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米五,老公一米九,懷孕五個月,肚子已經像足月。
老公喜歡孩子,我經八次試管才懷上。
可胎兒過大我頻頻見紅。
老公沈驀卻從不在意。
“你該高興,說明孩子隨我,沒繼承你的矮子基因。”
後來,老公資助的貧困生沈芝芝也懷孕了。
“姐姐,懷個孩子而已,好像沒有很難吧?”
我去醫院預約引產手術那天,醫生一臉惋惜。
“考慮清楚了?這可是你們夫妻最後一顆健康的囊胚了。”
1
“考慮清楚了。”我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
我千辛萬苦想要保住的孩子,婚姻,沈驀早就不在意了。
年少的執著終於結下了這顆苦果。
沈驀找回了他年少時愛而不得的白月光,我也該放下一切去找回自己了。
“好吧,手術時間三天後,你的丈夫......”
醫生看著我,遲疑了一下,“到時最好一起過來,有些文件需要他簽字。”
自從我成功受孕,沈驀就再沒有來過醫院,包括我每個月的常規產檢,醫生自然看在眼裏。
我搖搖頭,“把文件給我吧,他不會過來了。”
晚上臨睡前,沈驀突然回來。
他已經連著好幾天夜不歸宿。
撲麵而來的酒氣,他癱倒在沙發上捏著眉心,一副難受的樣子。
“老婆......”
我躺在床上假寐,權當沒聽到。
見我不動,他踉蹌著走到床邊緩緩蹲下,“怎麼了?又不舒服了?”
一隻大手撫上我的腹部。
刺鼻的氣味熏得我難受。
我起身下床,來到廚房,熟練地拿出煮鍋和食材,準備煮一碗醒酒湯。
手機震了一下,是一則短信。
“阿驀說今晚應酬喝了酒,我還在孕初期,他怕我聞到酒味難受,今晚就拜托你照顧他啦。”
我照常把這樣的陌生號碼拉進黑名單,這次手機卻提示黑名單名額已滿。
我將鍋裏沸騰的醒酒湯倒進下水道,轉身進了客臥。
次日,起床的時候,沈驀意外地還沒出門。
他臉色鐵青,雙眼布滿血絲,顯然昨晚沒有休息好。
見我從客臥出來,他眼神裏即刻多了一抹惱怒。
“昨晚怎麼沒給我煮醒酒湯?”
“太困了。”
我毫不在意答道,徑直走進廚房。
沈驀看著我的背影怔愣了一瞬,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
“懶死你得了。”
隨著他闊步離開的腳步聲,大門被甩得震天響。
吃完早餐後,我預約律師上門擬好了離婚協議,準備到時候讓沈驀一並簽了。
回到主臥,房間裏依舊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酒氣。
黑暗中,沈驀忘記帶走的手機突然接連響起消息通知。
沈驀手機的解鎖密碼我一直都知道,隻是此刻連續兩次都提示密碼驗證錯誤。
三次驗證錯誤,手機就會鎖住,隻能等幾個小時後才能再次解鎖。
我放棄了。
屏幕再次亮起,置頂在最上麵的一條消息是——
【今晚八點,老地方,帶上芝芝,不來是孫子。】
沈驀有個圈子,裏麵皆是像他這樣的名媛公子哥,這些人偶爾會聚上一聚。
曾幾何時,沈驀也帶過我去過一兩次,後麵察覺到他那些朋友對我不喜,我便沒再自討苦吃。
據我所知,沈芝芝被沈家送往A國之前,也在那個小圈裏。
和其他人不同,沈芝芝的身份隻是沈家半收養半資助的貧困生,能跟那些人打成一片,沈驀的功勞可謂不小。
可當初我在裏麵受盡冷眼時,沈驀說的卻是——他無權改變他人的喜好。
打車來到市中心的大型商場。
我已經記不起自己為了懷上這個孩子,有多久沒來這些地方。
以至於衣櫥裏能稍微遮住我碩大孕肚的大衣,一件都沒有。
隻是,我沒料到,會冤家路窄。
當看到我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沈驀臉上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僵住了。
2
“嘉南姐?好久不見了,這麼巧,你也來逛街嗎?”
沈芝芝抱著沈驀的手臂,臉上故作驚喜。
仿佛每天換著電話號碼騷擾我的人,另有其人。
可她看我的眼神裏,分明又是掩飾不住的囂張得意。
我的目光掃過她緊緊摟著的手臂。
沈驀像是才反應過來,將手臂從沈芝芝懷裏抽出。
“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說肚子不舒服,不能走動?”
他神情煩躁,語氣透著不耐,看我的眼神卻有些閃爍。
“天冷了,我來買幾件衣服。”我淡淡答道。
對兩人明明是工作日卻出現在這裏,置若罔聞。
我放下剛才隨手拿起的靴子。
沈芝芝卻順手接了過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後,用慢悠悠的語調笑道,
“嘉南姐,不合適的鞋,就不要勉強買下來了,沒那個身材也穿不出那種效果。”
她抬起手,指向一堆擠在一起打折售賣的斷碼鞋。
“喏,看到了嗎?那樣的才適合你,平底鞋又便宜又輕快,你現在月份大了,剛剛好。”
話裏話外,不論是人還是鞋,皆是我不配。
我疲於應對沈芝芝這種幼稚的挑釁,敷衍的點了點頭,
“嗯,爛人配爛鞋,挺好的。”
說完,我提起購物袋便要離開。
沈芝芝卻伸手拽住我,力道不小,捏得我腕骨隱隱作痛。
“嘉南姐你不會生氣了吧?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可千萬別當真。”
我皺起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又一臉楚楚可憐,向一旁的男人嬌嗔,
“阿驀,你快給我說說情啊,我真的沒有惡意的。”
沈驀明明聽到了剛才她說的話,此刻卻還是偏向了她。
“嘉南,芝芝年紀小,說話沒分寸,你大度點,別跟她計較了。”
年紀小。
我不禁想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比沈芝芝還要小個兩歲。
我甩開沈芝芝的手,力道之大,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咚的一聲,沈芝芝的手重重砸在貨櫃上。
“好疼......”
她眼裏霎時間便蒙上了一層淚花,一臉委屈看向男人。
“曲嘉南!”
沈驀神情陰鷙,舉起沈芝芝撞紅的手背細細查看,眼底的心疼一覽無遺。
確認沒有大礙後,他怒不可遏地抬起頭,試圖找罪魁禍首算賬。
而那會,我早已離開多時。
晚上,來到沈驀聚會的Club。
我用從前沈驀給的身份卡順利進入。
包廂外,虛掩的房門傳出裏麵的歡聲笑語。
“我說你怎麼想的,娶了個小矮子也就罷了,還非要跟她生個孩子,你說這跟杜賓找了個泰迪配種有什麼區別?白瞎你這好基因了。”
說話的是沈驀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淩劭。
饒是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受這幫人待見,也從未想過,會被形容得如此的不堪。
“如果不是她求著要這個孩子,你覺得我會想要?”
沈驀滿不在乎的語調清晰入耳。
我握住門把手的指節頓了頓,整個人僵在原地。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沈驀檢查出弱精症的那個下午。
3
他坐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緊繃著軀體一言不發,手上的檢查單被他捏得發皺。
許久,他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伸手將我抱住。
用一種近乎祈求的語氣告訴我,他真的很想要一個孩子。
而今,當年的話在他口中轉了一圈,想要孩子的人,竟變成了我。
我推門而入,不顧所有人的驚愕,徑直來到沈驀麵前。
將那一遝文件放到他身前的茶幾。
“你怎麼來了?”
沈驀從錯愕中回過神,上下滾動的喉結彰顯他的心虛,“這是什麼?”
“昨天去做產檢,胎兒發育有些異常,我決定打掉。這些是孕婦家屬需要簽字的文件,你平時太忙,我不好打擾,隻好送過來了。”
我順勢坐下,拔出事先準備好的簽字筆,置於文件上,“簽吧。”
“嫂子,你們的家事拿到這裏來說,是不是不太......”
“如果你覺得這是我們的家事,那麻煩你不要插嘴。”
淩劭向來看不上我,被我一嗆,白眼幾乎要翻到天靈蓋。
末了,又高聲嘲諷道,“沈驀,孩子都‘畸形’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難道真要生下來當二等殘廢啊?”
沈芝芝坐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翹起的長腿上穿著一雙長靴。
正是白天我在商場上看到的那雙。
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
眾目睽睽之下,沈驀陰沉著臉快速簽完了那些文件。
目的達成,我將文件收好,轉身離開。
走到電梯前,剛打開的門突然被人按了關閉鍵。
沈驀大掌鉗住我的手臂,麵色鐵青。
他咬牙切齒道,“曲嘉南,你又在耍什麼小性子?就因為芝芝開了你兩句玩笑,你就要跟我鬧?”
我吃痛,連呼吸都淺了,“我沒有。”
他視線突然向下,看向我裝著文件的包包。
我心中一驚,生怕他反悔了。
淩劭慌亂的聲音適時響起。
沈芝芝突然腹痛難忍,哭喊著要去醫院。
沈驀顧不上再和我拉扯,扭身匆忙離開。
再見到他,已經是次日傍晚。
剛進門,他便迫不及待抓住我,質問道,“文件呢?”
我撥開他的手,不急不緩走到沙發邊坐下,“我已經寄走了。”
“曲嘉南!”
沈驀似乎被氣得不輕,伸手將我從沙發上拽了起來。
“你別以為這能威脅得了我,就算是這樣,隻要我不讓你去醫院,你覺得你打得了胎?”
他眼下覆著一層烏青,俊美的臉龐因為極度的憤怒而略顯扭曲。
我突然感到疲憊至極。
這段婚姻最開始的時候,並不像現在這樣。
曾經的朝夕相處也曆曆在目,我甚至有過一種錯覺,那就是沈驀或許愛過我。
隻是那些能佐證他愛過我的事跡,如今細細想來,跟他為沈芝芝做過的那些,對比之下,淺如微塵。
“沈驀,事到如今,這個孩子還重要嗎?就算沒了他,沈芝芝一樣會為你生下孩子,你又何必強求一定要這一個?”
沈驀臉上一陣青白。
良久,才從語塞中艱難擠出聲音,“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她回國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從沈芝芝回國第一天,她就迫不及待用她白月光的身份在我麵前刷存在感。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我知道這段婚姻進入了倒計時。
“你愛的人明明是她,為什麼又要表現出在意我的樣子?沈驀,你明明一點都不在意我。”
4
外人眼裏,沈芝芝是沈家二老好心收留的女貧困生,學業有成之後,甚至花重金送去A國深造。
可我知道,沈芝芝當初被緊急送往A國,隻因為沈驀向沈家二老提出,他要娶沈芝芝。
而沈家有自己的考量。
沈芝芝被送往A國之後,沈家勒令兩人斷掉聯係,不能再來往。
直到沈驀和我結婚後,沈家二老才放鬆了警惕。
隻是,沈家二老到底是高看我了,我沒那麼大的本事,當一條阻礙牛郎和織女相會的銀河。
沈驀被我的話噎住了,失神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迷茫。
我轉身進了客臥,反鎖了門。
一夜相安無事。
因為引產手術需要提前住院,隔天我起了個大早,將需要的物品收拾了出來。
走出房門的時候,卻差點撞到眼前的物體。
沈驀破天荒地站在房門外,看起來像是等了許久。
“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他探頭看向我身後,我退後一步擋住收拾好的行囊,問,“你有什麼事?”
“今天我帶你出去吃早餐,你別做了。”
不顧我的拒絕,沈驀帶我來到附近的早茶店,兀自點了一桌早點。
絲毫沒有顧及我們隻有兩個人。
上餐期間,沈驀接到一個電話,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從椅子上站起身。
沒說幾句,眉頭便擰了起來,“公司有點事,我先過去。”
撂下這句話,他匆忙朝外走去。
沒一會,又折返桌旁,不安地看著我,“你什麼時候做引產手術?”
“後天。”我想也不想地撒了個謊。
他這才放下心,說晚上會回家陪我吃飯。
桌上的早點我吃了兩口便覺得有些膩味。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帶著早上收拾的物品來到醫院,開始做術前檢查。
各項指標正常,醫生正準備將引產的藥水注入我的體內。
病房的門突然被從外打開。
沈驀發瘋一般從門外衝了進來,將醫生手裏的,推車上還沒來及注射的藥水,悉數摔到了地上。
“你騙我,曲嘉南,你竟然敢騙我!”
醫生試圖製止,卻被沈驀推開。
我被沈驀從病床上拽了起來,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被拉扯著離開了病房。
一路狂奔,我的腳底板被磨得皮開肉綻,血色的腳印跟隨我們蔓延了一路。
直到來到住院樓外的某處,沈驀才停了下來。
而我已經被腳下鑽心的疼痛疼得喘不過氣。
“你怎麼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沈驀絲毫沒有察覺。
我疼得滿頭大汗,沈驀抬手替我擦汗,將我抱在懷裏。
低聲哄道,“嘉南,你不要任性了,把孩子生下來,我會做一個好爸爸,我會給你們最好的生活。”
換做是以前的曲嘉南,或許會吃下這顆裹著糖衣的砒霜,但此刻的我,隻覺得太可笑了。
“沈驀!”
滿含怒火的女音陡然響起。
沈芝芝身上穿著和我一樣的病號服,站在不遠處,正滿眼怒意瞪著我和沈驀。
沈驀抱著我的手臂一輕,很快便鬆開了。
失去依靠,我整個人幾乎就要站立不住。
“你這麼關心她做什麼?她想打胎你就讓她打啊,你想要孩子我不是一樣能給你生?”
沈芝芝走過來,拽著沈驀就要離開。
沈驀看著我,身形卻定在了原地。
他掀了掀唇,似乎想說什麼。
身後的斜坡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小心!”
一個患者坐在失控的輪椅上急速滑下坡道。
我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整個人就騰空了,而後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一股暖流從下體湧出,劇烈的疼痛瞬間將我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