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天,一個陌生人突然出現,給我算了命。
他所說的事情在我這十七年的人生裏都一一印證。
還剩下最後一項:我活不到18歲。
而明天就是我18歲的生日。
1.
「安安,從明天開始,你不要出門了好不好。」
媽媽抬起眼,有些擔憂地看向我。
「好吧...」
我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頓了頓。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那個人說的話,小至我4歲在家門口摔了一跤,大至我高中上課的時候風扇突然掉下來剛好砸到我。
都一一在現實生活中發生了。
哪怕我們想了很多辦法,仍然沒有辦法規避。
它會變成另一種形式,讓我付出同樣的代價,傷到同一個地方。
爸爸媽媽給我取名叫「祝卿安」,以我的名義做了很多慈善。
但是天意好像並不眷顧我,該有的任何傷害我都沒有躲過。
時鐘緩緩地來到了十一點,我洗漱好後回了房間。
媽媽溫柔地給我掖了被角。
「今晚我和爸爸一直在門外守著你,有什麼事情你一定要記得喊我們。」
「爸爸媽媽。」
我喊住了他們,「我愛你們。」
媽媽彎下腰來,貼著我的臉,滾燙的淚珠落在我的頸窩。
「睡吧,明天會好好的。」
時間慢慢地過去,我的眼前逐漸模糊。
在意識快要陷入黑暗時,無數畫麵從我的腦海劃過,像回馬燈一樣,飛快地回顧了我的十七年。
燈火闌珊處有人向我伸手。
情不自禁地,我想去拉住那隻手。
在快要觸碰到的前一刻,耳邊突然傳來了巨大的響聲。
那隻手瞬間縮了回去,腦海中的所有畫麵全部消失了。
房間的燈很快被打開,我混沌的腦子立馬清醒了。
爸媽立馬衝了進來,坐到床邊,詢問著我的安危。
「沒事......」
我搖搖頭,感受到手邊的溫熱,「床上好像有東西。」
爸爸將我扶下了床,慢慢地掀開被子。
是一隻渾身血跡的小黑貓。
「怎麼會有一隻貓?」
我媽環顧著周圍閉的窗戶,沒有任何破損的痕跡。
它是憑空出現的。
我回憶起了剛剛巨大的響聲,並不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更類似於用力打出羽毛球時空氣破裂的聲音。
「爸媽,你們能看到它頭上有什麼嗎?」
我爸緩緩地接近顫抖的小貓,將它用毯子抱起來,走到離我稍遠一點的地方。
「沒有東西啊。」
我眯了眯眼,他們看不見,隻有我看見了。
它的頭上有一個數字「4」。
但是這個4是什麼意思呢?
2.
爸媽讓我換了一個房間睡了覺,仍然在門外守著我。
出乎意料的是,我沒有再夢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反而一夜好夢。
早上我睜開眼睛,看見門口幾乎一夜未眠的父母,突然就哭了。
心裏的情緒猛烈地衝擊著,一半是對父母的愧疚,一半是莫名的劫後餘生的感覺。
在我坐起身來的那一刻,樓下的大門被人敲響了。
我跟著爸媽下了樓,開了門,門外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我並不認識。
而父母卻很驚詫,「道弘先生,您怎麼來了。」
那人自顧自地進了門,坐在了沙發上。
「你女兒的第一個大劫已經過去,接下來的事情就要看天意了。」
「第一個大劫?什麼意思。」爸爸走到他身邊,給他倒了一杯茶。
「她命中有4次大劫,18歲生日這天,就是第一次。」他接過茶,輕輕地吹了一口,「我還以為這一次足夠要了她的命,所以才說她很有可能活不過18歲,沒想到......」
看來,這個就是那個出生當天給我算命的人。
他突然抬頭看向我,他的眼睛是接近透明的淺灰色。
與他對視的一瞬間,我的腦袋有一種刺痛感。
「先生,下一次劫在什麼時候呢?」母親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袖,沉寂許久的眼睛好像突然看到了希望。
「不可說,」他放下茶碗站起身來,衣袖從母親的手裏滑了出來,搖搖晃晃地朝門外走去。
走出門的那一刻,他轉頭又看了我一眼,「照顧好昨晚的天外來物,說不定什麼時候,它就救了你一命。」
爸媽好像還想問什麼,忙追上去。
我也跟上去,發現僅僅幾秒的時間,門外卻空無一人。
今天是一個下雨天,我看向幹淨的木地板,他進門沒有換鞋,但地上卻一點水漬都沒有。
「爸媽,」我搖了搖頭,「找不到他的。」
爸爸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空曠的庭院,喃喃自語,「和上一次一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上一次?」我抓住了重點。
「你出生那天,他就突然出現在了房門口,說完話了就突然消失了。」
「沒想到這麼久過去,他的穿著和樣子竟然一點也沒有變。」
我有些毛骨悚然,腦海中閃過了他那雙灰色的眼睛。
房門突然再次被敲響了,父親的助理提著一個航空箱站在門外,裏麵是那隻黑貓。
它的眼睛很圓,尾巴規律地擺動,深色的瞳孔像看不見盡頭的黑洞。
昨晚的天外來物,難道就是它?
「祝總,我帶去檢查了,醫生說它沒有任何傷。」周助理將航空箱提得高了點,讓我們能更清楚地看到它。
沒有傷?那它昨晚的血是怎麼回事?
媽媽立馬上前去,接過周助理手中的航空箱,「小周,辛苦你了。」
我爸頓了下,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沒有說出聲。
送走周助理後,媽媽將航空箱提到了客廳。
「雲姐,你這是......」我爸跟在她身後。
媽媽一直提著箱子,抿著嘴唇,眼眶紅紅的,「怎麼,你要把我女兒的生機送走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他說的不一定就百分百是對的,這隻貓的來曆我們也不清楚啊。」
「安安這17年裏,哪一天沒有受煎熬?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啊,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她的聲音哽咽了,「他說還有3次,我們沒有退路了。」
我看見爸爸的手緊緊握住,後又慢慢鬆開。
「沒關係的,爸媽,它的到來不是壞事,」不知道為什麼,我脫口而出這句話。
潛意識裏似乎有一道聲音告訴我相信它。
我將媽媽手中的航空箱接過,蹲下身打開隔斷。
這隻黑貓的豎起尾巴尖,微微甩動,用臉頰輕輕地蹭我的手。
這一刻,我沉寂十八年的心好像突然發出了萌芽。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我學著網上撫摸貓咪的姿勢,不太熟練地撓了撓它的下巴。
福福,我叫福福。
我好像聽到一道微弱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好,那你就叫福福。」
福福就這樣在我家住了下來。
不同於其它小貓咪,福福很特殊。
它似乎不信任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爸媽或者其他人給它倒的貓糧,它從來不吃;他們一旦做出想要接近福福的動作,它就馬上朝他們哈氣跑到我身邊來。
一旦我沒有出現在它的視線裏,它就會特別著急,到處找我。
我媽總說,這也是個好事,看來福福真的是上天派來保護我的。
而福福頭上的那個數字「4」一直沒有變化,我也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直到有一天,我看見福福頭上的數字變成了「3」。
3.
那是一個周末,我滿18歲的第10天。
「安安,你一定不要出門哦」。
早上起床媽媽例行地叮囑了我,我乖巧地點點頭。
起初,父母都想停了手中的工作,每天都在家裏陪我。
但是我不願意,我不想要因為這些所謂的「劫」,完全擾亂父母的正常生活,這樣太自私了。
媽媽出門後,我端著一杯花茶坐在落地窗前。
對我來說,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
我所能做的,便是再多看看不同的世間。
今天天氣不太好,已經中午了,外邊還是大雨如注,雷聲頻繁地從遠處傳來。
狂風卷著雨絲像鞭子一般,狠狠地往玻璃窗上抽打,像是要突破這層隔斷將我扼殺。
花園的花被打得慘烈,泥土裏都是發皺的花瓣。
生機好像被這雨幕給掠奪了。
我看著窗外的電閃雷鳴,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福福,」我到處看,卻沒有發現福福的身影,向來粘人的小貓卻怎麼喊都找不到。
不會跑出去了吧。
我有些緊張地看著窗外的黑暗。
突然,一道巨大的閃電照亮了整片天空,我看見落地窗外有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
「福福!」
我朝它大喊。
雖然站在大雨中,福福的毛發好像並沒有濕掉,依然毛絨且幹燥。
「福福,快進來!」
它隻扭過頭來朝我歪了歪頭,便轉了過去,仰起頭,緊緊地盯著黑洞洞的天空。
雷聲好像很近,在頭上轟鳴,大地似乎都在顫抖。
隱隱約約間,我的身體越來越冷,汗毛霎時間豎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思考,我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朝我迅速地衝來,玻璃瞬間破裂。
在一片白茫茫中,我失去了意識。
「師尊。」
遠處有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
這是,在喚我嗎?
天際有一道身影緩緩靠近,我卻看不清來人的臉。
那人抬起手,好像還要說什麼話。
我的靈魂卻突然從那片空間抽離,我睜開眼,看著純白的天花板。
恍若隔世。
「安安,你終於醒了。」
旁邊的母親見我醒來,立馬按下了呼叫鈴。
醫生很快趕來了,給我做了檢查。
很搞笑的事情,我居然這麼巧,恰好被雷劈中了。
但奇怪的是,我卻並沒有受傷。
我回想著醒來前的那一道人影,可越仔細想,頭越疼。
罷了,發生在我身上奇怪的事情這麼多,也不差這一件了。
「媽媽,福福受傷了嗎?」醫生走後,我想起窗外的小小身影。
「福福?」媽媽給我擦了擦臉,「應該沒有吧,我這幾天都沒有看見它。」
我閉上眼,有些慶幸。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福福是隻貓,應該跑得很快吧。
希望我的倒黴體質不要連累到福福。
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我便求著爸媽要回家。
他們拗不過我,同意了我的請求。
這兩天都不在家裏,不知道福福這個嬌氣包有沒有好好吃飯。
打開大門,卻沒有看見福福,我看向忙碌的保姆張姨,「張姨,福福呢?」
張姨搖了搖頭,「這幾天我都沒有看見它。」
難道福福這個「天外來物」又被上天收回去了?
我有些疑惑,上了樓打開房門。
床腳有一小塊突起,我走近掀開被子。
福福蜷縮成一團,呼吸極為輕微,身上的血都幹了。
和那天的場景一模一樣。
唯一不變的是,
福福頭上隻有我能看見的數字「4」,
變成了「3」。
4.
周助理再次敲響了大門,他提著相同的航空箱。
「醫生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傷。」
我接過周助理手中的航空箱,福福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它輕輕地朝我「喵喵」兩聲,像是在告訴我它沒事。
我將福福抱出來,它乖乖地趴在我的肩上,毛茸茸的耳朵蹭了蹭我的臉。
「謝謝周助理了,」送別周助理後,我將福福抱進了房間。
「福福,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貓咪,」我將它放在床上,「你如果能聽懂我說話,就喵一聲。」
它吸了吸鼻子,沒有作聲,想要扒拉我的手。
我將手往身後一縮,「福福,不要騙我。」
見我冷了臉,它有些委屈,直勾勾地與我對視。
許久它才低下頭「喵」了一聲。
果然,我猜對了。
我摸了摸它癟癟的小肚子,拿起一個罐頭。
福福跳到了地毯上,頭上的「3」隨著它的動作搖搖晃晃。
從4變成3,還恰好在這兩天,甚至我醒來後沒有任何傷。
我好像猜到了什麼。
我將罐頭放在了地上,嚴肅地看著它,「福福,是不是你救的我?」
它的動作僵了僵,尾巴輕輕地卷上我的手腕。
「不許撒嬌,」我將它打卷的尾巴輕輕挪了下去,靜靜地看著它。
「嗚...」
福福的眼睛閃了閃,舔了舔嘴巴,扒拉了一下罐頭。
它下垂的尾巴尖輕輕掃過我的手腕。
唉,算了。
怎麼說也不能餓了孩子。
我打開罐頭,倒進它的專屬小碗裏,軟了語氣,「吃吧。」
福福卻沒有低頭,它伸手撥了一下,將碗推給我。
「你是想要我吃?」我試探著問了問。
「喵。」它的尾巴直直地豎起來,微微抖動。
我也不吃罐頭啊。
「你吃,我不吃。」
它直視著我,緩慢地眨了眨眼,最終還是低下頭吃起了東西。
我摸著它的腦袋,歎了口氣,
「福福,下次不要這樣做了。」
「喵喵喵!」它的情緒突然激烈。
罐頭都不吃了,用尾巴大力地拍打地麵。
愚蠢的人類!
我總感覺它在這樣罵我。
「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貓倒是不大,脾氣還不小。
聯係到之前道弘先生的話和福福目前的反應,看來真的是福福救了我。
我的心情有些複雜。
私心來說,我並不想受傷,更不想死。
但我不願意讓其他生靈替我承擔這一切。
有人說貓有九條命,或許福福頭上的數字就是它還剩的命。
但我不想要它為我犧牲,哪怕它還有三條命。
我希望它能用這三條命,比我活得更久,比我走得更遠。
人間路遠,我隻希望福福能度過幸福美滿的一生。
求不得的遺憾,願它替我圓滿。
......
後來爸媽幾乎病態地將我保護了起來
他們買下了隔壁的別墅,做了全方位的保護。
我帶著福福,一人一貓住了進去。
除了父母每天都來看我外,別墅裏沒有其他人。
這是一種畸形的愛嗎?
我不知道。
但如果能讓他們放心,我願意待在他們的愛裏。
日子平靜了很久,連續幾個月都沒有發生什麼。
恍惚間,我都快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但我知道,看似平靜的表象下,隱藏著無數的殺機。
它在等待一個時機,除掉我。
5.
「福福,晚安啦。」
一個尋常的夜晚,我撈過身旁的小貓,狠狠親了一口。
「喵——」,它翻了個身,在我身邊窩成一團。
很快我便進入了夢鄉。
「師尊,師尊......」
一片白茫茫中,那道聲音再次出現。
可我卻沒有心力去尋找。
身前的空氣仿佛都被抽幹了。
我張開嘴,用力吸氣,卻隻能吸入一絲稀薄的氧氣。
心跳加速,瘋狂地敲打著我的胸膛。
我開始感到頭暈目眩,麵前的白霧也變得模糊起來,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