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子裏有一個詭異的習俗,打童鼓。
這個鼓不是普通的鼓,而是人皮鼓,更確切的說是用女童的皮做成的鼓。
傳說隻要在女子懷孕時用至親姐妹的皮做成人皮鼓,在剛懷孕時在門口連續敲三天,孕婦肚子裏的孩子就一定會是男孩。
為了讓我媽能順利生下男孩,爸爸把大姐和二姐賣給了人販子,用這些錢請了專門的師傅殺了我做成了人皮鼓。
媽媽順利生下了男孩,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男孩就是我。
在我們村子,所有人都重男輕女,他們家裏沒有皇位要繼承,有的人家甚至窮的連孩子都養不起,但隻要家裏有男孩就腰板挺直。
爸爸說媽媽是個不爭氣的,一連三個都是女娃子,罵她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甚至連村子裏原本和我家比較親近的鄰居都漸漸疏遠了我們家,他們說我們家女娃子多陰氣重,懷孕會傳染,甚至生男生女都會傳染,有的人路過我們家時還會啐一口,罵一句「晦氣。」
爺爺奶奶更是般到了與我們家相反的村頭老宅子去住,原本懷二姐的時候奶奶斷定那就是個男孩,結果生下來一看是個女娃子,直接罵了一句「沒用的廢物」,至於我媽的月子根本連管都沒管。
爸爸整日煙不離手,愁眉不展。
他聽信偏方給媽媽喝各種各樣的藥,那些土方子把我媽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可依舊沒有什麼用,我為我媽感到悲哀,我想好好學習,等長大了脫離這個地方,我討厭這裏。
可惜,我還是沒有逃出魔爪。
那段時間大姐二姐總是調皮,羨慕旁人家小孩有零食,就纏著爸爸要買,爸爸那晚喝了酒,酒氣上湧打了她們,還把她們趕出了家門不讓進屋,秋末冬初,夜晚冷的她們瑟瑟發抖,我不敢給她們求情生怕會連累到我。
大姐和二姐這次也怕了,再也不敢提買零食的事。
臨近年關時村子裏來了兩個男人,看起來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爸爸把他們請到家裏做客,做了好多菜,還有排骨和雞肉,而且爸爸破天荒的讓大姐和二姐上桌一塊吃,我不敢生氣,怕爸爸會打我。
晚上睡覺時我還羨慕大姐二姐能吃上肉,結果第二天她們就都不見了,我問媽媽,媽媽說她們跟著叔叔去城裏過好日子了,這讓我更加羨慕。
家裏就剩下我一個孩子,爸爸這段時間對我很好,給我買肉,買零食,人都吃胖了一圈,我覺得爸爸媽媽一定是最愛我的,可轉眼我就被狠狠打臉。
後來我才知道,這和賣豬前先把豬養肥是一個道理,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2
這天爸爸請來了同村的劉二叔,我知道我可能要完了,因為我聽村子裏的嬸子大娘說過,他是專門做人皮鼓的師傅,他來了我們家,說明爸爸要做人皮鼓,怪不得這段時間他做出了一個鼓架子,而且看我的眼神也那麼詭異,原來他早就打算好了。
我嚇的趕緊回了屋,藏在放衣服的大木箱裏,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三丫,三丫,你在哪呢!爸爸給你買了好吃的,有你喜歡吃的火腿腸,快出來嘗嘗。」
我沒有出聲,爸爸在屋裏走來走去,好像在看我到底藏在了哪。
聽到他腳步靠近,我心跳如鼓。
「三丫,快出來,爸爸了沒有耐心陪你玩捉迷藏。」
我趴在箱子裏大氣不敢喘,忽然箱子門打開,爸爸抓著我的頭發不顧我的疼痛直接把我從箱子裏拎了出來。
我哭喊著叫媽媽,求爸爸放過我,換來的確實無動於衷和冷眼旁觀。
爸爸把我關進柴房,裏麵放了一張大桌子,劉二叔就在旁邊坐著,他笑著走向我,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
「這是大白兔奶糖,很好吃,要不要嘗嘗?」
雪白的奶糖吸引著我,拿過來放在嘴裏,很甜,很好吃。
但漸漸的我發現我渾身沒了力氣,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勁兒。
劉二叔從他的包裏拿出一根又細又長的鐵簽子,從我的腳後跟紮了進去,然後挑起上麵的的皮膚。
這個過程竟然一點也不疼,我流著淚,看向門口,看向窗戶,我多麼希望媽媽可以來救我,但沒有人,媽媽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絕望的看著那根鐵簽遊走在我身體裏,皮膚就像幹枯的樹葉被一點點剝落。
最後我的頭被他靈巧一折「哢哢」一聲就斷了,隻剩一層皮連著。
他把皮剝下來以後我那殘破的身體就被他扔在一邊,他一邊摸著皮一邊感歎「真是塊好皮,又白又滑。」
為了讓鼓麵更加完美,敲出好聽的聲音,他非常仔細的把皮上帶的肉一點點削掉,那細心的模樣仿佛在雕琢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鼓三天才做好,當劉二叔把做好的鼓拿給爸爸看時,他的雙眼全是亮光,摸著鼓麵愛不釋手,像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
劉二叔囑咐他「我已經把她的眼睛挖出來了,頭七之前把眼睛,四肢和頭顱分別埋在不同的位置,眼睛用黑布包起來,不要看。」
「好的,我知道了。」
爸爸樂顛顛的把錢遞給劉二叔,把人送出了門。
在門口時,劉二叔又問「家中嫂子懷孕多久了?」
「一個月。」
「好,這兩天準備準備,把需要的東西提前買好,打童鼓需要三天,一天不能少。等你準備好了通知我一聲,我會請劉阿婆來。」
爸爸點頭應「是,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準備。」
回到家後又開始看著鼓傻笑,想著以後有兒子的日子好像就有了盼頭。
直到天色擦黑才想起要處理我屍體的事。
柴房裏,我的屍體被扔在地上,他看著我血淋淋的屍體,眼中毫無情感,把我拎到桌子上就開始肢解,那冷漠的眼神就像剁雞鴨一般,誰能想到此時在他刀下的竟是他的親生女兒。
等埋完了頭顱和四肢,這才想起來還有眼睛,但回去以後也沒有找到,不知道掉在了哪裏,但他並沒有在意,人都死了,魂還能做出什麼幺蛾子,他不信邪,也沒在找,卻沒發現掉落在牆角的眼珠子一直看著他。
3
半天天空下起了雨,電閃雷鳴,照亮了窗戶上一個小小的身影。
桌子上的血跡已經被大雨衝刷幹淨,隨著院中的泥土流出門外,又摻和著外麵的雨水流向遠處的河裏。
有幾條流浪狗路過我家門口,嗅著殘餘的血腥味衝我家狗吠,仿佛又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般灰溜溜的逃走。
第二天雨停了,院子幹幹淨淨,空氣中似乎還摻雜著泥土的芬芳,誰還能看得出昨日這裏上演過慘絕人寰的一幕。
爸爸心情很好,從前陰鬱的心情已經不在,吹著口哨去買蠟燭紙錢之類的東西。
打童鼓這件事不知怎麼就傳到了村裏人的耳朵裏,大家看到我爸時都躲的遠遠的,畢竟這種事還是有忌諱的。
有人忍不住和鄰居嘀咕,
「你們說是大丫二丫還是三丫?」
「過年那會我家那口子半夜出來解手,看到大丫二丫跟著兩個男的走了,估計是被賣了,剩下的就隻有三丫了。」
「唉!那孩子長的最好看,白白淨淨的眼睛還大,一看就是個機靈的,可惜了。」
「呸!有啥可惜的,女娃子就是賠錢貨,養大了以後也是要嫁到別人家去的,白養這麼多年有什麼用,還是兒子好,能給你養老送終,老了還是得指望兒子。」
其他人附和的點點頭。
「聽說他們家這幾天就開始打童鼓了,離他們家遠點。」
這種事沒人願意去看熱鬧,怕晦氣找上自己。
打童鼓的前一晚狂風大作,呼嘯的風像鬼哭狼嚎一般嚇的媽媽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劉二叔請來了看事的劉阿婆,打童鼓的儀式都是她來舉行。
劉阿婆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身子佝僂,頭發灰白,膝蓋總是屈著像站不直一般,牙齒雖然沒剩幾顆但說話很利索。
就是這樣的一個老太太卻氣勢十足,眼神犀利,小鬼見到都會懼怕三分。
她看了眼爸爸問「三丫的頭和眼睛都埋好了嗎?」
爸爸有些心虛的回答「埋…埋好了,阿婆,我們趕快開始吧!」
劉阿婆自從進入院子就有些心神不寧,眼皮子直跳,但看到爸爸信誓旦旦的點頭,那應該就沒什麼事,恐怕是年紀大了沒睡好的原因。
4
爸爸在院子中間放好了供桌,上麵插滿了蠟燭,供香和紙錢。
劉阿婆交待「打鼓開始,院中就會有變化,別害怕,一定要記得蠟燭不能熄滅,熄滅就代表儀式失敗,若蠟燭的火光變成了綠色,是起屍的征兆,一定要拿這個符壓在屍體的身上,你就坐在這個位置不要動。」
爸爸聽的很仔細,他並不是害怕,而是為了媽媽肚子裏他未來的兒子。
「第一天叫趕魂,為的就是把三丫的魂魄趕走,小孩子最戀家,她的魂魄可能就藏在院中的某一處,當然也有可能在死的時候就已經魂飛魄散,若是如此更好。」
「第二天叫抽魂,抽的是你媳婦肚子裏娃子的魂魄,當然若是男娃子魂魄不會有任何影響,若是女娃子,我就會把她的魂魄抽走。」
「第三天叫落子,這天鼓停,你媳婦肚子裏的孩子必定是男娃。」
劉阿婆剛說完,一股陰風猛的吹開了大門,木門吱吱呀呀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搖晃著門板。
爸爸隻是看了一眼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今天的天氣陰沉沉的,天上黑雲滾滾,風一陣一陣的,直往人骨頭縫裏鑽,爸爸打了個寒顫,覺得這四五月份的風真是邪性。
供桌上的蠟燭明明滅滅,搖擺不定,像是死前最後的掙紮。
爸爸站在人皮鼓麵前,他的身上纏滿了紅線,後背插著那把分屍的砍刀,劉阿婆說因為這把刀見了血,有陰煞之氣,見到這把刀,鬼邪必定不敢靠近。
劉阿婆看了看天,點了點頭「時辰到。」
爸爸一聽,趕緊學著劉阿婆的姿勢,僵硬的扭動著身軀,拿著鼓錘的手高舉頭頂,膝蓋微微一彎,第一捶重重砸在鼓麵上發出「咚」的一聲。
這一錘震的鼓麵震動不停,也像打在了所有的內心,爸爸有一瞬的窒息,像被扼住咽喉,風更大了,呼呼的吹著院中的一切。
鼓聲繼續,窗戶劈啪作響,媽媽撫著肚子坐在屋裏,鼓聲每響一聲,她的臉色就白一分,自從那日三丫被丟進柴房她不敢多看一眼,她救不了孩子,那聲「媽媽救我」仿佛成了內心最恐怖的夢魘,讓她這段時間夜不能寐。
鼓聲響起時她的耳邊似乎又出現了三丫哭著喊她的畫麵。
她捂著耳朵,眼淚如同斷了線珍珠,痛苦和恐懼快要把她淹滅,她不敢大聲怕打擾到外麵隻敢小聲抽噎著。
「對不起,對不起三丫,是娘不好,是娘保護不了你,但你是女娃子,不管生在誰家都免不了這個命運,別怪娘。娘也是無能為力,是娘對不起你,下輩子,下輩子娘給你贖罪好不好,你走吧!下輩子投胎成個男孩,娘疼愛你一輩子,嗚嗚嗚…」
供桌上的香隻剩下星星點點亮光,眼看時間快到了,爸爸已經渾身虛脫,大汗淋漓,手微微顫抖著打下最後幾個鼓點。
隨著鼓聲落下周圍也漸漸變得安靜下來,隻剩下爸爸那粗重的喘息聲。
劉阿婆抬頭望天,黑雲慢慢遮住了月光。
「要小心了。」
很快門口走來一個黑黑小小的身影,低著頭,看不清模樣,劉阿婆詭異一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