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繞著自己的屍體飄啊飄,稀奇的看著自己的手沒有任何阻礙地穿過障礙。
看著賀潮生抱著我不肯撒手,看著他一點點擦幹我唇角滲出的鮮血。
然後暈開一大片,泛濫成災。
平靜接受著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
可那筆為女兒攢齊用來做心臟移植手術的醫藥費,終究還是沒能親手交到主治醫師的手裏。
皎皎還在等著我回去。
我自私地將她帶到這個世上,卻沒能給她健康無缺的身體。
那最後一個環節,就由我來填補上這個空缺。
救護車的鳴笛聲響起時,賀潮生像是突然回了神,怔楞著鬆開手。
任由醫護人員將我從懷裏接過,直到判定死亡。
他始終一言不發,維持著放手的動作。
所有人都在說著節哀,他低頭看自己掌心未擦淨的血漬,忽然笑出聲。
從一開始的悶聲壓抑到後麵的不管不顧。
在荒野間,笑到顫抖。
最後的最後,賀潮生踉蹌抓住我的手,跟著救護車一起離開。
口紅的顏色在先前被吻的很淡,裸露出蒼白的底色,他目不轉睛地看了很久。
不知道想起什麼,拿著手機的時候隱隱有些顫抖。
一串不知名日期組成的密碼解開後。
我們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一個不愉快的夜晚,結尾是:
【賀潮生,我後悔了。】
後悔那場半真半假的靠近、後悔抱著僥幸心理生下皎皎...後悔的事情太多,細細羅列出來大概要寫滿整個聊天框。
再向上翻,是一張體檢報告單。
胃癌晚期。
在他生日那天,被判下死刑。
而賀潮生呢?
一如既往的徹夜未歸,隔天微博熱搜,是他和清純小花的夜場派對。
狗仔放出的照片裏,男人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機,寫下給我的回信——
【江明月,你有完沒完。】
手術室的燈亮起複又熄滅。
時間流逝飛快。
主治醫師找家屬簽字的時候,怎麼也沒找到人。
我一次又一次的站在她的麵前,看著她步履不停的穿過,最後卻隻能短暫的歎氣,自言自語道:
「唉,要不是小姑娘的媽媽在第一天就簽了器官捐贈協議,如今怕是連一條命都難保住。」
「還好啊,還好這孩子福大命大...」
吊著的心放了下來。
陪著皎皎走了一路,在看到病床邊儀器上顯示出平穩的生命體征後,我去而複返。
賀潮生不知道在躲著什麼。
倚靠進樓梯間的陰影裏。
腳下散落著密密麻麻的煙蒂。
火光撩到了指尖,也隻是靜靜看著,再沒有其他動作。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他的思緒,手機貼近耳邊,隔了好久才「嗯」了一聲,給出不算明顯的回應。
「替我向趙主任問好。」
不知道怎麼摁到外放,我聽到電話那頭的男聲:「賀總,江小姐的屍體沒人認領,我要不要去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