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預言臨平鎮天降洪水，可沒有人相信。

南安侯說我散播謠言，將我抓了起來，差點淹死我。

後來，大壩倒塌，天降洪水，衝走了一個鎮的人，百姓開始奉我為天命女。

天命女傳聞流入宮中，皇帝召我入宮。

隻不過，我從不是什麼天命女，隻是來歸來複仇的羅刹。

01

我入宮已滿一月，雖被封為貴嬪，可是卻沒有見過皇帝一麵。

宮中每天都有新鮮事，如今我天命女的傳聞已經沒有人提起了。

我靠在窗邊，夜裏微風拂過，吹落了枝頭的桂花，傳來陣陣悠悠清香。

我抬頭望去，從桂花枝頭看到一輪明月，中秋就要到了，宮中該熱鬧了。

暗夜中，一隻信鴿撲棱飛到我的窗沿上，我取下信鴿腿上綁著的密信，就著燭台微光，展開了密信。

又提筆蘸了蘸墨，快速寫下幾行字，將信塞回去，放飛了信鴿。

02

「啊…」

我一聲尖叫，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失魂落魄。

婢女煙兒聽到我的聲音，連忙跑進來，焦急地問道：

「貴嬪娘娘，你怎麼了？貴嬪娘娘，發生什麼了？」

我驚恐地看著她，她被我的眼神嚇到了。

我一邊下床，一邊語無倫次地說道：

「我要求見皇上，我要求見皇上......」

煙兒不明所以，又看我披頭散發，隻穿著褻衣就要往門外走去。

嚇得她連忙拿上我的衣服，追上我，手忙腳亂把衣服披在我身上。

我一路狂奔來到皇帝寢殿外，被侍衛攔在了門外。

我跪在地上，哭喊著求皇上見我一麵，門口的太監看著我胡鬧的樣子，被嚇到了。

他生怕我大半夜驚醒皇帝，惹得皇帝生氣，連忙叫人將我趕出去。

侍衛用布條堵住我的嘴，把我架起來，就要把我拖出去。

這時，寢宮大門打開，走出一個太監，不緊不慢對我說：

「貴嬪娘娘，皇上讓您進去說話。」

03

我顫顫抖抖從地上站起來，跟著太監走入了殿內。

我來到寢殿中，隔著屏風向裏望去，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

「你就是天命女，對嗎？半夜將朕吵醒，不要命了嗎？」

我連忙跪在地上，顫抖著聲音說道：

「皇上，臣妾確實有要事稟報，但是臣妾不敢說。」

皇上聽完，沉默不語。

漆黑的殿中，安安靜靜，隻有微風微微吹過，吹得我瑟瑟發抖。

過了一會，聲音悠悠從上方傳來。

「但說無妨，但是，如果你說的是廢話，那麼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我輕輕挪動了一下我跪得發麻的腳，開口說道：

「皇上，臣妾做了一個夢，夢見…夢見…」我不敢再往下說。

「夢見了什麼？」皇帝語氣冰冷無情。

「臣妾夢見，有人要刺殺皇上，大火之中，皇上滿身是血。」

啪的一聲，皇帝打翻了麵前的茶盞，大怒地說道：

「一派胡言，居然敢咒朕，把她給朕拖下去，打入冷宮。」

侍衛們一傭上前，將我拖了出去。

我邊掙紮，邊哭喊道：

「皇上冤枉啊，皇上冤枉啊，臣妾沒有咒皇上。臣妾說得是真的。」

我被拖出了寢宮，我的聲音也越來越遠，皇帝聽不到了。

侍衛們把我丟在冷宮一個破房間裏，上了鎖。

他們似是嫌這個地方晦氣，快速離開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抹去臉上的眼淚。

來到窗邊，推開了窗，月光撒了進來。

撲棱撲棱，一隻信鴿從窗外飛進來，落在我的身旁。

04

這幾日我在冷宮之中無事發生，樂得清閑。

除了吃的、用的差了些，倒也沒有什麼事。

但煙兒整日憂心忡忡，生怕皇帝一個不高興，就賜死我們兩個。

我看著她的樣子，對她說道：

「煙兒，別擔心了，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煙兒隻當我說的話是安慰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夜，我沒有想往常一樣早早入睡。

煙兒以為我是因為身處冷宮，悲傷難過，過來勸我。

我輕輕搖了搖頭，讓她先去睡覺，不用管我。

不一會，皇上身邊的太監慌慌忙忙跑來，說是皇帝召見，讓我現在就去寢宮。

煙兒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害怕去了就回不來了。

我看著她，用眼神安慰她沒有事，我會平安回來的。

我跟著太監來到皇帝寢宮，入眼就是太監宮女拿著水桶，來回奔跑。

我一臉懵，向前麵帶路的太監問道：

「公公，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看著我，說道：

「今晚一道天雷劈下來，差點劈到皇上的寢宮，還好劈中了旁邊的偏殿。但是天雷引得偏殿起了火，大家正在救火呢。」

我一臉驚訝，滿臉驚慌。

太監看著我的樣子，歎了口氣，說道：

「娘娘，突降天雷，這是不祥之兆啊。娘娘在皇上麵前，要多加小心，免得禍及自己。」

我感激太監的忠告，宮裏的人大多冷漠無情，這一句忠告，實屬難得。

我來到皇帝寢宮中，皇帝坐在床榻之上，一臉沉重。

他看到我，開口說道：

「今夜天降雷火，不祥之兆。你既然是天命女，你說說看，這個事，你怎麼看。」

我跪在地上，答道：

「雖然天降雷火是不祥之兆，但劈中的是偏殿，皇上有驚無險。皇上是天下之主，洪福齊天啊。」

皇帝聽了我的話，緩和了臉色，開口道：

「天命女，天命女，哈哈哈，今夜就由你來侍寢吧。」

05

第二日，我恢複了貴嬪的位份，也從冷宮中搬了出來。

我派人去接煙兒回宮時，她還不敢相信，真的從冷宮中出來了。

不久後，到了中秋節，皇上說宮中好久沒有喜事了，這次要大辦一場。

後花園中菊花開得正好，後花園內特意搭了賞花台。

中秋節那天，宮宴設在了賞花台上。

宮裏用度向來奢靡，這次尤甚。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華貴奢靡，不過，我一點也不開心。

我感到了惡心，我透過那些琳琅滿目的珠寶，看到了寒風中饑寒交迫的百姓留下的淚水。

宮宴開始了，輕歌曼舞，玉盤珍饈。

眾人皆沉醉在這一片祥和之中。

風吹簾幔，引燃了燭火，賞花台被火點燃起來。

眾人慌慌亂亂，亂成一團，紛紛逃命。

皇帝今夜喝了酒，略有些微醺，此時醉意也沒有了。

就在這時，趁著人群慌亂，一個刺客手持匕首，向皇帝刺去。

我眼疾手快，連忙撲到皇帝身前，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侍衛很快趕了過來，控製住刺客。

皇帝讓留住活口，但刺客牙中藏毒，服毒自盡了。

侍衛扒開刺客的麵罩，是胡人長相。

大火中，我滿身是血，躺在地上，感覺自己快沒有意識了。

心裏想著，南安侯可是真狠，做戲也不用下這麼重的死手吧。

06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寢宮。

我身上綁著繃帶，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我聽見旁邊傳來陣陣哭聲，睜開眼就看見煙兒哭腫了眼。

煙兒看到我醒過來，大喜過望。

她把聖旨拿到我麵前告訴我，皇帝封我為瑤貴妃，這次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我並沒有多麼高興，興致懨懨。

我看向屋子裏堆滿的東西，煙兒向我解釋道：

「娘娘，這些東西是皇上賞賜給您的。您這次救了皇上，成了這宮裏的紅人，現在宮裏宮外都上趕著來送禮了，這些都是她們送來的。以前沒人瞧得起咱們，現在......」

我打斷了她的話，說道：

「煙兒，隔牆有耳，以後不該說的話不要說。把這些東西登記好名冊。禮尚往來，等我好一些，要去給她們回禮。」

煙兒領了話，退了下去，吩咐人著手整理禮品。

我臥在榻上看著她們，突然看見一副畫。

我腦袋怔了一下，讓煙兒把畫拿過來。

我看著麵前的錦鯉戲荷圖，一股涼意湧上心頭，我隻當是自己想多了。

我問煙兒，這副畫是誰送的，煙兒查看了名冊，說道：

「回娘娘，是謝將軍送的。」

我愣了一下，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我但願是自己想多了，這幅畫隻是一個巧合而已。

07

午後，皇上身邊的大太監過來傳話，說皇上晚上過來宮裏用膳，讓我們備著晚膳。

宮中的下人很是高興，忙碌了起來。

我傷口還沒有好，實在不願動彈，就讓煙兒去準備了。

到了傍晚，皇上來了。

我想要起身行禮，皇上讓我免禮，好好休息。

又讓人將膳食端到我的床榻前，和我一起在床榻邊用膳。

皇上看著我，問我道：

「瑤兒，這次你舍命救朕，想要什麼，朕都會答應你。」

我含情脈脈看著皇上說道：

「皇上，臣妾隻要皇上龍體康健，別的臣妾都不要。」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湯，喂到我嘴邊，說道：

「瑤兒，你傷勢未愈要好好休息。對了，前幾天夜裏，我來看你，你似乎睡不太踏實，嘴裏說著什麼夢話。」

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臣妾該死，是臣妾讓皇上擔心了。臣妾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夢話了。」

皇上看了我好一會，盯得我頭皮發麻，然後說道：

「好了，朕還有政務要處理，你好好休息。」

又轉頭對著宮裏的太監宮女說道：

「你們照顧好瑤貴妃，要是貴妃出了事，拿你們是問。」

眾人跪地恭送皇上。

我躺在床上看著皇上的背影。

皇上這一出寵妃戲演得可真好。

或許馬上，就會傳遍後宮，同時我的麻煩也應該要來了。

不過，這也正是我想要的。

08

果不其然，第二日，皇後召我去鳳儀殿。

太醫說我傷勢未愈，本該臥床靜養，但皇後召見，我也不得不去。

皇後向來對我沒有好臉色。

我因天命女傳聞進宮之時，皇後就曾極力阻止。

如今，我在中秋宴上救了皇上，又封了貴妃，皇後更是將我恨得牙癢癢。

我起床梳妝，換了身素淨的衣裳，隨宮人去往鳳儀殿。

我走進殿中，隻見皇後坐在宮殿中央，頭帶鳳冠，雍容華貴。

我跪在地上，向皇後行禮，盡足禮數。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帶著笑意，低頭撇了我一眼，卻也不急著叫我平身。

「瑤兒妹妹，如今皇上抬你為貴妃，以後不必向本宮行此大禮了。」

「皇後娘娘，您是六宮之主，母儀天下，我向你請安是應該的。」

身上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我又不能起身，隻能極力忍著。

皇後自是看出了我的異樣，但她此番就是為了給我下馬威，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我。

皇後慢慢悠悠接過宮人剝好的葡萄，輕輕開口道：

「既然做了貴妃，以後就跟著本宮好好學學怎麼治理後宮吧。」

我連忙惶恐答道：

「皇後娘娘，臣妾不通學識，愚昧無知，實在是無法替娘娘分憂啊。」

皇後對我的回答似乎很滿意，緩和了臉色，悠悠抬了手，說道：

「起來吧，時候不早了，就和本宮一塊用膳吧。」

我其實不想在皇後宮中待太久，但是又不能拒絕，隻能硬著頭皮留下來。

宮女布好了飯菜，我隻能戰戰兢兢吃完一頓飯。

用完膳後，皇後揉了揉頭，我知道，她在下逐客令了。

我起身向皇後行了個禮，說道：

「皇後娘娘，臣妾叨擾娘娘許久，就先回宮了，不打擾娘娘休息了。」

皇後擺了擺手，示意我退下。

我連忙走出鳳儀殿，來到開門就看到煙兒焦急的在門口等待。

這個時候，我的腳步有些飄，果然飯菜有問題。

我拉著煙兒，對她說道：

「快回宮」

我走出了幾步，就覺得自己腦袋暈暈的，我讓煙兒扶著我，快步回宮。

突然身後傳出皇後身邊大宮女的聲音。

「貴妃娘娘，請留步。皇後娘娘賞了娘娘一些東西，請煙兒姑娘隨我去取一下。」

說完，指了指我身後的轎子，說道：

「娘娘大病初愈，皇後娘娘特意派人送娘娘回宮。」

09

我意識越來越模糊，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隻感覺到脖子一陣冰涼。

皇後這麼心急嗎？

就這麼直接殺了我嗎？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假山的夾縫中。

這是一個絕佳隱蔽的位置，外麵的人看不到這裏，但從這裏往下看，假山之下的景象可以一覽無餘。

我耳邊傳來聲音，是一個男人聲音。

「別出聲，不然我可以一刀了結了你。」

說完，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收緊了一些，隨後說道：

「想不想看一出好戲。」

話音剛落，前麵的偏殿傳來聲響。

接著隻見皇後領著皇帝，帶著浩浩蕩蕩的人群往偏殿趕去。

再後來，就聽見皇後的驚呼聲和皇帝的暴怒聲。

皇帝怒氣衝衝離開了偏殿。

接著侍衛壓著赤裸著身體的一男一女出來，女的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男的我不認識。

兩人被侍衛壓到院中，當場斬首。

宮中律令，通奸者，立斬。

看來皇後今天本來是要設計陷害我的，不過被我身後挾持我的人擺了一道。

我問道：

「為什麼救我？是你與皇後有仇，還是想利用我？」我可不相信他是出於好心才救我，不然也不會把我挾持到這裏。

身後的人沒有回應，輕笑一聲說道：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和南安侯是什麼關係？你進宮的目的是什麼？」

我心中警鈴大振，想到不久前謝將軍派人送來的那幅錦鯉戲荷圖。

他是謝將軍的人嗎？

他知道什麼了？

他知道多少了？

他究竟是敵是友？

還是特意來詐我的呢？

我心中無數疑問，但是麵上強裝鎮定。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你救了本宮一命，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的。」

話音剛落，前方傳來腳步聲。

皇帝從偏殿出來之後，往這裏走過來了，後麵跟著一群太監宮女。

皇帝走得大步流星，看得出來非常生氣。

我身後的人看見，輕輕嗤笑了一聲，貼近我的耳朵說道：

「皇帝過來了，你再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把你推下去。」

說完，他作勢要把我推下去。

眼看著皇帝離假山越來越近，隻要有一點點響動，就會驚動他。

我知道，不說實話今日必定要死在這裏了。

不過，不完整的實話，也是實話，不是嗎？

「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