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這天,我提著蛋糕去找周餘北。
開門時他光裸著上身,瞥了眼我
「幫我買條裙子,正好你來,不用叫跑腿了。」
「什麼?」我愣愣的問。
他笑了聲。
「我撕了她的衣服,她現在沒得穿。」
「你快一點,別讓我女朋友凍感冒了。」
1
過去每年生日,我都會提著蛋糕去和周餘北過。
今天晚了點,工作太忙,馬上要過十二點了。
我來不及收拾自己,買了蛋糕就趕往周餘北的住處。
他開門時沒穿上衣,隻簡單了裹了個浴巾。
他像是剛洗完澡,額前的碎發濕著,一滴水珠順著他狹長的眉眼沒入鎖骨,露出大片紋理流暢的結實。
我皺了皺眉,「外麵這麼冷,怎麼不穿衣服。」
我知道周餘北欲念很重,可以前就算要,也是先吃完蛋糕的。
我擔心他凍著,推他進去,卻見他紋絲不動。
周餘北瞥了眼我,像是才想起來今天是我的生日。
「正好你來了,幫我去買條裙子。」
我愣了愣,下意識扯了扯身上那套死板的工作服,以為他要什麼情趣。
「好,你喜歡什麼樣的……」
「隨便,你看平時許西怡喜歡穿什麼就買。」
周餘北嗓音沙啞,卻好似心情不錯,他倚靠在門邊,看我錯愕的模樣。
「盡量快一點,我不想我女朋友凍著。」
也許是北城的夜晚太冷了,冷的讓人仿佛被抽幹力氣。
我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想起來許西怡是誰。
部門新來的同事,是個活潑卻又毛躁的小女生。
我沒和她又太多交流,卻總是能聽到她說,有別家公司大佬在追她,陣仗很大,表白時甚至包下數百架無人機和滿城煙花。
她說起這些時總是滿臉甜蜜,我對小女生的戀愛並不感興趣,卻沒想到,那人會是周餘北。
張了張嘴,我還是沒說出想問的。
其實周餘北追過去每一任時都是如此,轟轟烈烈,像是這輩子都認定了那個人。
但新鮮感永遠不會超過三個月,這次大概也是如此吧。
我以為自己會苦澀,卻發現自己隻是麻木的點頭。
「她還年輕,你注意一點,別想上次那個女孩……」
周餘北不耐煩的打斷我,「她不一樣。」
「沈稚,我在你心裏到底是個什麼壞人形象啊?」
他語氣調侃,卻又極為認真,「小怡心思單純,和她在一起我很開心,這次大概,和以前不會一樣了。」
夜空上看不見一絲亮光,星星被層層雲覆蓋住。
黑的壓抑。
「哦,哦。」我機械般的點了點頭,才恍然想起自己手裏還提著蛋糕。
也許是沒來得及吃晚飯吧,胃裏湧出強烈的酸澀,我扯出笑,把蛋糕遞給他。
蛋糕是我定製的,周餘北不喜歡太膩的,所有奶油很少,水藍色的蛋糕頂部,是黃色的星星。
就像十六歲時,周餘北總是纏著我要的小海星。
我們認識九年,每一次生日,他都不會缺席。
「那你還吃蛋糕嗎?」
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眼裏迸發出的希冀。
周餘北沒看我,他看著蛋糕,伸手推開。
「不吃了。」
最後我並沒有如他所願去給許西怡買裙子,借口身體不適,讓跑腿給他送來。
許是連周餘北也看出來我笑的牽強,他收斂起輕鬆,淡漠的盯著我的眼睛。
「沈稚,這麼多年了,你也該找一個人好好安穩下來了。」
忽而他又笑了,「你這麼好,喜歡你的人肯定不會少,到時候可得讓我把把關,免得被人騙了。」
一陣冷風吹過,我的眼眶幹澀生疼。
我聽懂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周餘北轉身進屋,我抱著蛋糕離開,像兩條不再相交的線。
2
慢慢走回公寓,我一個人吃完了六寸的蛋糕。
餓久了又暴食的後果就是,半夜趴到馬桶上吐的昏天暗地。
公寓的燈壞了,一直沒找人修。
這間公寓是周餘北給我選的,我的公司其實離這有點距離,但是周餘北希望我能離他近一點。
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任何要求。
那時他剛失戀,雖然他並沒有多愛那個女孩,卻總是喜歡拿失戀的名頭來跟我撒嬌。
我知道,他享受我在夜裏因他一通電話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就去找他時的緊張,也喜歡我在聽到他要追一個女孩時臉上流露出的難過。
他樂此不疲。
我曾以為,這其實就證明周餘北是喜歡我的。
去年那晚的意外後,周餘北斬斷了身邊的一切紅線,他常常拉著我纏綿,我們時常緊緊擁在一塊,仿佛要把對方融進自己的骨血,我們會縮在一塊,看著狗血的愛情片,即使周餘北滿臉不屑,卻一次都沒在中途離開。
我以為,一年的時間,足夠他喜歡上我了。
卻忘了,周餘北是個自私的人,怎麼會甘願被人束縛住一生呢?
我漫無目的的開始收拾東西,收到最後,發現自己能裝進行李箱的,沒有多少。
這件公寓裏麵的一切都是周餘北按照自己的喜好添置的,而我,心甘情願的讓他融入我的生活,左右我的選擇,讓自己遍體鱗傷。
咽下苦澀,我給老板打去電話。
談起辭職後,老板語氣激動,現在公司人員緊缺,他自然不願意放任最有潛力的員工離開。
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決心,堅決的要走。
他沒辦法,最後隻得同意,「沈稚啊,你好好考慮一下吧,經理這個位置,我先給你留著。」
被工作壓榨的心像是被一股汪泉浸潤。
可我要走的想法不會因此停留。
來到北城,是為了周餘北,現在離開,也是因為周餘北。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有遠大誌向的人,隻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現在這個願望無法實現了,我也沒了留下來的理由。
可是,我要去哪呢?
當初決心放棄臨城期望的大學,和周餘北一起來了北城,一待就是六年。
現在回去,爸媽肯定要擔心的。
想起曾經的信誓旦旦,和爸媽不舍擔憂的目光,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我倒在床上哭,電話卻響了起來。
是我關係很好的同事,「小稚,我中了去新疆旅遊的票,可是我要去找我男朋友啊啊啊,你替我去吧!」
平複好心情後,我想了想。
獨自一人奮鬥的這兩年,我沒怎麼給自己放過假,鮮少的休息時間,也都被周餘北剝奪走了。
去旅旅遊,看看風景,好像也不錯。
「好啊,謝謝你小桃,我過兩天找你拿票。」
…………
把行李寄回去的時候,我給爸媽打了電話。
說我過幾天打算回老家的時候,我其實有些忐忑。
可媽媽什麼都沒問,她聲音有些哽咽,「好孩子,在外麵吃了不少苦吧,回來就好,到時候媽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魚,小稚啊,是真的打算回來,不過去啦?」
心裏流淌著久違的暖意,我點了點頭,又說了句,「再也不來了。」
3
在公寓躺了兩天,我像是要把這兩年的覺補回來。
手機響了,我以為是同事催我去拿票。
打開卻是周餘北的電話。
這兩天,我沒再聯係周餘北,一條消息,一個電話也沒有。
還以為,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再有聯係了。
他的嗓音沙啞,不似以往那樣懶懶的,「你的兔子落我這了。」
想了想,我才記起他說的兔子是什麼。
少年時期,我皮膚薄,不管夏天還是冬天,我的鼻尖和臉頰兩邊總是紅彤彤的。
周餘北笑我像兔子。
那隻兔子玩偶是發生關係那天晚上,周餘北隨手買的,本來準備給我當生日禮物。
他說像我,我便歡喜的要命。
我偶爾太忙,不能隨時去到他身邊,就把兔子放他那,要他當做我陪在他身邊。
我看著被收空的公寓,開口,「扔了吧。」
周餘北啞了會,像是不相信般,「你說什麼?」
他知道我有多寶貝那隻兔子,我也知道。
我曾一度將它當做我暗戀到頭的定情信物,可這一切終究是一場美夢。
現在夢醒了。
「你要是不喜歡,就扔了吧,我這沒地方放。」
我頓了頓,好像沒跟他說過我要回去的事。
周餘北嗤笑一聲,「你那空那麼多,怎麼?連隻兔子也放不進去?」
「不是,我馬上要走了,那隻兔子,是多餘的,你扔了吧。」
「你要走?去哪?去多久?」
周餘北語氣有些急,「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一下聲?沒事,我可以給你送過去,好歹也是你喜歡的玩偶,丟了多可惜,隻是小怡不喜歡,我怕她誤會,你……」
「不用了,」我的聲音有些重,其實我已經有些生氣了,「我要回去,回老家,不回來了,那隻兔子我也不要了,你要是不想仍,就隨便吧。」
那邊久久沒再說話,等我有反應,電話已經掛斷了。
我歎了口氣,睡意被打斷,起床簡單收拾了下,準備去找同事拿票。
「哎呀真的不用謝,還得多虧你幫我去了呢,不然我還不好跟別人交代呢。」
同事擺擺手,不舍的拉著我,「你真的要走啊,不回來了?嗚嗚,我會想你的,多聯係!」
「以後來我家鄉玩聯係我,我帶你好好逛逛。」
我笑了笑,將小蛋糕遞給她。
轉頭,撞進滿眼陰沉的周餘北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