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紅唇輕啟:
“因陸將軍的叛變,十萬忠魂埋骨他鄉,陸將軍倒掛城牆,示眾三日,或許能稍平民憤。”
蕭晨淵麵色冷凝,眉眼中透著狠厲:
“若不是皇後仁慈,似你這等罪人,該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還不叩謝皇後聖恩。”
我被再次押著以頭搶地,額頭傳來一陣鈍痛。
耳邊卻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有人在我旁邊跪下,哭著說:
“小姐一定是冤枉的,她從小光明磊落,絕對不是貪生怕死的叛變之人,求皇上明察!”
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紫鳶。
她傾下身子緊緊抱著我,哭著求押我的人鬆手。
蕭晨淵卻冷若冰霜地說:
“將這個賤婢帶下去,打入死牢!”
我猛地掙紮起來,拚命搖頭,乞求他不要傷害紫鳶。
自從父兄戰死沙場,母親憂傷過度鬱鬱而亡,將軍府最親近的人,隻剩一個紫鳶。
出征前,我托蕭晨淵多多看顧紫鳶,他笑著應下,嘴裏卻不滿極了:
“你別光記得你的丫頭,也要記著我,知道嗎?”
兩年未見,他的眼裏已盡是漠然。
我用盡力氣掙開壓製,朝著他拚命磕頭。
眼看他臉色驟然變白,我卻不敢停下 。
他猛地站起,眸色震驚:
“你不是陸昭!”
大概,他心中的陸昭仍是那個恣意張揚的少年女將軍。
但此時的我,卻早已失了筋骨,沒了倚仗。
我與蕭晨淵從小一同長大,在同一個師父的門下學文習武,幾乎朝夕相處。他總是默默照顧我,替我挨罰,為我出頭。我們在皇宮裏那棵桃花樹下第一次牽手,我對他說,我一定會為他打下太平江山。他滿眼含笑,也許下我半壁江山。
我不曾食言。
五年前,先皇去世,四子奪嫡,朝廷分崩離析,是我父兄以手上兵權全力輔佐新皇登基,而父兄在奪嫡之戰中犧牲,此後我繼承父誌,率領陸家軍南征北戰,一杆紅纓槍終於平定南詔,西番,東蠻三方,讓蕭晨淵坐穩皇位。
北夷一戰,我領10萬精兵出征,卻不料被叛徒出賣。
被俘兩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被挑斷手腳筋,砸碎全身骨頭。
北夷頭目以活捉的5000俘虜為要挾,不準我自殺。
他們要我跪地,磕一個頭從死囚放出一個俘虜。
他們還愛聽我求饒。
我死活不從,被灌了一副啞藥,如今隻能發出簡短的聲音。
我的一身傲骨,早就在無盡的磕頭中磨沒了。
他卻似乎不能接受,定定站著沉默了一會,壓抑著憤怒冷哼道:
“是我看錯你了,能做出叛國通敵之事的人天生就是軟骨頭!”
“把她倒吊城門,示眾三日!”
我被粗暴地拖住往城門口走,眼裏那個曾經熟悉,如今卻無比陌生的身影逐漸模糊。
這幅身體早已千瘡百孔,支撐我堅持下來的理由,除了救人,還有出征那天,他重若千金的承諾。
我說:“若我身死,不必介懷,大順百姓苦了幾十年,需要一個明君。”
他卻摟著我一臉心疼地說:“不許胡說,我等你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踏平北夷也要把你尋回來。”
兩年,600多個日夜。
在煎熬到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拿出他的話來想一想。
可是,等我熬得油枯燈盡,等來的是他迎取他人的喜訊。
燙金的喜帖砸在我身上,北夷首領說想不想回去親眼看看,你一心記掛的男人和百姓,是怎麼看待你的。
一路上,北風飄零,冰雪覆蓋,囚車四麵透風,我幾欲凍死。
一同南下為大順國皇帝賀喜的金國太子蕭炎看不過去,將一身狐裘裹在我身上。
北夷兵將動不動就將我拖下車扔在雪地上施暴。
他們喜歡朝我身上撒尿,看尿液結冰時便拍手稱快。
他們還喜歡將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看血液灑到雪地裏,如梅花一般,星星點點。
然後哈哈大笑:“都來看看順國的大將軍,現在是我們的尿壺。”
他驅馬走在囚車邊,冷冷替我抵擋這一切:
“現在是去大順的路上,順國的人會任由你們如此折磨他們的大將軍?用你們的豬腦子想一想後果。”
在我奄奄一息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他不顧北夷首領阻攔,把我抱進馬車,用身體給我取暖。
甚至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有人喚我乳名“瑤瑤”。
此後他便寸步不離守在我的囚車邊,直到入了京城。
他說,我可以喚他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