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裴之安曾承諾過我，待他曆劫九世歸來，便娶我。

所有人都在恭賀我，得償所願。

但在他修成正果，回歸仙班時，我轉身答應了龍族求娶。

再見之時，他卻掐著我的脖子，語氣瘋癲。

「晚晚是在等哪個叫做係統的人來救你嗎？」

「可惜啊，我把它給，殺了。」

一

「我答應，嫁給龍族。」

我這一開口，阿娘在對麵突然就沉默了。

「乖女，你可想清楚了？」

我點頭，想清楚了。

畢竟我追著仙君曆經十個輪回，卻也沒等來他的回頭。

如今他更是回歸仙班，一妖一仙又有什麼結果？

「我隻有一個要求，成親的時間，定在七日後。」

阿娘應允，我放下視鏡，看向坐在我對麵的龍族世子。

「現在世子可放心了？」

他抬頭看我不語，卻歪了下頭，笑了，「帝姬為何，要選七日後？」

我沉默不語，因為我不僅是鳳族帝姬，也是個穿書者。

七天後，是我失敗被抹殺的時間，也是真正鳳族帝姬回來的時間。

二

「七日後？」

熟悉的嗓音傳來，我回首，看到本該在被眾仙恭賀的裴之安卻出現在這小院中，手中又牽著一個幼童。

幼童飛奔撲向我的懷中，親熱叫我，娘親。

裴之安的目光在我與龍族世子來回，語氣不悅，「七日後如何？」

龍族世子先笑出聲，「當然是個好日子。」

說完他便離去，而裴之安卻對他的話想錯了。

他皺眉，「晚晚，我不喜歡他，你不要與他往來。」

他絲毫不提龍族世子的那句話，我啞然，也歇了解釋的心思，是要成親的，但不會是跟你。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小院？」

裴之安皺眉，苦惱道，「如嫦受了重傷，說是這院中靈氣充沛，想要借此來療傷，我同他們說，我隻聽我家娘子的，所以要回來問問你的意見。」

一番話說的情深意切，若不是我前麵撞到他與如嫦的那些事，可真就，被騙了過去。

我不應聲，他也不催，反而起了興致，拿起了畫筆，「來，娘子，為夫替你畫眉。」

我的兒子也在旁邊鼓掌，「阿娘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仙子。」

我怔怔看著鏡中人，滿心苦澀。

如嫦本是他殿中捧燈的小姑娘，由兔精幻化而成。

卻在這九世曆劫中，每次都因裴之安而死。

妖獸成仙本就難得，而輪回那九世，怕是傷了她的仙根。

我終於開口，「應該的，那帝君容我收拾一番——」

「搬回鳳族。」

「搬回我院中。」

三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我有些詫異看著他。

而裴之安卻是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要回鳳族？」

不等我回答，院外便傳來虛弱的聲音。

「還請仙君莫要為難帝姬。」

是如嫦。

她蒼白著臉色走進來，整個人更顯得楚楚可憐。

「帝姬心中對如嫦有怨氣，如嫦甘心承受，這院子，如嫦這類下等妖獸，自是不該沾染。」

「眾生皆等，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裴之安說完，才心虛的往我這裏看了一眼，「再說了我家娘子，那是何等大度，定不會見死不救。」

我輕笑一聲，「自然要救。」

「不過鳳族也是要回的，裴之安，你不是說要給我補一場大婚嗎？」

「七日後，我要你鳳冠霞帔，雀鳥開路，風光迎我過門！」

裴之安笑的開懷，「那是自然。為了娶你，我等了九世。」

我看著如嫦緊一眼，她的臉色搖搖欲墜。

最後在裴念的一聲驚呼之中，暈了過去。

裴之安的手一頓，強迫自己留在我身邊。

我看出他的勉強，伸手推了他一把，「快要大婚，見血不吉利。」

裴之安這才裝著不情不願的樣子，臨走時，也不忘回頭衝我囑咐。

「等我回來。」

等是要等的，但是，我等的是我回家的時候。

但是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我還是沒忍住，跟了上去。

裴之安一路抱著如嫦進了書房。

那是府中禁地，就連我，平日也輕易進不去。

而裴念也緊跟其後。

我站在後窗處，看著屋內的場景，裴之安焦急的讓人去喊大夫，神色緊張守在如嫦的身邊。

而我的兒子裴念，明明還沒有床高，卻依舊執著拿著手帕替人擦去冷汗。

三個人溫馨的，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四

自那日後，裴之安以籌備婚禮為由，很少來院中，我也樂得清靜，在解決遺留的爛攤子。

其他事情都還好說，但是隻有一件非常棘手。

站在三生石麵前，那是我以心頭血，混著鳳凰神力所寫上的名字。

如今想要銷毀，就要承受當日同等的痛苦。

可是自己造的孽，總不能給別人留麻煩。

隻是我不知，從這裏出來，我卻能碰到裴之安父子倆。

他們一左一右，圍在如嫦身旁。

如嫦握著裴年的小手，在寫著什麼東西。

「你們在做什麼？」

看到我的瞬間，裴年立刻從如嫦懷中跳了出來。

他驚慌失措，拽著裴之安的衣袖，像是快要哭出來。

「帝姬莫要嚇他。」

如嫦卻擋在他的身前，我隻覺得一陣可笑。

什麼時候，他的親生母親是嚇他的存在？

「晚晚，」裴之安突然上前，擋在他們的身前，「不是你想的那樣。」

如嫦卻撲通跪下來，「帝姬，都是我不好，是我沒見識過三生石，所以好奇，求了仙君帶我來看一眼。」

「小仙君也是因為我問了一句，三生石是如何寫名，才示範給我看的。」

「讓帝姬誤會，是我罪該萬死！」

那站在後麵弱小的身影，此刻也堅定的站了出來，裴念雖然害怕，但還是張開雙手，保護在如嫦身前，「不要，不要欺負如嫦姐姐。」

「晚晚，今日這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胡鬧！」

我不可置信看他們，隨後便悟了，一個不相信你的人，任憑你說什麼，也是無用。

左右不過七天，我又何必自討苦吃。

我深吸一口氣，按著天庭禮儀對著裴之安行了個大禮。

「是我胡鬧，還望帝君海涵。」

所有聲音都在我這一拜中，銷聲匿跡。

裴之安難得有了慌亂的神色，他隻覺得事態仿佛哪裏不對，心慌的厲害。

他想上前扶起跪著的人，卻在此刻發生橫變。

幾隻破靈劍卻穿透雲層，精準的朝這邊而來。

魔界向仙界，宣戰了。

五

我被破靈箭射中時候，覺得荒唐可笑至極。

我的夫君就站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卻轉身護住了別的女人。

再次醒來時候，隻覺得渾身疼痛難忍，裴之安坐在我的床榻邊。

整個人從看到我醒來後的緊張，到我冷漠神情後，又坐了回去。

「我沒想到，你沒躲過去。」

我閉眼不語，若是平常，我定然可以。

但是當時，我生生用神力擦去三生石上的名字。

三生石是開天辟地的奇石，當年我用了多少靈力寫的，如今的反噬就有多狠。

「帝君可還有事兒？」

裴之安聽出我這是在下逐客令，他突然轉身道，「晚晚可是不信我？」

我輕笑出聲，隻覺得一切都荒唐的可笑。

我紅著眼看他，「信，你？」

「怕是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這樣不就正如他意？

他不就可以跟如嫦光明正大在一起？

裴之安卻突然紅了眼，「晚晚，我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看。」

我冷眼看他，「那你挖！」

「仙君不要！」

如嫦從門外飛奔而來，緊緊拽住裴之安拿著匕首的那隻手臂。

連帶著我那識人不清的兒子，此刻也是怒氣衝衝。

「你不要欺負我們！」

如嫦哭的梨花帶雨，「都是如嫦的錯，帝姬莫要這樣為難仙君！」

「仙君他為護我們，本就受了重傷，但是過於擔憂帝姬，不顧眾人勸告，執意守在帝姬身邊，隻為了讓帝姬醒來，不再害怕。」

「帝姬如此，太傷人心！」

我的好兒子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不想要你了，我要換個阿娘。」

「好，好，好。」我氣急而笑。

「真是我的好深情夫君。」

「那我也想問，我擁有這麼法力高深的夫君，卻又為何讓我在，離他隻有兩步之遙時，被魔兵所傷？」

「那是因為！」我扶著床榻站了起來，忍著渾身疼痛，也要不吐不快。

「我那個好夫君，在保護別的女子！」

「裴之安，你若是真的承認你心悅如嫦，我也不會糾纏，你我和離，一別兩寬！」

「我沒有！」裴之安高聲反駁，卻又在下一刻似乎受了極大痛苦般，蹲下身去。

「晚晚......」他伸手要來勾我衣裙，「我好痛…。」

我立刻後退一步，神情冷淡，「別碰我，臟！」

良久，裴之安才站起身來，他似乎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踉蹌著往外走去，卻又在門口停住。

「晚晚，我有件事要同你說，」

「那日魔族來犯，我上前迎敵，將你托付給了如嫦。

她為了保你們，拚死而戰，被魔界小宗主記恨，如今點名要她和親。

我不得不娶。

我想讓她與你，同日進門，你放心，她隻是側妃，這也隻是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

我著實想笑，不過是負心人找的借口而已。

但是我也的確有事情要他去辦。

「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三生石上的名字，你可能去除？」

裴之安一頓，「你要去除我們倆的名字？」

上次哪怕我耗盡神力，也隻能毀了一半。

我點頭，「那名字是尚在凡間時的，如今你與我已歸位，自然是不能讓那兩個名字刻在那裏。」

他鬆了口氣，「可以，我替你抹去。」

「然後再刻上你我真正的名字，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六

趁夜，我兜了一兜珍寶來到了鬼市。

那都是裴之安搜羅來的奇珍異寶哄我開心。

如今係統告訴我，我能把他們賣了全部變現，然後帶回現實世界裏。

到手的財富，不可能溜出我的掌心！

路過的人不斷拿起把玩，隨後試探性問道，「這些，真的這麼低的價格就賣了？」

我點頭，「是真的。」

「我全都要了！」

有識貨的當場就拍板了，我也懶得討價還價，隻是在臨走時，又被人喊住。

「不知姑娘，腰間玉佩賣不賣？」

我一頓，低頭看向腰間，那是裴之安這麼多輪回裏，唯一給我親手做的東西。

如今，留著也沒什麼用。

我伸手將它扯下，扔給對方，「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送你了。」

剛轉個彎，我就體會到，什麼叫做冤家路窄。

我聽見了裴之安的聲音，他怎麼會來鬼市？

他一向不是自詡這裏上不得台麵，如今竟然也肯來？

目光看到他旁邊站著的人，我方恍然大悟，原來，是陪如嫦來的。

我本想躲開兩人，卻被如嫦喊住，「晚晚姐姐！」

裴之安也是一愣，如嫦卻像是察覺不出中間不對的氛圍，拿著一個玉佩上前。

「晚晚姐，你看這個玉佩，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很襯你。」

要死不死，那是我剛剛白送給別人的玉佩。

裴之安的神情突然就變了，他看向我的腰間，盯著我的眼睛。

「晚晚，我給你的玉佩呢？」

我沉默不語，「我要說我忘了帶，你會相信嗎？」

很明顯，這句話沒有騙過他。

他不可置信的拽過如嫦手中的玉佩，一皺眉，再鬆手時，已成粉末。

七

成親那日，龍族世子卻是第一個進了我房間的人。

他坐在我對麵，很是幸災樂禍，

「你的好夫君，第一個接的不是你呀。」

我不解，侍女卻在下一刻衝進房間裏。

「不好了帝姬，魔族來攻，已在大殿之上打起來。

仙君卻去了如嫦仙子那裏，怎麼辦呀帝姬！」

我撤下紅蓋頭，侍女卻急了。

「帝姬不可，這樣不吉利！」

「都這種時候了，還講這個，還不隨我去大殿上看看！」

慢著，龍族世子抓住我的手腕，「真的鳳晚晚何時會回來！」

我將懷中藏好的盒子送給他，「我身殞之時，你要在裏麵滴入你的心頭血，七七四十九天後，她自然會回來，隻不過到時候不再是我這幅軀體。」

說罷我便提起裙擺，往大殿衝去。

我不知殺了多少人，再回過神來，已被人踩在腳下。

殿中人已被屠戮，而我索性也是不想活了，多殺一個也是為她們報仇。

「宿主請準備！時空隧道將在裴之安進來那一刻開啟！」

我咽下喉間的血味兒，這純正的狗血。

我看著麵前專殺神明的斬靈刀揚起，也看見瘋狂朝這裏跑來的裴之安，我看著他滿麵焦急，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慌亂。

最後一刻，用傳音術給他留了最後一句話，隨後釋懷的閉上眼睛。

身後傳來聲嘶力竭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