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懷上寶寶後,我相信自己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媽媽。
而此刻,我是一個囚犯,一個害死自己孩子的罪人。
1
我跟曹家明的相識,緣於一場暴風雨。
連續下了大半個月的雨,地鐵都停運了,路麵上到處是積水,深的地方達到一米多。
官方通知,居民如非必要,盡量不要出門。
但作為打工人,隻要天上不下刀子,就得工作。
銀行可不會因為下暴雨,讓人推遲還信用卡,或者房貸。
我跟很多人一樣,早上起來冒著大雨擠公交,然後穿著濕了大半身的衣服到公司,匆忙進衛生間換上幹的,下班了又換回來。
看著公車前後門都被人擠滿,我皺著眉頭歎氣,隻能等下一趟。
幸好是下班回家,否則我就該擔心遲到扣工資的事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一趟,我剛要抬腳上車,後麵不知道是誰,猛地推了我一把,眼看著就要跌到站台下的水坑裏。
“小心!”
就在這時,有人喊了一聲,聲音離我很近。
在我慌亂之際,旁邊伸出一條手臂,拉著我的胳膊往裏拽了一把另一隻手攬過我的腰,防止我再被人擠倒。
見我站穩了,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立刻鬆開手,歉意的笑了笑。
“冒犯了,主要是擔心你摔水裏。”
我知道對方是好意,點頭道:“沒關係,謝謝了。”
在這樣的時刻,我很難不對他心生好感。
大概我心底也有某種英雄情結吧。
巧合的是,曹家明工作的地方,跟我在同一幢大樓,不同的公司。
因為家庭原因,他放棄了之前的工作,剛回來沒多久。
吃飯的時候,我笑說在一幢樓裏,以前居然一次都沒遇到過,感覺就像重疊的平行空間。
他才說起緣由。
我心底一沉,原來他有家庭了啊!
連續的暴雨天早已結束,我也該從幻夢中清醒了。
我放下筷子,有點惋惜還沒吃幾口的咖喱麵。
“抱歉,我突然想起朋友要去我那兒拿東西,先走一步。上次你請,這次該我了。”
我剛打開手機要掃碼付款,他的手掌突然蓋在屏幕上方。
我抬頭看過去,勉強笑了笑,“不是說好了AA製,要反悔啊?”
“你誤會了。”他說話的口吻很嚴肅,但眼裏盛滿了笑意,“我說的家庭原因,不是小家,是我媽身體不太好,需要人照顧。”
前後一兩分鐘的時間,我的心情猶如過山車。
但很奇怪,我的食欲一下子又被勾起來了,卻不肯承認自己想歪才找借口離開,氣鼓鼓的問:“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不相信,彼此都有好感是我一個人的錯覺。
哪個普通的異性朋友,會發消息提醒:天氣預報明天下雨,出門穿厚一點,記得帶傘。
逐漸頻繁的聊天,每晚對方會附一句:晚安,好夢。
就在剛才,我決定切斷這場關係時,還氣憤他的不誠實,有家庭了還跟我玩曖昧。
見我生氣了,他立刻坐直身體,一本正經的說道:“絕對沒有!”
我抱著手臂看向他,一副不解釋清楚,就繼續生氣的樣子。
“範如茵,我喜歡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說完,他好像有點緊張。
2
他終於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我莞爾一笑,“如果我拒絕呢?”
雖然有點小怨念,怪他這時候才把喜歡說出口,但這段感情,更像是水到渠成。
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愣住了,隨即像個即將衝鋒陷陣的將軍一樣,“如果是我不夠好,那我會讓自己變的更好!”
我忍不住笑,“好了,逗你玩的,這下扯平了。”
“嗯,你說的對。”他立刻做出檢討,“我就是不確定你是不是也喜歡我,所以才含糊其辭的試探,以後不會了。”
我們都很享受現在的狀態,不急於更進一步。
但我們不可能止步於男女朋友,在覺得彼此適合做婚姻伴侶後,就到了見家長的環節。
他爸爸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長者,說話很有界限感,不會因為我可能成為他兒媳婦,就觸及一些讓人不適的話題。
但他媽媽對我,有種……看不上的感覺。
“小茵,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聽家明說,你們之所以認識,就是他幫了你,可
真巧,是不是一眼就相中他了?”
這話聽著刺耳,但出於禮貌,我笑著解釋:“隻是巧合,我們也不是從那天開始就交往。而且那種情況下,都淋的像落湯雞,談不上一見鐘情。”
“是嗎。”她明顯不相信,“我知道的,很多女孩子……”
“媽。”曹家明突然走進房間,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你昨天說想吃清蒸魚,我跟茵茵去買,回來再讓她陪你聊天。”
他媽有點不高興,半靠在床頭擺擺手,
“算了,我這種病秧子誰都嫌棄,你們一家人吃好喝好就行。”
“媽!你能不能別說這種話?”
我想把空間讓給他們母子,卻被曹家明拉住手腕,“媽,我帶茵茵來家裏,不僅僅因為她是我女朋友,我更想跟她長長久久一輩子。”
“沒事的。”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開,“阿姨生病了,有什麼事都該好好說,別發脾氣。”
雖然他媽說話難聽,但顧及到她是個病人,每周都要去醫院做透析,說不定哪天就撐不住了,心情不好也能理解。
而且婆媳關係嘛,古往今來也沒幾對相處特別融洽的。
等我進了廚房,他爸爸也道歉說:“小茵,你阿姨身體不好,對誰都容易發火說話帶刺,你多體諒。”
我笑了笑,“叔叔放心,我都知道,不會多想的。”
送我回去時,曹家明先是道歉,又跟我保證:“不管我媽什麼態度,都不能成為我們在一起的阻礙。”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他媽嫌棄我是小縣城出身,上麵還有哥哥嫂嫂,結婚不可能帶多少嫁妝進門,也無法給曹家明在事業上提供多少助力。
可事實上,除了戶口出生所在地不一樣,我們並沒有太大差距。
我畢業工作六年,已經攢錢買了套兩室的房子,雖然每月都要還房貸,但至少我有這個經濟能力。
我並不覺得,在這段感情,乃至以後的婚姻生活裏,我需要誰的施舍。
3
我爸媽對於曹家明沒多少意見,他們關心隻一個問題。
“家明,你跟小茵這算是到談婚論嫁的一步了吧?”我媽問的很直白。
曹家明點頭,拉著我的手笑道:“隻要您跟叔叔覺得我這個女婿還不錯,茵茵也願意嫁給我,我都想明天就去領證呢!”
我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別說夢話。”
她媽對我的態度,到現在都沒有太大改觀,次數多了,我也會感到心煩,這跟曹家明對我好是兩碼事。
我媽笑嗬嗬的,還說我都快三十了,一點都不穩重。
話題一拐,她又問曹家明:“那彩禮的事,你們商量過吧?我跟小茵爸爸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體諒小年輕不容易,八萬八就夠了。”
我爸點頭附和,“是啊,像小茵這麼優秀的女兒,要這點彩禮真心不多。”
曹家明笑的像個傻子,“謝謝叔叔阿姨理解,那你們什麼時候有空?兩家人聚一起吃頓飯。”
“吃飯的事以後再說。”我讓他去樓下走走,我跟爸媽談談。
他剛出去,我媽的臉就垮下來,“怎麼?還沒嫁出去呢胳膊時就往外拐?”還漢嫁出去呢胳膊肘就任外拐!
我冷笑,“要八萬八的彩禮,那你們準備給我多少嫁妝呢?”
從小到大,家裏什麼好的都得緊著大哥,如果大學沒有助學貸款,我連踏進校門的機會都沒有。
等我工作了,又隔三差五說這不舒服,那兒不舒服看病要花錢,拐彎抹角的讓我給。
我媽還埋冤我貸款買房,以後嫁了人照樣便宜男方,讓我回老家找個差不多的嫁了,回家看他們也方便。
即便我的態度足夠強硬,但為這件事,還是吵了好幾次。
他們是沒錢,棺材本都掏出來給我哥買聯排了嘛,到現在老兩口還得天天出攤,就為了幫襯我哥。
現在又打算賣了我,再添一筆。
“彩禮是給我們的,辛苦把你養大,總不能白替別人養吧?”
我媽一臉的理所當然,“嫁妝不就是曹家人給你買的金銀首飾,放心,我們一樣不留,再給你搭上一萬。”
我爸依舊站出來裝好人,“別怪你媽說話難聽,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倒貼的姑娘在婆家是沒地位的。”
他們眼裏隻有錢,扯半天還是不講道理的那套說辭,我也懶得爭論。
“彩禮最多六萬,你們自己留著用,還是給我哥,隨你們高興。”
我媽一巴掌拍茶幾上,“少了八萬八,你別想嫁!敢偷偷領證,我就是活出這張臉不要,也非把這門婚事攪黃不可!”
“還有,以後每個月給我們轉一千塊的養老錢,我跟你爸一人才五百,沒多要你們的!”
真是在討價還價的賣我呢。
不僅要賣了我,還要繼續喝我的血,炸我的骨頭。
每月一千塊,我哥給了多少?
別說一千,一百都不可能有!
我氣笑了,“讓我承擔贍養義務,是合理要求,那我也該有權分你們一半財產,沒道理好處都是我哥的。”
我媽吱哇亂叫的跟我吵,罵我白眼狼、不孝女。
我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有分娘家家產的道理,在哪都說不通。
但子女必須贍養父母,這是法律規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