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我作為廠草娶了文工團團花沈優月。
我們相敬如賓五十餘年,她卻在咽氣前告訴我:“其實要不是你當初能幫宋哥進廠,我根本不會嫁給你。”
“我死後,不與你合葬,我們一家三口要整整齊齊。”
原來,我寵了大半輩子的孩子是她的白月光宋少傑的。
我大鬧葬禮,控訴這五十多年的不公,卻被兒子嫌棄。
“我更喜歡幹爸,你走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你要是不尊重媽媽的遺言,我以後就不理你了,你就自生自滅吧。”
我被氣死在沈優月的墓前,沒有熬過春節。
再睜眼我回到了和沈優月訂婚前夕。
一切都還來得及。
1.
我的女友沈優月跟著文工團外出巡演了兩年多,我抱著花早早地等在火車站,卻看到她挽著初戀的手走下車。
一同來接人的工友們麵麵相覷,眸中皆是嘲笑和鄙夷。
我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溫馨的兩人身上,無奈苦笑。
上一世沈優月臨終前的話語不斷地在我的耳邊回響。
電話掛斷時,宋少傑已經扶著沈優月朝我走來了,這個畫麵讓我有種幾乎窒息的瀕死感。
我一直知道沈優月有個愛過的初戀,也曾在她的書裏無意中翻到過他的照片。
但見麵,還是第一次。
“同誌你好,我叫宋少傑,是優月的好友。”
宋少傑微笑著,大方的朝我伸出了手,我沒動作,隻淡定地看著滿臉笑容的沈優月。
即使隱約知道結果,但還是想聽聽他們的解釋。
周圍的視線不時偷摸著打量過來,沈優月瞪了我一眼,沒好氣道:“看什麼看,一陣子沒見連你的女友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啊?”
“我知道我長得美得讓你移不開眼,畢竟是在外麵,你稍微收斂點行嗎?”
我的腦袋嗡得一聲炸開了,全身的血液直衝腦門。
她說著話時眼神飄移不定,盡管表演得很是賣力,我還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謊言。
明明是她背著我帶著初戀一同出去巡回演出,對我隻字未提。
不知道她怎麼好意思,麵不改色,堂而皇之地說出這樣的話。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倆剛出來時相視一笑的時候充滿了愛意。
他們之間泛起的愛意和每一聲嬉笑,都化成了嘲諷的刀狠狠紮在我的心口上。
我心痛得發抖。
我張了張嘴,心頭被湧上來陣陣苦澀,被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工友們見我愣在原地,拉了拉我的衣角,“傅工,嫂子舟車勞頓需要休息,要不你們先回家吧。”
沈優月也聽出了大家的意思,拉著我直接回了家。
等我回過神來時,人已經站在家裏了。
“沈優月,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重活一世,我不想再重蹈覆轍,我想她願意和我承認錯誤,我可以很體麵果斷的結束這段可笑的戀愛,但她沒有。
聽見我問題時,沈優月收拾行李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揚起一抹怒意:“蕭凜盛,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又鬧什麼鬧!”
“你的工友們都說了,我長途回來很累,能有什麼要說的。”
我看著沈優月滿臉怒意,以高位者的姿態對我輸出著自己的情緒。
幾乎我們每一次的爭吵一樣,她永遠都把自己放在對的那方,趾高氣昂地指責我,不管我有沒有錯。
我精準的捕捉到她眼底一瞬而逝的慌張和愧疚,但我不想再說話了。
無所謂她承不承認,分開都已成定數。
2.
看見我麵無表情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完全無視她帶回來的行李,她的笑容瞬間暗了下去,語氣中帶著不悅:“蕭凜盛你怎麼回事?門口的行李你沒看到嗎?”
我漫不經心的翻著書,“嗯”了一聲:“沒看到。”
我根本不想起身,她愣了一下,眉頭蹙了蹙。
在一起五年,像今天這般毫不上心的態度,她還是第一次見。
許是自己心裏有鬼,即便她有些生氣,卻還是獻寶似的從包裏掏出給我帶的禮物。
“呐,特地給你帶的禮物。”
“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我抬眸看去,精致的包裝裏,是一條絲綢的領帶。
她鮮少給我送過禮物,各種各樣的節日,從來都是我絞盡腦汁的為她準備禮物。
換做以前見她出差還如此惦念我,我一定會激動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和她擁抱。
但是如今我看著她這張曾經一顰一笑都牽動我心緒的臉,我卻提不起任何興趣。
上一世我含恨而死,緊緊攥著拳頭滿心的不甘。
想到這我不自覺地哆嗦了兩下。
其實她不在的時候,我習慣性地會為她準備禮物,隻不過現在已經躺在垃圾桶裏了。
她見我神色平靜,有些詫異。
“怎麼?不喜歡嗎?怎麼一點也不開心?”
我接過禮物放在一旁,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就這樣?”她語氣頓時拔高了幾分,壓下去的憤怒再次燃燒起來。
“你天天就知道上班上班,不能陪我出去巡演也就算了,我好不容易記得給你帶禮物,你就這個態度?”
我靜靜地看著她發了一大通的火,仍一言不發。
明明是她犯了錯,卻硬是找出由頭來指責我,出軌人的慣用手法,我懂。
見我不說話,她像是一拳頭砸在棉花上。
最後忍無可忍,抱著被子去了另一個房間。
每次和我生氣,她都堵著氣和我分房睡,逼著我去哄她,和她道歉才會罷休。
但這次,我無所謂了。
她那具不知被別人碰過多少次的身體,離我多近一分,我都覺得惡心。
分開睡,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3.
第二天一早,我吃完了給自己做的早餐就出了門。
到廠裏之後我就投身於工作。
麵對五年的愛人出軌,即使再多的難以割舍,我依然保持一萬分的理智。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我和沈優月再也走不下去了。
午飯後,我躺在椅子上輾轉難眠,想到吃飯的時候大家的調侃,字字句句像是一把把利刃狠狠紮進我的心口,鑽心的痛意蔓延到每個細胞。
“傅工,嫂子回來了,你們該訂婚了吧。”
“我們都好羨慕你能娶到文工團的團花。”
“傅工攢了很多錢,嫂子跟著他一定會幸福的。”
......
是啊,為了給沈優月最好的生活,自進廠之後,我永遠是很努力的那個。
每個月除了給沈優月買衣物和家裏的日常開銷,剩餘的工資我都存起來了。
沈優月說想要過上好生活,我一直為之努力著。
我回家的時候,沈優月還沒回來。
她畢業後就進了文工團,因出色的外貌和天賦,很快就躋身為文工團的首席眼緣。
如今的她事業完美,保養得當,自然深受年輕男人的喜歡。
對比我一個整天在廠裏工作的男人,她確實耀眼得可怕。
房間裏的空氣變得稀薄,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重新換了鞋,點了根煙準備下樓透透氣,卻在轉角處停住了腳。
目光透過煙霧的嫋繞,落到花園的路燈下。
秋風吹過,樹影搖曳,燈光下的人影如此的熟悉。
蕭凜盛抬著頭,和宋少傑緊緊靠在一起。
“傑哥,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對我很好。”
“我們......這輩子沒有緣分。”
她聲音低柔,像是在哄一個孩子,語氣裏的傷感同時也訴說著她的不舍。
宋少傑垂著頭,看不清情緒,嗓音裏卻夾雜著哽咽,又好似故作堅強一般:“血凝,我知道的。”
“我無數遍的告訴自己不能來打擾你,但是控製不住我自己。”
“我忘不了你,我們一起相處了這麼久,每天一閉眼腦海裏都是你的影子,你的臉,你的身體,你的......”
說話聲被中斷,沈優月的手已經慌忙地捂住了他的嘴。
在月色的映襯下,我感受得到沈優月的眸中透出濃濃的心疼。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宋少傑攬進了懷裏,吻上了她的唇。
沈優月僵了一下,沒有拒絕。
我麵無表情的欣賞了一會,看著月光下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心低的痛意已經漸漸變得麻木。
直到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我才索然無味的轉身回家。
4.
沈優月回來的時候,身後的宋少傑禮拉著行李,笑著對我打招呼。
“傅工,又見麵了。”
我無力地扯了扯嘴角,沒有一點要讓開的意思。
沈優月皺眉把我推開,笑意吟吟地邀請他進來,再轉頭看我時目光冰冷:“你去把客房收拾一下。”
“少傑家的房子漏水,暫時在我們家住幾天。”
沈優月的語氣不是商量,不是通知,是命令。
她的口吻一直都是這般不容拒絕的強硬,我沒話說,隻靜靜地看著她們。
宋少傑五官英挺俊朗,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陽光般的朝氣。
和他站在一塊,我被襯托的像一個小醜。
可笑的小醜。
沈優月彎腰從櫃子裏拿出一雙拖鞋擺在他麵前:“傑哥,你先穿這雙吧,要是穿不習慣,我明天再去給你挑一雙好的。”
那雙拖鞋,是上次去商店時,沈優月給我選的。
她很少會主動給我挑選東西,哪怕隻是她隨手拎出來的一雙拖鞋,我也如獲珍寶一般仔細的收著,舍不得穿一次。
如今她卻把我一直寶貴的東西,轉手拿給了別的男人。
我斂下眸低的失落,往後退了一步。
“我跟你說話沒聽見嗎?快去啊。”見我沒有動作,沈優月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
我平靜的轉身回房,關上了門,門外的空氣都彌漫著愛意。
見我沒有動靜,過了幾分鐘沈優月怒氣衝衝地推開房門十分生氣地問道:“你什麼意思?今天在發什麼瘋?”
我一臉不耐煩地抬眸看了她兩眼,沒有說話。
她臉上的表情慢慢僵住:“傑哥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家漏水了沒辦法住人,我家正好有空房間,隨手幫個忙而已,你至於鬧成這樣嗎!”
5.
我的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有種想立刻衝出家門的念頭。
宋少傑卻先一步端著洗好的水果向我走來,湊近我笑意盎然對我說:“傅工,實在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這是我和優月特意去商店給你挑的橙子,嘗一嘗。”
心又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刮了幾下,我死咬著牙關忍住一拳揍上去的衝動,他卻突然勾起一抹陰笑。
下一秒,沈優月直接將橙子塞進了我的嘴裏。
酸澀溢滿了口腔,讓我原本混沌的意識驟然清醒了過來。
我突然意識到就是這一次的借住,兩人對我軟磨硬泡讓我把宋少傑送進了工廠。
一切......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一次,我不願意再受他們的白布,我直接將橙子吐了出來說了句:“好酸。”
五年的戀情,在我原以為已經要成功地走進她心裏,可以一起走到人生下一步的時候。
宋少傑再次出現了。
我這才明白,愛意怎麼會消散得盡,再起時隻會愈發濃烈。
時光並沒有消滅他。在他重新回來的那一刻,我就徹徹底底的敗了,了無生還的可能。
我累了。
也不想再繼續在這場注定失敗的愛情裏苦苦掙紮了。
話音剛落,沈優月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我,而宋少傑尷尬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傅工,都怪我不好,就應該攔著優月不要買的,還害的你生氣。”
沈優月厲聲質問:“蕭凜盛,你今天到底什麼意思?橙子是傑哥一個個親手挑選的,很用心,你沒必要這樣。”
我沒理她,直截了當說出了“分手”。
我頓了頓,看著睡在腳邊的柔軟,繼續道:“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但團團必須跟著我。”
團團是剛在一起的第二天,我和她撿的一條小貓,平常都是我照顧的多。
若是問我分手最割舍不掉的,就是它了。我舍不得。
沈優月不可思議的盯著我,眼底的傲慢一瞬間消失殆盡:“蕭凜盛,你居然要和我分手?!”
“嗯。”我淡淡回應。
即使不去看她,頭頂灼熱的目光也燒得我有些難受。
她咬了咬牙:“好,你別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