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日拍賣的是我們百花樓第一花魁,燦燦的初、夜,仰仗各位大人賞臉。」
「先讓燦燦給大家表演一段舞蹈。」
台下的人拍手叫好,一雙雙眼睛在我身上肆意流連,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重生到我被晉庭贖身這一天。
我呆愣半天,張媽媽惱了,狠狠掐了我一把。
「死丫頭,你聾了?還不趕緊過去跳舞,笑的開心點。」
「要是賣不了高價,老娘扒了你的皮。」
我被張媽媽用力一推,踉蹌的站在舞台中央,跟著琴聲輕甩衣袖,眼睛隱晦的在二樓包廂搜尋著。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晉庭應該就在其中之一。
一舞終了,二樓包廂的一位貴客拍到了最高價。
是晉庭身邊的暗衛,上一世他沒少替晉庭傳話,他剛一競價我便聽出來了。
看來這一次我依然擺脫不了和晉庭糾纏的命運。
我被張媽媽帶進屋前,她還揪著我的耳朵警告我小聲伺候。
門一打開,兩張黑漆漆的麵具映入眼簾,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晉庭。
那雙鷹眸如前世一般陰冷無情,像是一條毒蛇,隨時能一口咬死我。
晉庭警惕的掃視我一圈,嗓音冰冷一如當年。
「我為你贖身,你可願意和我走?」
我緩過神來,言笑晏晏,一反常態的說出了和上輩子相同的話。
「奴家願意。」
我輕車熟路的被晉庭的暗衛丟進他郊區的私宅,也是我上輩子死之前一直待的地方。
晉庭揭下麵具,玩味的盯著我。
「現在沒人了,你說說,我為什麼要幫你贖身?」
「要是說的我不滿意,我就把你賣去怡紅院!」
那怡紅院是百花樓最大的競爭對手,張媽媽造勢這麼久,多少達官貴人削尖了腦袋衝進來,怡紅院早就恨得牙癢癢了。
這要是把我一倒手,說不定晉庭還能賺一筆!
合著他是拿我來掙差價啦!
這輩子,他們國公府這麼缺錢了嗎?
我裝模作樣的思考一番,試探性開口。
「因為您......缺銀子?」
眼前一道殘影閃過,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飛快的掐住了我的脖子,手心帶有薄繭,刮的我肉皮生疼。
晉庭稍一用力,我身體不由自主的騰空。
他掐的太死,我喘不上氣,隻能胡亂的拍打胳膊,喉嚨咕嚕咕嚕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好半天才擠出兩個字。
「太......太子」
晉庭冷哼一聲,用力一甩,我不出意外的撞到身後的石桌上。
我顧不上疼,捂著脖子不停咳嗽,眼淚都流出不少。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不好好回話你這輩子都不用再說了。」
狗男人,比上輩子還狠,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看上我和孟梧五分像的臉。
既然如此,他想要什麼答案我就給他什麼答案。
我眼中的譏諷一閃而逝,趕忙跪著爬到他腳邊。
「小公爺恕罪!奴還未被抄家前,遠遠的看到過您陪著太子殿下來過我家。」
「奴鬥膽猜測,是不是太子殿下不忍忠心之後受此大辱,才讓您出手相救。」
得到滿意的答案晉庭神色稍緩,還是有些不確信。
「你心中想的果真如此嗎?若敢有一絲欺瞞,今日倒也算個良辰吉日。」
2
我默默翻個白眼,忍不住在心底想,自然不是。
但是伺候一個人和伺候一堆人,我還是分的清的。
隻不過,這一世我想伺候的人不是你而已。
我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答是。
晉庭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才移開目光。
「你先在此暫住,日後我會派人過來。」
說完抬腳就走。
我要是還在這住著,那不是和上輩子走一樣的老路嗎?
那我的小命用不了多久又要到頭了,我豈不是白活了!
想到這裏,我手腳並用爬的飛快,一個虎撲抱住晉庭小腿。
晉庭和他的暗衛都愣住了,一個眼裏都是殺意使勁抖腿,一個眼裏都是慌張一把薅住我的頭發向後猛拽。
我頭皮一疼,手剛鬆開,被暗衛一把甩到牆上,又掉落在地,吐出一口血。
晉庭的目光陰冷的如同看向一個死人,讓我不由得想起上輩子的慘狀。
前世,孟梧直挺挺的倒在晉庭眼前,他瘋了一樣哭喊,我嚇傻了,好半響才想起來捂著肚子跑。
可惜晚了。
晉庭雙眼猩紅,一腳踢在我隆起的肚子上,血順著褲腿滴落。
不顧我的哀嚎求饒,晉庭一腳狠過一腳,我身下的血也越聚越多。
晉庭尤不解恨,抽出暗衛的刀,一刀劃開我的肚子,拽出有些殘缺的孩子,當著我的麵砍的稀碎。
「賤人,你以為有了孩子就能要挾我的阿梧了嗎?」
隨後也對著我一頓亂砍,砍到脫力才叫人把我們扔去亂葬崗喂狗。
眼見晉庭眼裏的殺意越來越濃,我急忙大喊一句。
「小公爺,奴不能在這!」
「今日你替奴贖身,有心之人想查定能查到,若是被人利用,豈不是讓國公府甚至是太......蒙羞!」
百花樓可不是太子的地盤,晉庭能從張媽媽的手中把我贖回來,定是亮明了身份。
晉庭若有所思,他也想到了梁王。
太子和梁王明爭暗鬥,我爹作為太子的心腹之一,一招不慎,全家獲罪。
男丁全部流放嶺南,女子則貶為奴籍隨意買賣,因我擅舞,又繼承了亡母的美貌,這才被張媽媽高價買走。
晉庭眉眼有些鬆動,我又添了一把火。
「整個京中誰不知小公爺和夫人鶼鰈情深,若是被人挑撥,給我安一個外室的名頭,憑白叫夫人誤會,豈不是傷了你們的夫妻情分。」
現在的晉庭對我絕無心思,我隻能賭一把。
上輩子我能有孕一是晉國公府要有個傳宗接代之人,更重要的也是晉庭怕太子疑心,親手給他送去一個把柄。
提及孟梧,晉庭神色緩和許多。
「那你說說,你能去哪裏?」
「若小公爺不嫌棄,奴可以當夫人身邊的一個粗使丫鬟。」
「奴待字閨中的時候就聽聞夫人智勇雙全、賢良淑德,一直沒有機會拜見,若能跟在夫人身邊伺候,奴萬死不辭。」
怕晉庭感受不到我的真心,我頭磕的砰砰響,別提多實誠了。
上輩子到死我才明白,晉庭把他夫人的命看的比他自己還重,重活一世我自然要換個粗腿抱。
晉庭嗤笑一聲。
「什麼阿貓阿狗也敢往我夫人身前湊!」
3
晉庭這麼說我毫不意外,孟梧身邊的人都是他千挑萬選的,我仗著我爹的舊情就想接近孟梧,斷無可能。
「小公爺留步!奴會打馬吊!」
我的話成功讓晉庭停下腳步。
孟梧這個人無父無母,聽說是和晉庭在戰場上認識的,兩人誌趣相投,互許終身。
晉國公府最開始是不同意的,是晉庭頂住層層壓力,才把孟梧娶回來。
他們成婚五年未育有一子,晉庭身邊卻沒有一個妾室通房。
京城裏的女子個個都崇拜晉庭,卻都說孟梧善妒。
說她自己生不出孩子還不許晉庭納妾,久而久之京城裏的貴婦都不願意和孟梧來往。
孟梧也不喜那些應酬,隻能閑暇之餘同府中下人打馬吊。
看晉庭猶豫,我趕忙補充。
「奴婢馬吊打的還挺好的。」
晉庭給了暗衛一個眼色,我又唰的一下被他薅著衣領帶走了。
第二日天剛亮我就換好了下人衣服,站在孟梧門前候著。
晉庭把我的身世和孟梧說清楚了。
「當什麼粗使丫鬟,和春桃一樣,當我的大丫鬟吧。」
孟梧看到我的臉先是一愣,很快就笑的明朗。
不知道她那個世界是什麼樣的,她這麼好,她那個世界也定然比這裏好很多吧。
我盯著孟梧出神,直到她笑出了聲我才慌張下跪請罪。
「夫人恕罪,奴婢早就聽聞夫人的事跡,今日得以一見一時有些愣神。」
「快起來,不用動不動就下跪,我這沒有那個規矩。」
她那個世界都不用跪的啊?
孟梧看我發愣的傻樣笑意更重,連帶身邊的晉庭都勾起嘴角。
我在心裏笑的更大聲。
這一次孟梧不用倒計時了,我也不用死了。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皇上在幾個月後就病死了,太子登基我們一家也平反了,隻要我好好苟著,一定能等到我爹回來。
來到晉國公府三個月,我能吃能睡,每天也不用擔驚受怕了,氣色都紅潤許多。
若是以前有五分像孟梧,那現在能有七分。
我很識趣,晉庭來梧桐苑的時候,我從不上前伺候。
我這麼小心翼翼,麻煩還是找來了。
「燦燦姑娘,老夫人有請!」
是老夫人身邊的馮媽媽,梧桐苑一直不受老夫人待見,她來叫我準沒好事。
我仔細盤算著對策。
「馮媽媽稍等,我這就去和夫人說一聲。」
馮媽媽擋在我身前,臉上多了一絲不耐。
「老夫人叫的急,等不得,你這就和我走吧,我自會差人告訴夫人的。」
我心裏打鼓,亦步亦趨的跟在馮媽媽身後,也不知老夫人抽的哪門子瘋。
行完禮後,老夫人親熱的招呼我走到跟前。
「像,真是像!要是不認識的,還真分不清你和阿梧呢!」
「這模樣就是給庭兒做妾阿梧也不會在意的,若再生下個一兒半女......」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我趕忙下跪拒絕。
「謝老夫人抬愛,奴婢隻想跟在夫人身邊伺候,不敢肖想小公爺。」
「你是不是擔心阿梧不同意啊?你放心,她那個人最是大度,我已經差人把他們叫過來了,一會我當麵問她。」
正說著,聽見身後有人回稟。
「老夫人,小公爺和夫人過來了。」
無論我同意與否,隻要晉庭知道他娘有此心,我必死無疑。
恰好此時一個小丫鬟端著一盤點心走進來。
我咬咬牙,眼中閃過一抹堅定。
4
一把搶過丫鬟手中的盤子,摔成兩半,撿起地上的碎片,對著臉左右各劃一道。
鮮血噴湧而出,嚇的老夫人一幹人驚叫連連。
晉庭和孟梧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我對著孟梧咧嘴一笑,她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看著老夫人的目光第一次染上寒意。
沒有行禮,冷冷開口。
「母親這是何意?」
老夫人自知理虧,訕笑兩聲。
「聽說燦燦馬吊打的好,我想著叫她過來陪我玩兩把,沒想到這丫頭想多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我打發了,孟梧剛要反駁,晉庭先她一步開口。
「母親想打馬吊多的是人願意來跟前伺候,何苦非要叫阿梧身邊的人來!母親年紀大了,還是修身養性的好。」
說著給我一個眼色,拉著孟梧走了。
回到梧桐苑,孟梧拉著我的手,滿臉心疼。
剛剛一時著急,沒注意到手心也劃了一個大口子。
「委屈你了,我自是相信你的,你怎麼這麼傻?當時一定很疼吧?」
「這是宮裏賞賜的金瘡藥,你擦上,不出三個月定能完好如初,一絲疤痕都看不到。」
我用不上這麼好的藥,我就是要是斷了老夫人的念頭,從今往後都要頂著這張疤痕臉。
我不想接,孟梧硬塞給我,我推辭不過,想著以後尋個機會再還她吧。
「奴婢謝夫人賞賜。我是夫人身邊伺候的,自然不能叫人看輕了去。」
「若是長的像夫人幾分便可送進小公爺房中,日後那些不安分的不得有樣學樣。」
提及晉庭,孟梧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滿眼溫柔。
「他不會的!」
孟梧說這句話的時候平淡的像是說吃飯了一樣,卻說不出的篤定。
怪不得上一世知道晉庭和我有了孩子後,她會那麼絕望。
微風吹過,我的臉被吹的一疼,我扯了扯嘴角。
「夫人說的對,小公爺一定不會的。」
沒有了我從中作梗,這一次你終於不用倒計時了。
為了讓老夫人死心,孟梧給我的金瘡藥三個月我沒擦過一次。
兩條醜陋的疤痕像蚯蚓一樣趴在我臉上,有好奇之人偷偷打量,我也高昂著頭。
孟梧自然知道我的心思,她屏退外人,拿出一個我沒見過的瓶子。
「把這個擦三個月,你臉上的疤痕就好了。」
似是讀懂了我眼中的執拗,孟梧軟了口氣。
「聽話。」
她手裏這個小瓶子不像是大夏的物件,應該是她那個係統給的吧。
我一個罪臣之女,隨意買賣的丫鬟也值得她對我如此嗎?
瓶子上還殘留著孟梧的體溫,沒等我來得及收好,馮媽媽冷冰冰的嗓音在我耳邊乍響。
「燦燦,老夫人叫你過去一趟。」
我伸長了脖子,特意把臉上的疤抬的更高。
「勞煩嬤嬤帶路。」
一見麵老夫人就漫不經心的打量我一眼,諷刺一笑。
「今天叫你過來是要你明個陪我去靈隱寺上香,路途遙遠當天不能回來,不過不能對孟梧說,你自己想個由頭。」
「老夫人恕罪,奴婢梧桐苑還有......」
還沒等我說完,老夫人開口打斷了。
「知道你是個忠心的姑娘,你先別急著拒絕,先來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