腦海裏回響。

正當我打算轉頭不願再看時，

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我阿娘突然竄起來，將懷中的金簪刺向了齊薇！

整個場麵像是一塊巨石突然暴扔進了水中一般亂成一片，

可阿娘太瘦弱了，根本沒衝幾步便被東青身邊的護衛攔住了，

齊薇嚇得縮在東青懷中，眉目含淚好不惹人戀愛，

我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反應，

“蘇嬸，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東青像是氣急了，指著我阿娘，

“這是謀殺，你這是謀害皇家子嗣！你有幾條命賠？沈星有幾條命賠！”

“沈星呢？趕緊把沈星叫過來！把她的瘋娘領走！”

東青氣得嘶吼，卻被我阿娘猛地打斷，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枉我女兒為你圖謀一生！”

“你還想見我的阿星，哈哈哈哈哈，我的阿星死了，早死了！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