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孟言禮結婚三周年紀戀日當天，他那斷了腿的青梅回來了。

他的青梅哭著問他：「我想再去一次小時候玩的那個遊樂園，你能帶我去嗎？」

僅僅一句話，男人就紅著眼帶著小青梅離開了，丟下我一個人在餐廳。

青梅抑鬱自殺，孟言禮二話不說將離婚協議書丟給我。

「棠棠，這都是我欠顏顏的，你放心，就算離了婚我們也還是和從前一樣的。」

他不知道，早在他一次一次為了青梅拋下我時，我們就回不到從前了。

戀愛七年，結婚三年，這場十三年的感情戲我終於殺青了。

孟言禮的斷腿青梅抑鬱症發自殺了，現在正躺在手術室裏急救。

一向冷靜自持的孟言禮此時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跪在手術室門口一遍一遍的說著「對不起。」

妍顏被推出手術室時，臉色慘白。

醫生說是失血過多導致的，好在輸血及時，傷口也已經縫合。

孟言禮晃悠著身體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握住妍顏另一隻沒受傷的手。

「患者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家屬可以跟護士一起將她推進病房了。」

所有人都跟著去了病房，獨留我一個人坐在手術室門口。

手臂上的針孔還在往外冒血，針孔周圍已經泛起青紫。

我苦澀的扯了扯嘴角，眼前一片眩暈。

失去意識前，我看見有人朝我走來......

一個小時前，妍顏提出要孟言禮同我離婚。

孟言禮猶豫了兩分鐘，妍顏突然暴起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割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暈死過去前哭著對孟言禮說：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我隻是很難受很難受。」

「我不是想拆散你和嫂子的，我隻是......我隻是看見你們在一起就好難受、心好痛。」

「小言哥哥......小時候你不是說長大會來娶我的嗎？你怎麼...怎麼就娶了別人了呢？」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孟言禮哭，他朝我怒吼。

「還愣在那裏做什麼？還不快報警！！！」

「你不知道顏顏有抑鬱症嗎？為什麼還要把水果刀放桌上！！！」

之後醫生提起輸血時，孟言禮猛地將我拉上前。

「她可以！她是O型血！」

我抬頭看著孟言禮，可他完全沒心思顧得上我。

甚至在輸血時，他還一個勁叫護士多取點、再多取點。

左手抽不出血了，孟言禮趕忙將我的右手抬上前給護士紮。

他一心想著妍顏，全然忘了我中度貧血。

我醒過來時，身邊空無一人。

反倒是隔壁床的妍顏周圍站滿了人，就連孟言禮的父母也來了。

他們眼裏都流露著對妍顏的心疼。

孟言禮更是跪在床邊，將妍顏的手緊緊握在掌心，是不是還湊上前親兩口。

許是感受到我的視線，孟言禮抬頭直直的跟我對視上。

那一瞬間，我竟然在他眼裏看見了憤怒？

他跟周圍的長輩說了幾句，走到我床邊一把拉起我。

溫熱的指腹按在手臂的針孔上，疼的我倒吸了口涼氣。

「疼你就老老實實的回家去，你不知道顏顏現在什麼情況嗎？你還有心思裝暈來吸引我的注意？」

心猛地咯噔一下，仿佛失去正常跳動的節奏。

不等我說什麼，印著離婚協議四個大字的A四紙被遞到我麵前。

我抬眼看他，他卻心虛的不敢與我對視，就連聲音也軟了幾分。

「你知道的棠棠，我一直都愧對顏顏，我一直都想彌補她些什麼，這是她的心願我......你簽個字吧。」

心臟傳來鈍痛，我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許是擔心我不肯簽字，孟言禮著急的握著我的手在上麵潦草的寫上了沈清棠三個大字。

此時病房傳來妍顏醒了的聲音，孟言禮看都沒看我轉身走了。

隔著門縫，我看見他獻寶似的將簽了字的離婚協議遞到妍顏麵前。

因為激動，他當眾吻在了妍顏的嘴唇上。

我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心裏死撐著的那根玹終於斷了。

2

從民政局領完離婚證出來，孟言禮有些失神。

這一個月我沒有和他見過麵，自從簽了離婚協議他就都住在隔壁陪著出院的妍顏。

所以他也不知道，我在一點一點銷毀我們之間的回憶。

既然他要彌補妍顏，那就隻身一人好好地去彌補她吧。

孟言禮回過神，扭頭看我，麵容有幾分愧疚。

「你放心棠棠，就算領了離婚證我們也還是和從前一樣的。」

「等顏顏好一些了，我們就去複婚！」

又是這句話。

我將離婚證揣進包裏，隨意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等顏顏情緒穩定了，我就陪你去三亞旅遊......

等顏顏心情好點了，我們就去海邊散心......

等顏顏病情好轉了，我就帶你去補上結婚三周年紀念日......

這些話他說過很多次了，每次也就隻是說說而已。

孟言禮小心翼翼的湊過來握了握我的手。

「我說真的，這次絕對不會再食言了。」

「晚上你在家等我好不好？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可樂雞翅！」

我應了聲好，臉上沒有表情。

孟言禮抿了抿唇，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不遠處坐著輪椅的妍顏打斷。

笑意瞬間爬上孟言禮的臉，他朝我使了個眼色徑直走向了妍顏。

走近後，兩人第一時間擁抱了一下。

孟言禮將紅色的離婚證拿出來在妍顏麵前晃了兩下，不知道說了什麼，兩個人笑作一團。

我嘲諷的勾了勾唇，轉身離去。

我沒有按孟言禮說的回家等他，而是去了全國連鎖房產中心。

那個冷冰冰的房子早已不是我和孟言禮的家。

兩個已經離了婚的人還繼續住在一個屋簷下，不大合適。

孟言禮心中對妍顏是有愧的，這些事是婚後孟言禮才告訴我的。

小時候他帶著妍顏出門騎單車，在過馬路的時候孟言禮率先騎著單走走了。

小小的妍顏跟在她身後被拐彎的大貨車碾壓在身下，孟言禮聽見驚呼聲扭頭看見的就是躺在馬路上血肉模糊的妹妹。

好在妍顏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

可那雙跳舞的腿，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出於人道主義，孟父孟母也出了一部分的醫療費用。

妍顏出院後就被她父母帶去了國外居住，之後再無音訊。

孟言禮一直很愧疚。

我還記得他被每每夜裏被噩夢驚醒後驚恐地抱著我說：

「棠棠，要是我當時沒帶她到馬路上去就好了......要是當時過馬路的時候我等等她就好了......」

他一直想能用什麼方式補償妍顏，可惜他並不知道妍顏父母將她帶去了哪裏。

直到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當天，妍顏回來了！

她推著輪椅坐在餐廳裏，就那樣和孟言禮相遇了。

那天她哭著說出了久別重逢後的第一句話：「我想再去一次小時候玩的那個遊樂園，你能帶我去嗎？」

孟言禮立刻紅了眼眶，鬆開我的手去擁抱妍顏。

看到這一幕，我是感動的。

我提出陪她們一起去，可妍顏不想。

那天，我一個人被丟在餐廳，一個人過完了結婚紀念日。

此後不管是出門還是在家，孟言禮都會突然被妍顏叫走回憶童年。

我和孟言禮休假在家看恐怖電影，妍顏哭著打電話來說一個人在家害怕，於是我就變成了一個人在家。

我和孟言禮休了長假準備出去旅遊，妍顏慘白著小臉說自己從沒有出去玩過，於是出去旅遊的就變成了他們兩個。

孟言禮給我過生日，吹蠟燭許願的時候妍顏發消息來說突然想吃點甜點，於是屬於我的生日蛋糕被整個提去妍顏家裏，我連奶油味都沒嘗到。

我知道孟言禮對妍顏的愧疚有多深，我也知道妍顏自從車禍後過的有多艱辛。

起初，我並沒有多說什麼。

隻是每次被半路丟下，總會有些難過。

我試著去跟孟言禮溝通，或許可以試著三個人一起聚呢？

但孟言禮總是不在意的一笑置之，然後用一句話打發我。

「棠棠，我對顏顏有愧，你是知道的。」

「抱歉棠棠，顏顏對你不熟悉，她不喜歡跟陌生人待在一個空間。」

現在想來，這些話不過是防止我去打擾他們二人的說辭罷了。

而且再說，他對妍顏有愧憑什麼要我也跟著彌補、忍讓？

3

從房產中心看完房回去後已經很晚了。

桌上擺了剛盛出來的米飯，孟言禮還在廚房忙碌，顯然他也才回來。

「回來了。」

他手上拿著筷子衝我局促的笑了笑。

孟言禮接過我手上的包，替我拉開座椅。

「吃飯吧棠棠。」

我掃了眼桌上的菜。

油燜大蝦、清蒸蝦、爆炒花甲、麻辣扇貝、海蜇、紅燒帶魚。

六道菜，很是豐盛。

隻是可惜。

「我不餓，就不吃了。」

說完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臥室走。

手腕被抓住，天旋地轉的那一刻我腦袋有一瞬的恍惚。

孟言禮咬著牙，臉色不大好看。

「你還在為離婚的事生氣？」

「這件事事出有因你是知道的！我跟你解釋過了！」

他越說眉頭皺的越緊、越煩躁。

「棠棠，你理解理解我好嗎？」

「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就懂點是吧，算我求你。」

「我以後會彌補你的，現在我們先吃飯好嗎？你忘了你貧血的事情了？」

我手腳冰涼，心猛地一沉，甩開了孟言禮的禁錮。

「原來你記得這個事情？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許是我麵上的嘲諷太明顯，孟言禮想到什麼眼神湧上一絲心虛和歉意。

我冷聲打斷他的話。

「我海鮮過敏，就不吃飯了。」

「如果你現在趁熱把這些打包送到妍顏那去，她應該會很開心，畢竟這六個菜都是她愛吃的！」

最後一句話我咬的極重。

我清楚的看見當我提出打包建議的時候孟言禮眼裏的動容。

關房門前，孟言禮伸手攔了下。

「抱歉棠棠，我一時糊塗記混了你和顏顏的口味，那我晚點再給你買夜宵回來。」

他手上還提著打包好的菜肴。

「我把這些送過去就回來。」

「等我！棠棠。」

隨著大門啪嗒落鎖的聲音，我默默的站在二樓陽台觀望。

出了門的孟言禮走的很急，他穿過欄杆，走到了妍顏家門口。

敲響門，不一會，妍顏麵容就從門後露了出來。

孟言禮特意將手背到了身後歪著頭去逗女孩。

妍顏猜不到，直接伸手抱住了孟言禮。

她的臉貼在孟言禮的小腹處，兩隻手伸在後麵一路從背摸到了手心處。

然後......兩手緊握。

兩家隔得很近，他們兩個的動作和打鬧聲被我清晰的看在眼裏、聽在耳裏。

我不願再看，回房拉上了窗簾。

其實房間已經很空蕩了，裏麵的東西基本都被我搬空了。

有關我們夫妻二人的回憶也都該燒的燒、燒不了的就賣廢品或者丟掉了。

隻是孟言禮回來的急、走的也匆忙，他並沒有仔細看看房子裏的陳設。

或者說他不在意。

房產公司那邊的手續也辦的很快，還有客服打電話來提醒我：後天諸事皆宜，可以喬遷新房。

這一晚孟言禮沒回來。

第二天他笑容滿麵的進門，手上提著幾袋早餐。

他進門說的第一句話是：「棠棠，你猜我買了什麼？」

香味鑽進鼻腔，我脫口而出！

「熗鍋肉絲麵和餛飩！」

城東那家早餐店的熗鍋肉絲麵和餛飩特別好吃！特別搶手！

有時候七八點去就已經賣完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過了！

我最饞的那段時間，孟言禮一直忙著陪妍顏，已經很久沒有清早車開帶我去買過了！

孟言禮眸中有著詫異。

「你怎麼知道？」

他遞豆漿油條的手一頓，另一隻手下意識往身後躲了躲。

我的視線落在他那隻手上，遲遲沒有接過麵前的早餐。

孟言禮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棠棠，這些不是買給你吃的。」

4

一股酸澀湧上鼻頭，我沉默的接過了豆漿油條。

說不失望是假的，也許是我沒有掩飾眼裏的失望，孟言禮驀地軟了語氣。

他走上前輕輕環住我，身上還殘留著妍顏經常噴的梔子花香水味。

「抱歉棠棠，妍顏突然很想吃這家的早餐，巧的是她跟你口味竟然一樣！」

「下次，下次我一定帶你去吃！」

「但是這次，真的不能給你吃！」

「顏顏還等著我呢，我得趕緊給她送過去！這麵得趁熱吃，不然坨了就不好吃了。」

我輕點了幾下頭，沒說什麼。

孟言禮麵上有絲欣慰，低頭要湊過來吻我。

呼吸靠近的那一刻，香水味更濃了，濃的讓我想吐。

壓下心頭的不適感，我偏頭躲過了這個吻。

唇落在我的臉上，孟言禮一怔。

「你說她和我的口味一樣，那既然你都去買了，為什麼不多帶一份給我？」

「你知道我有多想念這個味道的。」

我突然地發難讓孟言禮不知所措。

他張嘴想說些什麼，被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

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孟言禮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

掛斷電話後，孟言禮歎了口氣。

「顏顏在等我呢，我真的得給她送過去了。」

「棠棠，你懂點事，別讓我難做好嗎？」

「不就這一次沒吃到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嗯？」

不等我說什麼，孟言禮就開門走了。

我扯了扯嘴角。

就這一次沒吃到而已嗎？

孟言禮大概忘了他的車上裝著GPS定位。

自從妍顏出院，他就每天清早開著車載著妍顏去這家店吃早餐。

持續了一個多月，不管是下雨還是霧霾天。

然而沒有一天，孟言禮有想起帶我去，或者給我帶一份回來。

豆漿油條我沒吃，都送給門口等公交上學的小孩了。

我在客廳一直坐到晚上八點。

不出所料的話，孟言禮今天是不會回來了。

我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說話的是妍顏。

「沈清棠嗎？唔...小言哥哥在洗澡誒！今晚可能不回去了哦~」

妍顏一貫這樣，當著大家和孟言禮的麵會嬌羞的叫我嫂子。

私下裏，她會直呼我的名字。

我什麼都沒說，掛斷了電話。

原本想好好跟孟言禮道個別的，畢竟是三年的感情，有始有終嘛。

現在看來，不必了！

將鑰匙留在茶幾上，我提著行李箱出了門。

最後回頭看了眼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家，其實也不能稱之為家了。

裏麵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幾件家具，月光透漏進來，顯得格外孤寂。

就像之前孤零零等待孟言禮回家的我一樣，孤獨。

「孟言禮，再也不見了。」

對著空氣，我輕聲道。

今此一別再相見，我和孟言禮就是陌路人了。

登機前，孟言禮的電話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