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年紀念日,蘇姝當著在場的賓客的麵,拿著話筒向回國的竹馬表白。
她牽起竹馬的手,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宴會,留下我一人不知所措。
欒樹下,我看見她摟著黎雲霖深情相擁,
「雲霖,我發誓自己從來都沒有愛過他,是他一直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粘著我。
我知道你腎不好,我讓他給你換一個,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回到家,五歲的女兒也用腳狠狠踹我的腿,「都怪你這個殘疾人,讓我在外麵抬不起頭來,我要黎叔叔,不要你了!」
可後來,我走了,她們卻苦苦求我回頭。
「黎雲霖,感謝你能回國看我,在這片土地上,我會好好彌補你過去錯過的時光,希望你在這裏玩得開心。」
台上蘇姝將話筒的聲音外放到最大,即便被搶了話筒的司儀當場黑臉,她也看似未看。
黎雲霖微笑的站在台下,帶頭鼓起來掌,更襯托著會場裏的落針可聞。
他站著等著她過來將他帶走,兩人手拉著手時。
丈母娘的臉色一沉,急切的喊住,「姝姝你們糊塗啊!」
然而對方隻是留下一個遠去的背影。
連句解釋都沒有給我。
一直到我發現自己親手給蘇姝在別墅門外栽下的欒樹,不過是她寄托情思的工具。
小小的兩道倩麗的背影,映照在空曠的秋夜中。
風中,粉色的欒樹被吹得葉子沙沙作響。
蘇姝被黎雲霖按在樹幹上,急切道。
「雲霖,我沒想到回國後還能記得我,這次不要錯過我好嗎?
如果當初不是那人的阻撓,也許我們已經成了神仙眷侶。
還好現在也不晚,等我回去離婚,讓他滾出去,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
黎雲霖輕笑著勾起她的臉,狠狠的咬下去。
兩人的聲音不停的回蕩在樹林中。
「好,等你讓他給我換個腎,再叫他淨身出戶!」
原來這些年,我到底是錯付了。
當初她摸著我的臉,鄭重的告訴我,欒樹是她的最愛,花期長久,預示著我們的感情長久不分離。
如今她在清風霽月中,赤條條的大笑著和黎雲霖說,「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嗎?就是在這欒樹林裏。今天又能重回少年了。」
原來如此。
我的胸口悶得像壓了塊石頭,雙拳被握得咯吱作響,可我沒有衝上去暴打他們。
她是我愛了十年的女人,我下不了手。
隻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鬼使神差的,我拄著拐杖來到了書房門口。
這是蘇姝的禁區,成婚後她要求我給她絕對獨立的私人空間。
書房是她辦公和休息的場所,我是絕對不能進入的。
我當真聽了她的話,五年來從未進入。
一次給她打掃房間時,才踏進去整理了下花草,她就怒氣衝衝的奔過來。
警惕的環繞周圍一圈,見著沒有異常後,接著用手指著我的鼻子,怒斥。
「楊珂,你是瞎了還是聾了?我早都告訴你不要進來,就是不聽!
趕緊給我滾出去!」
當時我還怕她生氣,晚上又帶她去高級餐廳吃飯,可她不理不睬,哪怕是我跪下來將鑽石項鏈放在她麵前,也不肯軟和下來。
那之後我長了教訓,無論什麼事,再沒有進去書房一步。
可今天她既然已經背棄了我,我也不用再顧忌她的想法了,況且這書房中怕是有不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書房中一塵不染,花瓶中還插著一束欒樹枝條,更驗證了我的猜想。
在架子上有一個相框,是她和黎雲霖的合影,她笑得很甜,是我這十年來沒有從她臉上見過的明媚的笑容。
我才將相框取下,一個暗格就從另一側彈了出來。
裏麵厚厚的一疊都是她和黎雲霖的合影。
「西府海棠,樹壓滿枝。」
床上她被黎雲霖緊緊抱著,我舉著相機拍下這一幕。
「香山下,冬。最快樂的時候,是和你度過寒冷的冬天」
楓葉被火光映照得發亮。
她和黎雲霖烤著篝火,在夜裏依偎著取暖。
一張毛毯就裹住他們兩人,她仍在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
「西湖中,夏。你在我身邊,一切都好。」
千萬的碧綠蓮葉圍繞在她身邊,她笑得忘乎所以。
站在荷花池裏,衣服被水淋透,她笑嘻嘻的一點不生氣。
黎雲霖則繼續往她身上潑水取樂。
「同年,秋。勿忘我。」
機場裏,他要出國了,她像個真正的情侶一樣,哭得滿臉都是淚痕,妝容都花了。
我沒有勇氣繼續看下去,在巨大的情愛衝擊麵前,我是一個懦夫。
這些保存完好的相片,寫滿了她和他的故事。
似乎我才是那個局外人。
我抬手擦了下臉,這下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淚水。
是了,人非木石,怎能無情?
不知道靜坐了多久,門外忽然響起稚嫩的嗓音。
「爸爸,蓓蓓餓了,要睡覺覺,你要講故事。」
我笑了,是了,我還有女兒蓓蓓。
她是我親手灌溉養大的玫瑰花。
沒了蘇姝,我也可以帶著她好好的生活下去。
「蓓蓓吃晚飯了沒有呀?爸爸給你煮好不好?」
我一瘸一拐的上了樓,給蓓蓓煮了她最愛吃的蝴蝶麵。
勺子一口口的將食物送進她的嘴裏。
她嘟囔著小嘴,不情不願的吃完了一碗。
舉起手來要抱抱。
我的手才伸到她麵前,她忽然盯著我。
「黎叔叔呢?」
我一頓,哄著她,「他不在。」
床邊,燈光被調的很暗,我模糊著淚眼,給她讀完了三個故事,蓓蓓的眼睛還是睜得碩大。
「爸爸,黎叔叔怎麼沒來?蓓蓓想要他給我買糖。」
我笑了,小孩子果然天真。
這一笑,又掉下許多眼淚。
蓓蓓無視我的眼淚,盯著我,「是不是你又讓媽媽不高興了,黎叔叔才不來了?」
恍惚中,我從她瞳孔的倒影中見到了她媽媽的樣子。
刻薄、精明。
她很聰明,五歲的小孩,說話如此利索,有條理。
可也讓人害怕。
我將故事書的扉頁合上,鄭重的問她。
「要是爸爸媽媽離婚了,你跟誰?」
她想也不想,正氣淩然,「當然和媽媽!
媽媽會帶黎叔叔來,他每回都帶我吃好吃的,給我一堆糖吃。
不像爸爸隻會讓我彈鋼琴,按時刷牙睡覺,沒趣死了。」
不但是蘇姝,即便是蘇蓓蓓眼裏,我也是不如黎雲霖的。
她生氣起來,用腳丫狠狠的踹著我的小腿,原本受傷的腿上再次傳來刺痛。
「殘疾人,你出去,我不要你,我要黎叔叔!」
2
這是我最後一回給她讀故事了。
我將書放在她的枕頭邊,給她蓋好被子,為她關上門,走了出去。
如她所願,我會和蘇姝離婚,而她也能有一個拿得出手的爸爸。
算是我對她的小心意。
走廊上的燈光忽明忽滅,我的身影蹣跚的踱行著。
樓梯下傳來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音。
我沒有回頭,是蘇姝。
她喊住了我,「雲霖第一次來我們家,你去煮點餃子給我們吃。」
第一次?她還在撒謊,就憑蓓蓓對黎雲霖的熟悉度,就憑那些滾床單的照片,就絕不止幾次了。
想起我的床上,被他們翻雲覆雨,胃裏就泛起惡心。
我停住腳步,她已經拉著黎雲霖的衣角上來了。
兩人手挽著手,見著我,避都不避。
「黎雲霖,你之前見過的,我的發小,也是男閨蜜,今晚留宿在這裏,你不會介意的吧!」
我僵直著身子,哀莫大於心死。
我沒有力氣去回答她,從她的身邊擦肩而過。
她在後麵大喊,「楊珂,我給你臉了是吧!今晚你別想和我睡覺!」
可我還是去了廚房,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是給自己吃的。
這些年,我為了蘇姝的事業搭進去很多心力,在外我是幫手,在內我是洗手作羹湯的主夫。
現在終於能為自己好好活一回了。
餃子才吃了三個,蘇姝進來了。
喜氣洋洋的,身上還有一股濃烈的味道。
我皺了皺鼻子,將碗拉得離她更遠。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們的,來吧,這碗餃子,我給雲霖送去,他保證愛吃。」
我用手按住了碗口。
斜眼看她,「想吃,自己去燒,你也是殘疾人嗎?」
蘇姝的麵色一僵,又緩和下來,無視我坐到我身邊,開始道歉。
「對不起啊,老公,雲霖是從美麗國來的,思想上更自由些,所以我今天說的那些話,也隻是表達友好。
你放心,在我這,你還是我老公。
男人嘛,要大度些,不然我可就真的跑了哦!」
我想起她這些年和黎雲霖遊覽各地拍的各種照片,就覺得反胃。
眼前的餃子也沒有吃下去的欲望了。
她將我的手放在她胸口,吐了口氣,悄聲道,「聽聽我的心跳,沒騙你吧!」
Yue——
到了今天,她還能麵如常色的撒謊。
見到我吐了,她慌張起來,「怎麼回事?是身體不舒服嗎?腎沒有問題吧!」
我站起身,冷冷的看著她。
「蘇姝,我們離婚吧!」
她麵色一凜,「離婚?憑什麼!你還敢提離婚!當初可是你跪在地上,當著七大姑八大姨的麵求我結婚的!
你說結就結,離就離,你拿我當什麼人了!」
我沒有拆穿她,被她氣得頭痛,按了按太陽穴。
「說吧,有什麼條件?」
她不說話了,定定地看著我,想從我的臉上看出我有沒有在開玩笑。
「楊珂,你想好了?」
不等我回複,她接著堅決的說下去。
「給雲霖換個腎吧,換完,我們立馬離婚!
蓓蓓是我的,你不許把她帶走。」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就規劃好了未來。
很顯然,我拒絕了她的條件。
她氣急敗壞的將碗筷全部摔在地上,破口大罵,「楊珂,我瞎了眼才會找你這種殘廢!換個器官都不願意,你比的上雲霖嗎?
他是海歸,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天之驕子,而你不過是有幾個臭錢的攤販!
拿你的命去換雲霖的,也是在抬舉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