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是皇室流落民間的雙生公主。
鎮北王說我們生來尊貴,一人可女扮男裝做皇帝,一人手握兵權去邊疆。
妹妹貪慕富貴,選擇龍袍加身。
我去北地受數年風沙苦。
誰知後來她沉迷男色,禍國亂政,引得藩王造反。
重來一世,她果斷選擇當將軍。
好啊。
我也不想再做鎮北王手中的傀儡。
這次,我要上桌和他掰掰腕子!
1
再睜眼,李如月又先我一步做出選擇。
她抓起桌上的白玉虎符,轉頭笑道:
「姐姐,誰不想為大燕肝腦塗地呢?」
我瞬間知道,她該是和我一樣,重生了。
前生,鎮北王在難民堆裏發現了雙生公主。
先皇突然崩逝,卻膝下無子。各個藩王正對皇位虎視眈眈。
楚璃偷天換日,把雙生公主改成了龍鳳呈祥。
他順理成章成了攝政王。
李如月貪權圖利,選了黃袍加身。
我隻能騎馬隨楚璃北上,受數年風沙苦。
北地苦寒,我不僅學了一身武藝,還看出楚璃的狼子野心。
他想借我們的身份獨攬大權,排除異己。
介時隻需拆穿李如月的女兒身,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大燕江山就盡數落入他手中。
趁回京朝貢,我本想和妹妹密謀如何擺脫鎮北王控製。
誰知恰逢李如月對欽慕已久的容翰林表白。
容翰林隨手一指:「臣未有龍陽之好,要喜歡,也該喜歡長公主那樣的巾幗女兒。」
她嫉恨不已,沒等我說完話就以謀反罪名把我押送回北疆,任由楚璃處置。
我被扔進軍營,最終不堪受辱,含恨而死。
我死後三年,李如月沉迷男色,不思朝政。
鎮北王帶兵清君側,得登大寶。
再睜眼,回到鎮北王讓我們選擇命運的那天。
李如月又迫不及待地做出選擇。
我但笑不語,上前把雕龍玉璽收入囊中。
但願這虎符她能拿得穩,可別燙傷了手。
2
我做傀儡皇帝的第五年。
長公主李如月策馬揚鞭,衝進京城。
公主年少恣意,卻被秦王世子的烈馬衝撞。
李如月怒極,不僅當場宰了那瘋馬,還揚鞭抽了世子爺。
之後,她傲然進宮。
「扳倒秦王是王爺去歲交給你的任務。」她隨手把馬鞭扔上禦案,諷刺笑道。
「好姐姐,秦王府至今可還是如日中天呐。」
我笑著從馬鞭下抽出奏折。
「姐姐愚笨,自然不比皇妹辦事得力。」
在邊疆策馬揚鞭幾年,李如月如今已成了鎮北王心腹。
相應地,她這臭脾氣也是見長了。
此次進京,她該是奉楚璃的命,要把京城攪個天翻地覆。
秦王世子當街被抽了屁股,狠狠打了秦王府的臉。
老王爺脫帽跣足,跪在儀元殿外讓我給個公道。
我不得不出麵說和。
最後長公主同意親自登門致歉。
本是兩相言和,盡釋前嫌。
誰知公主去王府赴宴時,無意撞見秦王府大批私兵。
假山碎石間,竟還藏了私製的龍袍。
秦王意圖謀反,朝野皆驚。
抄家落獄流放,李如月帶來的鎮北王親信比禦林軍的手腳還麻利。
男的殺頭,女的為奴。
唯獨一人例外。
李秦風。
堂堂皇室貴子,被賣入青樓做男妓。
李如月目光無害,「這是王爺的意思。」
我淡淡瞥她一眼。
前生,李如月不顧體統,追求容淵
李秦風當庭怒斥皇上「有傷風化」。
如今有了絕佳的機會,李如月自然要狠狠折辱。
3
既是楚璃的意思,我本該一一照辦。
滅秦王滿門,把他們手中的兵權交給鎮北王。
可偏偏有人來求情。
趙卿禮。
我的貴妃。
她淚眼闌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皇上,求您!」
趙卿禮求我救禮李秦風一命。
她和秦王世子,本是天作之合。
楚璃一句,不可使秦王從聯姻中獲利,就把她隨手塞給我當了妃子。
李秦風也數年未娶。
可趙卿禮進宮數年,對我不僅沒有怨懟之心,還在意外撞破我是女兒身後,幫我隱瞞真相。
是我對不住她。
我歎了口氣,把她從冰涼的地上扶起。
「好,我答應你,保他一命。」
4
管弦清雅,暗隱靡音。
李秦風被蘇運拿刀製在桌前。
「世子爺可要想好,這可是滅九族的罪過。」
蘇運手腕微動,李秦風脖頸間立刻沁出血線。
一個時辰前,我微服出巡,點了南風樓新來的頭牌。
卻不想,這小倌兒倒是烈性得很。
「九族?皇上難道忘了,您也在我九族之內?」李秦風淒然一笑,含恨道:
「我秦王府竟因馬的罪過覆滅,何等可笑!」
我坐在堂上,慢悠悠品著杯中殘酒。
「若我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呢?」
他身軀一震,眼露暗芒。
我吹了吹杯中浮沉的茶葉:「其實你死了,朕才能給鎮北王一個交代。可架不住有人舍命求朕救你。」
李秦風手中的刀逐漸脫手,砸在柔軟的地毯上,無聲無息。
我笑了,端起酒杯先飲為敬。
「世子有此淩雲誌,秦王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李秦風手指顫抖,咬牙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5
李如月這個攪屎棍在京中一通鬧,倒弄得文臣武將人人自危。
畢竟,這可是皇上的孿生妹妹。
皇上對她,可是「有求必應」,連根基頗深的秦王府都能料理。
可惜,她最想求的,我給不了。
聽下人來報,李如月公然在禦花園對容翰林表白,卻慘遭拒絕。
彼時趙卿禮也在禦花園,忍不住軟聲說和:
「強扭的瓜不甜。容翰林既是不願,公主逼他又有什麼趣味?」
她本是好意。
卻不知李如月素來是個小心眼。
一句「多管閑事」,嗆得貴妃臉紅。
我知道後,為保容翰林清白,把他調去南邊治水,對李如月也是一番敲打。
「上月南風樓起火,秦王世子葬身火海。秦王府算是覆滅了。若沒什麼事,你收拾收拾回北疆向王爺複命吧。」
誰知李如月眸色一暗。
「不急,王爺交代的事還沒辦完。」
具體什麼事,她卻藏著掖著,不肯說。
我亦懶得管她。
我忙著暗度陳倉。
要想在楚璃的控製下扣出點權力握在手中,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幾日,我忙得昏天黑地。
趙卿禮突然來了。
「我想出宮,去香山進香。為......為他求個平安符。」
她小臉被風吹得酡紅,羞澀道。
我了然。
李秦風領兵很有一手,假死脫身後,被我派去西疆。
趙卿禮這是心中牽掛呢。
我開口寬慰:
「近日太忙,否則我該陪著你去的。」
她嬌俏一笑。
「本也不是多大的事。放心,我不會忘記給皇上您求個平安符的。」
我笑意溫軟,替她理好衣服。
「路上小心。」
6
這天的政務格外繁雜。
直到月上中天,我案頭還堆著成堆的奏折。
抬頭時,才發現燭火明滅。
我心中突然惴惴不安。
還沒來得及傳下人詢問,就見蘇運匆匆進來。
趙卿禮丟了。
蘇運麵色凝重,不敢抬頭。
我手中湖筆應聲而斷:
「你是說,禦林軍開道,暗衛護送,堂堂大燕貴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丟了?」
蘇運頭低得更深。
我氣血上湧,驟然抬首,「帶兵,包圍公主府。」
7
公主府被金甲侍衛圍成了卷心菜。
台上舞樂瞬間停了。
我提著劍進門,毫不廢話:「貴妃呢?」
李如月放下酒杯,假裝訝然:
「皇上莫不是糊塗了?找女人不在後宮,反倒來本宮府邸。」
她裝傻。
可惜,京城是我的地盤。
我不想再跟她虛與委蛇,一腳踹在她胸口,聲音狠厲:
「朕問你,貴妃呢!」
酒液撒了一地,豔紅如花。
「王爺下令,挑起文武紛爭。」她冷笑一聲,誌在必得,「趙家逃不脫,犧牲一個趙卿禮,栽贓給武官,再劃算不過。」
盡管知道,這可能是早就定好的計謀,我還是忍不住怒上心頭。
「她是我的貴妃,你不該動她。」
她突然嗤笑出聲:
「李若旭,不會幾年皇帝給你當昏了頭,你真對她動了凡塵心吧?」
我深吸一口氣。
不是凡塵心。
女扮男裝做皇帝,其實並不如戲文裏說得簡單。
更何況,我不甘於做個傀儡。我日思夜想,都是奪權後取楚璃項上人頭。
四年前,我接到楚璃命令,以身作餌,鏟除異己。
楚璃為了引誘出所有敵人,把刺客全部放了進來。
寒冬臘月,我不慎掉入雪窟,至此落下寒症,每到月信來時就腹痛不止。
趙卿禮無意間發現了我的秘密。
她並沒有聲張,暗中把菊花茶換成了熱乎乎的酒釀湯圓。
「臣妾喜甜,皇上陪臣妾用點吧。」
她全心全意扮演我的寵妃。
甚至為掩人耳目,為外宣稱是她身子不好,宮中才多年無所出。
這樣好的趙卿禮,像風一般溫柔的趙卿禮。
被我們這群玩弄權術的人毀了一生,還無怨無悔的趙卿禮。
我真的不忍心,讓她再卷入其中。
8
我不敢形容此刻內心的慌張。
楚璃素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會怎樣對趙卿禮,我都不敢想。
我親自帶人,在通往香山的路上尋找,不肯錯過一絲一毫蹤跡。
直到天色拂曉。
終於發現趙卿禮藍衣染血,躺在臟汙的幹草間。
豔紅的血瞬間刺紅了我的眼。
幾個被下了藥的武將被禦林軍製服在地上。
我顫抖著手,解下披風,把趙卿禮蓋得嚴嚴實實。
「別怕,我來了。」
趙卿禮感受到人的觸碰,害怕地不住顫抖。
我心如同在滴血。
是我對不住她。
我早知李如月心思歹毒,楚璃喪心病狂,我就不該輕縱她一人出宮。
我猛然抓起她的手貼在胸前,努力想笑得溫柔。
「別怕。」
「我用我的命向你保證,為你報仇雪恨!」
趙卿禮的身子一僵,頭腦瞬間清明。
指尖下的柔軟,是我最大的秘密。
半晌,她嗚咽著撲進我的懷中。
「若旭,你終於來了!」
9
等她安穩睡下,我替她掖好被子,提著長劍去了前殿。
李如月安然坐在廊下飲酒尋歡。
我顧不得什麼劍術章法,揮劍就砍。
蘇運竭力抓住我的胳膊,慌亂道:「皇上,不可啊!」
眸中血色如荼靡盛開,模糊視線。
前生,李如月說我勾引權臣,誣陷鎮北王,意圖謀反,把我發配回北疆。
囚車顛簸一月餘,到了北疆,我卻連楚璃的麵都沒見上。
穿著那身已臟汙不堪的華服,我被直接扔進軍營。
昔日對我恭敬俯首的人迫不及待地解開褲帶時,我徹底明白。
我成了一枚棄子。
背叛楚璃,我被挑斷手筋和腳筋,麻木地看著散發腐臭的人進進出出。
我輸得這樣徹底,甚至沒機會和楚璃一較高下。
那時的我,就如今日的趙卿禮一樣,絕望無助,最終含恨而死。
蘇運的聲音在耳畔不斷回響,像在夢中一般忽遠忽近。
李如月是楚璃的親信,殺不得。
衝動行事,功虧一簣。
良心和理智在撕扯。
我按在劍上的指尖都沁出血跡。
見我被製住,李如月抬手抹掉唇邊血跡,囂張笑道:
「看來,事情成了。」
「李若旭,你不敢殺我。」
她在挑釁我。
她成功挑釁到我。
我一把推開蘇運,冷笑一聲,抽劍上前劈她。
千鈞一發之際,利箭破空,撞上我手中的玄鐵寶劍。
劍尖偏移,隻劃破了李如月頸側皮肉。
我握緊被震麻的右手,冷冷抬眸。
是楚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