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警局的時候,楊帆正靠在一旁的牆上,嘴裏叼著煙。
他看見我出來,立刻把煙頭丟掉,然後準備來牽我。
我避開了他的動作,眼睛裏對他都是懷疑。
他先是怔愣,隨之落寞的開口道:「梔子,對不起,我那晚......是真的喝醉了。」
「你進房間以後沒多久,徐林就說他醉了想睡會兒,我就叫他去客臥,但我沒想到那個畜生會進你的房間,還——」
他的眉毛擰成繩,臉頰肌肉抖動,嘴裏劈裏啪啦的一頓輸出,仿佛真的在生氣。
「可當時你明明在門外聽見了一切,還回答他了不是嗎?」
楊帆表情錯愕,而後雙手掩埋住麵龐暴力地揉搓。
「我怎麼可能那樣做!」
他伸手把我攬入懷裏,雙手緊緊抱住我,一隻手輕拍我的背。
「梔子,你肯定又幻聽了......回家以後我們乖乖吃藥,不要再鬧脾氣好不好。」
「而且有什麼報警的必要?本來就是你的錯覺,現在大家隻會,」他欲言又止,「隻會因為這件事瞧不起你。」
「你知道因為你的抑鬱症,我已經夠小心翼翼了,求你,不要把我當壞人......」
「求你......」
楊帆的動作很輕緩又有節奏,像哄愛哭鬧的嬰兒那般柔軟。
他的話語伴著潮熱濕潤吞噬我的耳朵,我感覺渾身快要長滿苔蘚。
抑鬱症?幻聽?他說的是我嗎......
他攬著我,「剛才警官都問了你些什麼?」
我隻是看著自己的足尖發呆,思緒遊離回前一個小時。
審訊室裏的溫度有些低,我身上披了席薄毯,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對麵坐著倆人,是負責我案件的警官。
沒錯,我被強奸了。
「所以於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和加害人,也就是你男朋友的兄弟——徐林,並沒有太多交集,甚至不太喜歡這人是嗎?」
我低著頭,怯生生地抬眸望向開口問話的葉警官,動作緩慢的點了點頭。
我還記得那晚。
頭頂搖搖晃晃的頂燈,身上傳來的重物感,還有徐林趴在我的耳邊說著一些讓人反胃的話。
「你這種賤女人,就活該被人玩兒......」
「你喊啊,看你親愛的男朋友會不會來救你......」
可能是頂燈太過刺眼,眼淚隨著身軀的抖動在臉頰上滑落,我隻能苦澀的自嘲般狂笑。
葉警官拿著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紙筆摩擦的聲音傳入我耳中,像那晚徐林伏在我耳邊的嘶啞聲。
我兩隻手緊張的握在一起,下意識的摳手指。
葉警官的目光如鷹,銳利地注視著我,他的表情神秘,眉頭緊緊皺著。
「可是根據徐林的交待,你們不是第一次發生關係。」
「撒謊!他隻是為了擺脫罪名,所以才胡扯。」
我激動地抬起頭,心中的不安被怒火所掩埋。
他旁邊的李警官站起身來到我身旁,給我緊了緊毛毯。
她的嗓音很溫柔,和幹練老成的葉警官完全不同。
「別激動,你好好配合,我們肯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我握緊椅子的手卸了力,無勁地耷拉在膝蓋上,緊緊地攥住毯子,把自己包裹起來。
冷氣到底開得多低我不知道,但我現在骨子裏全是寒氣,尤其是對上葉警官那雙質疑的眼睛。
葉警官的筆停下了,他上半身往前壓,終究還是問出了我最抗拒的問題。
「那可以請你再回憶一下,案發當天的細節嗎?」
我緊抿著唇,貝齒死死咬住下嘴唇,血腥味蔓延在舌尖,「我已經說過一次,為什麼還要說?」
葉警官敲打桌麵的手指陡然停下,他雙手環抱,長呼一口氣。
反而是李警官一臉焦急,甚至有些動容。
他的語調平緩,「因為,徐林和於小姐你的供詞有差入。」
「在他口中,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你自願的,甚至你還不止一次誘導過他。」
「兩個人,到底是誰在說謊呢?」
他微眯著眼,像看獵物一樣審視我,從頭到尾,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我雙手握拳,呼吸開始困難。
李警官見此,有些著急地開了口。
「隊長,不如讓於小姐先回去休息,下次再過來,她有心理創傷,很容易情緒崩裂。」
我感覺有一雙大手隔空扼住我的咽喉,隻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除非徐林能拿出我勾引他的證據,否則我會讓他罪上加罪,告他汙蔑!」
「你別激動,我們肯定會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於小姐。」
安慰我的人依舊是李警官。
可能因為她也是女性,所以能與我共情。
在家裏被人玷汙是怎樣一種痛,更何況,還被安上了自願的帽子。
葉警官歎了口氣,他見我雙目發紅,隻得先采取李警官的辦法。
「於小姐,過段時間我們再見吧。」
李警官把毯子收起,準備帶我出去。
到門口的時候,葉警官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楊帆和黃澄江已經放了,他應該在警局門口等你。」
他口中的「他」,是楊帆。
我雙眸瞪大,猛地回頭,表情盡是錯愕。
我快步走到他桌前,雙手大力地拍上去。
「為什麼要把楊帆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