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想投胎,孟婆卻連拒我三年。
終於熬到投胎冷靜期。
我虔誠地祈禱下輩子不要再遇見周容清這個渣男。
孟婆勸我:「投胎之前去看看你女兒吧,她長大了,會叫媽媽了。」
女兒?
想到那個一出生就沒了媽的孩子,我有一絲絲動搖。
看了看自己輕飄飄的樣子,我低頭道:「不去了吧,嚇著孩子也不好。」
可孟婆說,「萬一你老公再婚了,女兒天天被人欺負呢。」
那這,我可就忍不了了。
1
剛飄進周家老宅的院子,就聽到兩個阿姨在嘀咕。
「三年了,對孩子不管不顧,哪有這麼狠心的爹。」
「哎,太太產前還在和律師溝通離婚的事情,誰知道生完人就…」
「你知道嗎?」阿姨突然神秘兮兮環顧四周,壓著嗓子說話。
我湊過去,豎起耳朵。
「他們說太太早產是因為發現周先生不對勁,現在想想,自從太太懷孕後,周先生就不回家了,有人說先生外麵早就有人了。」
「聽說太太生前還了解過遺體捐贈的事情,還告訴小周先生,死都不進周家墓園。」
我順著他們的話「哎」了一聲。
他們口中那個可憐的「太太」就是我,而「周先生」是周容清。
「小周先生」是周容清的弟弟,周明峰。
隻不過到現在還叫我太太,看來周容清沒有再婚。
他們嘰裏呱啦一大堆,早就死透的我卻突然沒了興致。
畢竟這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我此行的目的隻有一個,隻要確定女兒快樂無憂的活著,我就去投胎。
2
「思思,快到叔叔這來。」
我循著熟悉的聲音,躡手躡腳踏入那個充滿各種回憶的空間。
三年了,周明峰褪去稚氣,愈發成熟。
而當我看清他身後的小團子時,激動地往前邁了一步。
「像,實在是太像了!」我激動地手腳慌亂。
思思的五官和周容清一模一樣。
我想要摸摸她的小臉蛋,但又怕傷著她。
但我還是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張開雙臂,期待她奔向我的懷抱,向我撒嬌。
或許母女連心,思思真的朝著我的方向走來。
我激動得瞪大眼睛。
她卻穿過我的身體,抱上周明峰的小腿。
那一瞬,我的心真的空了。
思思仰著頭,奶聲奶氣道:「叔叔,爸爸又出差了嗎?」
我靜靜聽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在心裏罵周容清一萬遍渣男也不解氣。
周明峰托起滑落的眼鏡,歎了口氣,「是的。」
「騙人,爸爸就是不要思思了,你們又騙我!」
思思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我想抱住思思,可不管怎麼努力,都碰不到她的衣角。
很狼狽,甚至有些委屈。
我隻能站在角落裏,觀察周明峰是如何將思思哄睡著的。
「謝謝你,小峰。」
我知道他聽不見,但我就是想說。
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念叨著,誰知他猝不及防地轉身。
臉色陰沉地可怕。
「誰讓你回來的?」
3
他竟然能看見我。
我又驚又喜,「對不起,小峰我..」
「對不起周先生,是思思爸爸想思思了!」
我的話被人打斷。
抬起頭時,發現那道鋒利的眼神穿過我射向身後。
「爸爸?周容清有什麼資格當思思的爸爸!他就是個畜生!」
那一聲怒吼,克製又隱忍。
周明峰下意識地看了眼走廊盡頭的房間,確定沒動靜後才鬆了口氣。
「告訴周容清,思思下個月會和我去國外,讓他好自為之。」
後者突然不再卑微,抬起頭和周明峰對視。
「您不能這麼做!思思走了,先生真的會死的。」
他說地認真又誠懇,連我都好奇了。
周容清那種人真的有心嗎?
「要死早死了,三年了,他來看過思思幾回?」
「思思生病發燒的時候他在哪?思思吵著要爸爸的時候他在哪?他怎麼能這麼狠心!」
周明峰的電話響了。
看出來他很不想理會。
語氣有些不耐煩,「周容清,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現在連一聲「哥」都不喊了嗎?你的教養呢?周明峰。」周容清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這個王八蛋!我當初就該不要臉,直接把許慕搶走!」
電話那頭開始咆哮,「周明峰,許慕她是你嫂子!他是我老婆!」
周明峰眸色一沉,掀開涼薄的眼皮,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露台。
即便物是人非,那裏的風景依舊壯麗。
「許慕死之前告訴我,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嫁給你。」
「夠了!」周容清突然大喊,「許慕她沒死!」
周明峰對著手機罵了句「瘋子」,直接掐斷電話。
4
所有人都沉默了。
包括我這個無人在意的阿飄。
我和周明峰是大學同學,和周容清的第一次正式見麵是在滑雪場。
由於我的技術太差,滑下來時直接將周明峰旁邊的男人撲倒了。
這個人就是周容清,比我們大三歲。
周明峰說他哥的腦袋是金腦袋,摔壞了賠不起,嚇得我在病房門口哭了很久。
「大哥,這是我們家正宗老母雞,很補的。」我小心翼翼地遞上保溫桶。
周容清瞪大眼睛,又看了眼在偷笑的周明峰,有些尷尬地張開了嘴。
「謝謝小慕同學。」
大三時,周明峰出國留學,哭哭啼啼地要求周容清解決我的實習工作。
周容清嫌他膩歪,踹了他一腳,「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周容清突然問我,「你是小峰的女朋友嗎?」
我搖頭,「不是,他有喜歡的人了。」
那雙黑色的眸子突然一眨,「你喜歡他?」
「你弟弟什麼鬼樣子你不知道嗎?」我脫口而出,又迅速咬唇不敢和他對視。
周容清揉了揉我的腦袋,笑得很是欣慰。
周明峰淡出我的生活後,周容清馬上就進來填滿了。
他這個人向來自律穩重,沒想到告白也是特立獨行。
「不管是工作上的消息還是生活上的,你都要及時回我,不然我會很擔心。」
我聽得雲裏霧裏,任由那張帥氣側臉在麵前嘮叨。
帥哥說什麼都對。
「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你聽的不舒服可以跟我說。但是你不能對我撒謊,不可以將我拉黑。」
「知道了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舉起手來發誓,「我那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落寞,煩惱似的抓抓腦袋。
「你聽不出來,我在向你告白嗎?」
我突然定在原處,看著他那長長的睫毛撲閃。
就像是一片羽毛,輕輕地過撩撥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臉燒到極致,紅熱爬上眉梢。
我往後退了一步,「你這不是告白,是脅迫女員工。」
周容清眼裏的光漸漸消散,好似受了打擊。
我狡黠一笑,「但是我願意。」
天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他吻得又急又猛。
我們牽手走過大街小巷,最後被突然回國的周明峰打斷。
「小慕,你喜歡我哥?」
周明峰錯愕的目光落在我和周容清的十指相扣上。
而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他的黯然失色裏,夾帶著我從未察覺的情感。
5
清冷的月光將周明峰的背影拉長。
孤單,落寞,甚至還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欠他一句抱歉。
可能我的選擇傷害到了他,但我記得他當初說出國是為了追喜歡的女孩子,而且我對他本就無意。
但我欠他一句謝謝。
謝謝他這三年對思思的照顧。
思思跟著他我也放心。
心願了了。
「走吧。」
回頭想找來時的漩渦,卻發現這個世界嚴絲合縫。
反正投胎冷靜期也就三天,索性多看幾眼思思再走。
6
第二天一睜眼,我就驚恐地叫出聲。
好在周容清聽不見,也沒有嚇到思思。
那張臉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親密距離中,讓我有些局促不安。
屏住呼吸,往後挪了些距離。
「爸爸,你終於來接思思了,思思好想你。」
奶聲奶氣的話,就像一枚子彈正中我的眉心。
很窒息的痛。
我想周容清是真的不愛我吧,所以連這個孩子都不喜歡。
沒有哪個丈夫會對懷孕的妻子冷暴力。
也沒有哪對父母可以忍受骨肉分離。
周容清卻可以瀟灑地活了三年。
他曾允諾給我一個家,現在卻親手摧毀了我的憧憬。
在我有血有肉時,我就看清了這個薄情的男人。
即便我當時真的挺過來,也會堅定地和他離婚。
周容清將她抱在懷裏,眼眶漸紅,「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可在我的眼裏,周容清的情感過於虛偽,皮笑肉不笑。
「那叔叔呢?叔叔說帶思思去找媽媽。」思思玩弄著娃娃。
這是我們一家三口第一次團聚。
他們倆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我坐在陰暗的床尾。
明明離得那麼近,卻身處兩個世界。
「叔叔說,媽媽想我們了,她好孤獨,她一直在等我們。」
聽到這,我有了和周容清一樣的反應。
「你說什麼?」周容清的聲音蓋過我。
思思依然奶聲奶氣,「叔叔說他以後就是我的爸爸。」
周容清咬緊後槽牙,胸口起伏明顯。
「思思乖,今天爸爸就帶你回家。」
他將思思交給阿姨,輕手輕腳關上門。
我比他快一步走到周明峰麵前。
嚷嚷半天,周明峰也沒有一點反應。
「周明峰你他媽到底要幹什麼!」
周容清克製著音量,「你為什麼要帶思思去國外!你不想活了?」
「你他媽是不是人!思思還是個孩子!她才三歲!你有什麼衝我來!」
正在畫畫的周明峰慢條斯理地放下畫筆。
小心翼翼地將畫蓋住。
轉身的那刻,紳士儒雅蕩然無存。
「怎麼了?不開心了?你搶走我的女人,我搶走你女兒,是不是很公平?」
我從未見過周明峰的陰暗麵,也沒料到他竟這般可怕。
他剛剛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我石化在原地。
周明峰突然怒氣衝衝地撲向周容清。
嚇得我連退三步。
他指著周容清的鼻子,「是你讓思思一出生就沒了媽媽!」
「三年前你將思思扔給我的時候,你就不是我哥了!你就是個畜生!」
「許慕瞎了眼嫁給你!你口口聲聲說沒有出軌,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每一聲咆哮都震耳欲聾。
我站在周容清的身側,看著他的頭一點一點往下垂。
最後踉蹌著,靠在了書桌上。
此刻的周明峰已經紅了眼,抓著周容清的衣領,「周容清,是你殺了許慕!是你親手殺了她!」
「我沒有!」周容清驟然抬頭。
他的眼神飄忽,嘴巴裏不停地念叨,「我沒有殺許慕!不是我!」
周明峰依然不肯放過他,「你就是個殺人凶手!」
窗外的風呼呼作響,畫布輕飄飄落地。
喧囂聲終於停了。
周容清失神,周明峰失聲。
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在那幅畫上。
7
孟婆常說,前塵往事都如煙,不要去想,更不要再去糾纏。
在她的洗腦下,我也看淡了些許。
所以在兄弟倆鬧得不可開交之時,我像是個旁觀者。
相比較周明峰,我更為理智些。
我想提醒他,周容清有些不對勁。
但這僅僅是我的猜測,更沒有辦法傳達給周明峰。
僵持數分鐘後。
周容清站在窗前,閉上雙眼不停地大口呼吸,似乎是在平複心情。
而另一邊的周明峰已經開始翻箱倒櫃,找出各種證件。
一刻也等不了的模樣,打電話讓人訂機票。
恢複常態的周容清按下他的手。
「你那麼愛許慕,怎麼就看不出來她也愛你。」
「你說什麼?」
我和周明峰異口同聲。
屋子突然陷入死寂。
周容清眼神空洞,看起來比我還像死人。
「她19歲就開始喜歡你了。」
8
冒著熱氣的話,在太陽下蒸發。
我想呼周容清一巴掌,卻怎麼都扇不了。
「你別瞎說!你這個死渣男,趁我死了倒打一耙是吧!」
什麼都可以無所謂,但是死人也是要名聲的!
造死人謠!周容清這個王八蛋!
「周明峰你別聽他瞎說,我對你真的沒有想法!」
我又氣又急,他們倆卻沒有任何反應。
「真的?我就說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你這種人!」
「是你強迫她跟你結婚的,是你強迫她生下了思思!」周明峰喜出望外。
像鬆了口氣般地坐在椅子上。
端起手邊的茶杯咕嚕咕嚕地喝,「我要帶思思去找許慕,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和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他的絮絮叨叨,讓我有些害怕。
但周容清卻突然消了音,隻是靜靜地盯著周明峰。
深色的雙眸像平靜的湖水,毫無波瀾。
「周容清,你欠我的,下輩子再找你算賬,這輩子...」
我正試圖勸阻,周明峰突然倒在了我麵前。
而站在他身後的周容清冷冷的笑了。
「臭小子,跟你哥鬥這麼多年還不長記性。」
我順著周容清的目光,將視線落在周明峰喝過的水杯上。
這哥倆,果然一個比一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