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人都說貴妃深受寵愛，我也以為如此。

直到和親郡主遠歸，我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替身。

裴璟當眾斥責我是毒婦，在我與他的白月光被綁之時更是對我一臉不屑。

他說，朕隻要清茹。

我淡淡苦笑，毫不猶豫向後跳入山崖。

裴璟卻慌了神，

再次相遇，他像終於找到救命稻草般抱住我，紅了眼，聲音都在顫抖：梨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但他不知道我身邊早已經有了良人。

1.

夜色沉沉，繁星幾點，屋內卻紅帳輕搖，榻上起起伏伏，人影交纏。

「不要了。」

「皇上，求你了。」

嬌柔美貌的女子水眸中淚珠滾落，纖腰已被滾燙的大手掐得泛紅。

可她越是哭，男人眼裏的欲色就越是幽深。

女人嬌媚一陣一陣的聲音溢出，聽得門外的宮人都紅了耳，不過日日如此，他們倒也都習慣了。

許久，屋內傳來聲響，「送水進來。」

侍從忙抬了水，魚貫而入，低著頭不敢看，放下浴桶又轉身離開，關緊了門。

裴璟日日練武，體力極好，這會兒帶我到了浴桶裏還仍在折騰。

我失了力氣隻得依偎在他熾熱滾燙的懷裏，後背緊靠著濕濕的浴桶。

「阿璟～」我求饒著，討好的喊著親密的稱謂，累倒在他身上，手還撐著浴桶，大口大口喘著氣。

「梨兒…」男人沉哼一聲，才放過我，撫摸著我的後背，一直到脖頸，他的指腹還有繭子，摩挲上下，總感覺癢癢的。

我哼了聲，卻還是任由他動作。

好一會兒，裴璟洗完身子先起了身，我還靠著浴桶邊緣喘息，幾縷濕透的發垂在胸前，有些難受。

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我便柔柔喊上一句：「皇上。」

裴璟低下頭，喉結滾動，啞聲失笑道，「真是妖精。」

我彎了彎唇，低垂著眉，笑不露齒，一副嬌羞的模樣，他平日最喜歡我這樣子。

2.

裴璟果然愣了一瞬，撫上我的眉眼，溫聲開口：「還按從前那般。」

「是」我乖巧點了點頭應著，還以為今晚男人盡了興能放過自己。

肌膚上的水珠滑落，水有些涼了，掃去有些悶悶的情緒。

草草沐浴穿戴完，我就跪在了地板上，地板很涼，膝蓋傳來疼痛。

許是剛剛被折騰的太狠，即使膝蓋很疼，我還是沒忍住眯著眼睡了過去，再醒來就躺在了床上，身邊早已經涼透了。

清晨。

「翠竹」聲音太啞，以至於我都驚了下，輕咳幾聲，已經沒了力氣。

翠竹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慢慢走了進來，笑眯眯的說著：「皇上可真寵娘娘，都不舍得娘娘起來伺候，一早還命奴婢煲了滋補的湯藥，娘娘快些喝吧。」

我笑著，回想這幾年，裴璟確實很寵我，閑時願替我挽發描眉，與我對月飲酒，總是柔聲喚我梨兒。

我接過湯藥，一飲而盡，口中苦澀，卻還是淡淡笑著，「我隻希望快些為他生個皇兒，好對得起這些恩寵。」

「娘娘有福，相信很快這小皇子和小公主就會來的。」

「娘娘可知今夜宴會是為誰舉辦？」

我轉頭，麗妃花枝招展搖著腰肢走了進來，麗妃和我關係向來不錯。

「為誰？」我拿著珠釵比對著，鏡中人眉眼美豔，風華依舊。

「臣妾可是聽說是為那和親郡主江清茹。」她一字一句說著。

「嘶～」珠釵晃了下，尖頭扯著發絲，我沒忍住痛呼，

麗妃低下身子，「你可還記得她是誰？」

我淺笑著搖搖頭，「不記得。」

話音剛落，她便耐不住性子同我說著七七八八。

「和親郡主江清茹和皇上可是青梅竹馬，當年邊疆大敗，皇家又無適齡公主，才選了江清茹去和親，聽說皇上知道時，在禦書房外跪了好久呢。」

「你說，皇上會不會顧及年少情誼，把她納入宮中。」

3.

我聽著，將手中的珠釵穩穩插入發間，摸著晃動的流蘇，隨後向前點了點她的額頭，

「聖意難猜，我們呀還是不要多想了。」

「也是，你才不擔心，誰人不知皇上最寵你了。」

我不語，心裏也這樣以為，自我入宮，還沒有哪個女人的寵愛能越過我去。

宮中至今未立皇後，我為貴妃，尊位高些，坐在皇帝身邊。

很快下首就走來一人，素衣襦裙，身姿款款，頭帶珠玉卻有些弱柳扶風的意味。

等人走近我才慢慢看清她的麵容，看著她眉心那點紅痣，卻愣了一下。

下首幾個貴女不經意說著，「誒，細看這清茹郡主和貴妃娘娘的容貌竟然如此相似。」

我掐緊了手心，卻是仔細看著她，

慢慢的綿密的酸澀脹痛，幾乎塞滿了整個胸口。

禦書房裏的那副畫像，也如她眉心有一點紅痣。

等人落座，我才緩過神，

裴璟將桃花糕端至我麵前，「梨兒，你不是最喜歡這桃花糕了嗎？」

我笑著，壓著苦澀下去，嬌著聲音開口：「謝皇上，皇上對我真好，日理萬機還記得臣妾的喜好。」

裴璟聽見高興的笑著道：「來，朕喂你。」

我低頭咬了一口，含著甜膩的糕點，笑得格外明媚。

停留在身上那道目光還沒有移開，偏頭餘光看了過去，就看到江清茹紅了眼，離了宴席。

裴璟根本沒有看她，反而是又喂我喝酒，又同我耳鬢廝磨。

我有些酒意上頭，想著出去走走，

「皇上，臣妾想出去吹吹風。」

2.

「朕陪著你。」雖是說陪著我，腳步卻像是生了風，走得極快，像是在找著什麼。

走了一段，就遇到涼亭的江清茹，

我轉頭去看裴璟，發現他的視線也停在她身上，眸光冷沉，我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涼亭裏的人轉身，一襲白衣款款，如同皎月仙子，柔弱可人。

「清茹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江清茹行禮，後半句幾乎是一字一字說出來的。

那雙眸子裏婉轉著淚波，我拿著帕子剛伸出手要上去幫她擦擦，就被裴璟一把拉住，語氣嚴厲又冰冷「你要做什麼？」

看著我的那雙眼裏是厭煩，

我愣了一瞬，頓在原地，「皇上？」

男人還是不斷用勁收緊，手腕上的力度讓我驚呼一聲，不是很疼，我卻忍不住浸出了些淚意。

忽略心下的一抹刺痛，低頭認錯，「臣妾剛剛見郡主落淚，想遞上一方錦帕。」

裴璟似乎意識到錯怪了我，

「愛妃，朕剛剛不是有意的。」

他雙手扶起我，語氣溫柔，像是有些懊惱，為我揉著手腕。

「皇上，臣妾沒事。」我笑著，唇角卻怎麼都扯不起來。

「清茹身體不適，先行回去了。」

江清茹行了禮，

「去吧。」裴璟好像毫不在意，

江清茹抬頭看他與我郎情妾意，眼圈更是紅的厲害，轉身匆匆離去，他沒去追，可那表情卻陰沉沉的，眼底殷紅，抓著我的手都在發抖。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皇上～臣妾也想回去了。」

斐璟低下頭看著我，視線一點點看過我的麵龐，緩緩伸手撫上我的眉眼，「梨兒，下次眉心莫要再點這朱紅了。」

我愣了一瞬，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妾身明白了。」

「朕還有事，改日來看你，宴席你招待著。」

裴璟說完就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男人的腳步急匆匆的，他何時如此慌亂過。

一人站在涼亭裏，有夜風，其實並不冷，但我還是感覺遍體生寒。

如果，裴璟與我的寵愛都來自於她，那現在江清茹回來了，這些情誼是否也會如同我眉心這點朱紅，輕易抹去。

「貴妃娘娘。」

5.

我回頭就看到了沈徽，「沈將軍。」

沈徽眼底閃過一絲眷戀開口，「夜晚風涼，娘娘還是不要在風中久站，免得著涼了。」

「多謝將軍關心。」我轉身想離開。

沈徽卻自顧自在涼亭坐下，「我剛剛見皇上追著郡主去了，不知娘娘是否知道。」

不等我回答他又開口：「當年聖上為了郡主可硬生生在雨中跪了一夜，還拉著人想帶她私奔，卻不小心被別人知道了」

沈徽說到這裏看我一眼，停頓了會兒，

我走回去，坐在他對麵，「後來呢？」

「後來賢明皇帝打了他二十板子，聖上聽說人要出塞，傷還沒好就連夜騎馬追去。」

「兩人情誼真是深厚。」

我緩緩垂了眼眸，緊攥的掌心慢慢鬆開，掌心裏指甲印子鮮紅。

我曾以為裴璟久居高位所以與我訴說愛意也沉穩周到，原來他早為了別人不顧一切。

心裏沉甸甸的壓著一塊石頭一樣，

我慢慢勾起唇角，卻覺得失去了所有力氣。

「梨兒，你開心嗎？」沈徽皺著眉，眼底的憂心顯而易見。

沈徽起身又向我走了一步，「他根本就不值得你的真心。」

我抬眼看著他，與兒時圓眼還有嬰兒肥的樣子大不相同，他如今，麵容剛毅，身材魁梧，

我也站起身，「值得與不值得還有什麼意義嗎？」

他沒說話，

「將軍保重。」

我沒再回頭看他，我與沈徽，早在他領兵出塞而我入宮為嬪時就已經沒有關係了。

入夜，我躺在床上，窗外有淡淡的月光灑進來，我沒忍住摸了摸額頭，眉心處幹淨光滑，

我生得眉眼高，並不喜歡畫上花鈿，

是裴璟說，一點眉心紅痣，嬌如春華。

我才日日點了。

進宮之前，阿娘就總是和我說，進了宮最重要的就是要聽話要懂事，偶爾撒撒嬌，但不能過度，不然男人會厭煩的。

阿娘還說，讓我切記最後一點不要對皇上動心。

我往日裏不明白，如今卻是懂得滋味了。

眼前霧蒙蒙的，心裏也空落落的，這滋味就像是有人給了你一塊蜜糖，嘗了才發現裏麵裹的是砒霜。

阿娘，我真該聽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