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曆劫失敗流落凡間後，誰也沒想到我會因獲至寶。

掌門之女眉色淡淡，拿劍抵著我在凡間的愛人威脅：

「交出手中的秘寶！否則休怪師妹無情。」

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麵露不忍。

拿出劍，手中動作卻毫不留情地向他揮去。

許久不見，他們大抵是忘了。

我修無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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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交出百木果，我饒他不死！」

一個嬌俏少女拿著劍抵在明辰的脖子上，臉上笑容燦爛。

她的劍上還滴著血，少女的另一邊還有一具蒼老的躺在血泊裏的屍體，是她剛剛殺掉的，我的阿婆。

我握緊手中的百木果，這是我從滄瀾秘境帶出來，準備給阿婆續命用的。

我日夜兼程趕回來，生怕晚了一步。

卻沒想到，帶走阿婆生命的，不是上天，而是人為。

到底是我晚了一步。

「為什麼殺她？」

「哦，我聽說師姐沒有死，還一直和這個老太婆生活在一起，我一時興起，問了她幾句，誰知這老太婆什麼也不說，還出言羞辱我，我不高興，就把她殺了。」

白洛依舊笑著，不見絲毫羞愧。

「這老太婆左右也不過還有半載壽命，我提前替她結束了這種痛苦日子，師姐不會怪我吧。」

她氣焰極盛，想看我露出憤怒痛苦的表情。

我隻是淡淡地站在那裏，無悲無喜，不見怒火，表情平靜。

白洛一向看不慣我這副樣子，

「看來師姐渡劫失敗流落凡間的日子還是不夠苦，還是這樣高高在上。」

我抬眼，睨向她，像在看一個螻蟻一般，

「你還是這般，愚蠢又無恥。」

白洛被我的話氣到了她手中的劍又向明辰的脖子深了幾分，

「我聽聞他是你在凡間的愛人，你應當不想讓他和這個老太婆的下場一樣吧，識相的話，交出百木果，我饒他不死。」

百木果是滄瀾秘境中的稀有靈藥，千年結一果，修仙者服之可修為大增穩固心境，凡人服之則可延年益壽，極其難得。

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得到。

明辰的脖子上已經滲出了血跡，雖然嘴上不說，但他目光裏的求救意味太明顯了。

2

幾年前我晉升元嬰時渡劫失敗，幾道天雷徑直落在了我身上，我無力反抗，也不知身在何處。

我本以為我會必死無疑，卻不想醒來就在這裏，是阿婆救了我。

明辰是在我渡劫失敗半年後突然出現的，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纏著我，怎麼甩也甩不掉，時間久了，總有人認為我們是一對，連阿婆也撮合我們。

在白洛期待又扭曲的目光中，我開了口。

「百木果乃極品靈藥，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為了他而放棄百木果。」

我手中出現一把劍，劍意凜然。

百木果蘊含的靈力極其豐富，本應該慢慢煉化，不過現在沒有時間了，我抬手，一口吞下了百木果。

我感覺到我腹中灼熱的溫度和源源不斷的靈力，一把火在我的胸中上躥下跳。

「白洛，幾年不見，你越來越愚蠢了，你怕不是忘了，我修無情道。」

無情道修煉者，不得動情，我怎麼會有愛人。

我揮手，劍意四起，其中一股朝著明辰飛奔而去，大有要將其斬殺的勢頭。

白洛沒有想到我會出手，一下子慌了神，拽著明辰向旁邊走去，勉強奪過了這一劍。

「你瘋了？」

沒等她說完，又是淩空一劍。

半空中，另一道靈力襲來，擋住了我的攻擊。

「都住手，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蒼老威嚴的聲音止住了混亂的場麵，是靈雲山的掌門，也是白洛的父親。

掌門扶起倒在地上的白洛，看見了她拽著的男人，

「明辰？你怎麼會在在這裏？」

「父親認識他？」

「他是千塵宗的小公子。」

千塵宗的小公子，算是修仙界裏有名號的人物，在天才輩出的千塵宗裏，這小公子自娘胎裏出來就靈力微弱，幾乎無法修煉，卻因為千塵宗宗主的寵愛無法無天，算是修仙界裏數一數二的紈絝子弟。

相識幾年，明辰從未告訴過我他的身份。

我看向他的眼神又冷了幾分，他為什麼要隱瞞身份接近我？

明辰感覺到我淩厲的目光，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用手抹了一下脖子上的血跡。

「白掌門來的真是時候，再晚來幾步，我就要死在你女兒手下了。」

「你胡說，明明是微瑤要殺你。」

3

「微瑤？」掌門一扭頭，看見了血跡斑駁一身塵土立在遠處的我。

「父親，女兒也是剛剛發現，師姐渡劫沒有死，而是流落到了這個小地方。」

「師姐既還活著，為何不回靈雲山，害的我們傷心了好一陣。」

我看向她，薄唇輕啟，眼中盡是譏誚，

「我若是回去，還有你的好果子吃？」

白洛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敢怒不敢言，她自己做的虧心事，還不敢在人前抖落出來。

不過是仗著我手裏沒有證據罷了。

掌門道行深厚，看得出我身上濃鬱的靈力。

「聽聞滄瀾秘境中的百木果已經被一名女子奪去，就是你吧。」

「百木果靈力濃厚，一顆便可以惠及許多人，你怎能一人獨吞？」

隨後又補了一句，

「這樣對你的身體也是負擔。」

我嗤笑一聲，掌門打得如意算盤太響了，無非是想讓我把百木果貢獻給宗門，卻發現已經被我一人吞掉了。

「我不知道百木果的作用嗎？我為何一人吃掉，掌門大人還是要問問你的好女兒。」

掌門看了一眼四周，又看見白洛躲閃的眼神，就知道了個大概。

他這個女兒的性子，他太清楚了。

4

「微瑤，此事是洛洛不對，不過你也得到了百木果，此事就過去了吧。」

「當年你渡劫失敗，大家都認為你死了，洛洛還傷心了許久，看在她是你同門師妹的份上，就原諒她吧。」

「既你僥幸逃生，如今有幸遇見，自當和我們一起回靈雲山，回清淨峰，找個地方將百木果煉化。」

掌門避開我了的話題，半點不提被白洛殺掉的人怎麼辦，也不問我想不想回靈雲山。

也是，他的心裏隻有他的寶貝女兒。

「修仙者向來不欺弱小，不殺無辜，如今白洛不問是非便將阿婆殺死，敢問掌門想如何處置白洛？」

掌門臉色一僵，沒想到我會這般不留情麵。

「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壽命所剩不多，何苦為了她去為難你的師妹。」

「她不過與你相識不過數載，你怎麼忍心為了她去懲罰你的師妹。」

「也就是說，掌門這是要縱容白洛殺害無辜了？」

「白洛不僅濫傷無辜，還想搶我的百木果，這是殘害同門，她罪上加罪，按規矩，白洛應領三十戒鞭。」

「掌門是罰還是不罰？」

我咄咄逼人，一步不退。

「你！」

掌門似是氣急了，臉色鐵青，卻又無法反駁。

白洛被我的話嚇到了，那戒鞭可不是開玩笑的，一鞭就能讓人皮開肉綻。

白洛自小嬌生慣養，犯了錯也有她的掌門父親頂著，沒有人敢懲罰她，三十鞭不死也得要她半條命。

她躲在掌門身後，眼裏充滿了畏懼

周圍隻有我們四人，掌門看我軟硬不吃，沉下了臉。

「敬酒不吃吃罰酒。」

5

掌門手心凝聚了一股靈力，挾著一股威脅之意指向我。

這是談不攏準備毀屍滅跡？

眼下敵強我弱，硬拚定是沒有勝算，我自己一人逃走尚有幾分可能。

但，

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麵色淒慘的阿婆，是我落入凡界後細心照顧開解我的阿婆，是一個人孤苦生活了許久的阿婆，我若是這樣走了，阿婆的屍體該怎麼辦？

殺了阿婆的凶手還沒有得到懲罰，讓我怎麼能離開？

怒火在我心中燃燒，加上尚未煉化的百木果，攪得我心緒混亂，一股鬱氣憋在心口。

我感覺到我心裏吐不出來的戾氣和暴戾，憑什麼這些殺人凶手可以安然無恙地活著？憑什麼我的阿婆就要死去？憑什麼他們輕飄飄幾句話就要讓我原諒？憑什麼？這世間哪有這樣的好事？

我心一橫，執起劍，眼中凶相畢露，左右不過一死，又有何懼。

劍張跋扈之間，一股涼風襲來，帶來絲絲清甜，熄滅了我熊熊燃燒的怒火，還有我丹田裏不斷翻滾的百木果也安分了不少。

這股靈力好熟悉，威嚴中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強大而又溫柔，

這是......

師尊的靈力。

「微瑤，你還活著。」

師尊出現在了我的麵前，白衣勝雪，表情平靜，隻有眼裏流露出幾分驚訝。

「徒兒渡劫失敗後大難不死，被一位阿婆收留了。」

「師尊，白洛違背規矩，濫殺無辜，殘害同門，還請師尊為徒兒做主。」

師尊是這世間最接近神的修仙者，靈力高深，即便是掌門也不敢違逆他的意願。

師尊掃了一眼周圍，看見倒在血泊裏的老人，還有狼狽的明辰和我，點了點頭。

「掌門大人，白洛此舉實在凶殘，還請秉公執法。」

「是，是，我自當按律處罰白洛。」

「微瑤，先前我閉關缺少了對你的教導，讓你渡劫出了差錯，不知你今日可願與為師回清淨峰？」

6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師尊會問我的意願。

「回，我要回去，在此之前，我想先安葬好阿婆。」

「好，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好好安葬她。」

我走到血泊中，抱起了阿婆，阿婆眼尾處有一個粉色的胎記，像一片桃花，阿婆說因為這個胎記，她受盡了白眼，說她會給周圍的人帶來災難，所以她才會一個人隱居在這樹林裏。

流言蜚語傷人，這樣好看的桃花，這樣心善的阿婆，怎麼會帶來災難呢？

明辰在我身邊忙前忙後，想和我說些什麼，卻又一直不開口，猶猶豫豫的，等我要和師尊離開時，明辰才說了句，「微瑤你等著啊，我過不了多久就去靈雲山找你。」

有所欺瞞之人，不值得我浪費心神。

回到靈雲山，我架著白洛就到了清念閣，讓她領罰，行刑人看著我，又看看白洛，不敢下手。

「怎麼，是要我親自動手嗎？」

行刑人不敢說話，手微微抖著，又那求救的目光看向掌門。

掌門礙於臉麵，硬著嘴，「她犯了錯，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白洛跪在地上，行刑人握著鞭子，抽了上去，她的背上一下子就出了血。

整整三十鞭，我全程在場，掌門再心疼他的女兒也無可奈何，他還不敢當著師尊的麵讓白洛少受刑。

白洛，你濫殺無辜時，可曾想到過今天。

三十鞭後，白洛已經暈了過去，後背是斑駁的血跡，已經看不出原本白皙的模樣，我心中恨意仍不能消除，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直接殺了她。

7

沒時間去感歎熟悉的風景一點兒也沒變，回到清淨峰後，我找了間屋子開始打坐，煉化我丹田中的百木果。

渡劫失敗後，我的修為被壓製，靈脈淤塞，如今我得了這百木果，或許可借它衝破滯澀的靈脈。

我運轉丹田，百木果的靈力在我周身遊走。

打坐之時，我在凡間的經曆走馬觀花般地映照在我的腦海裏，不僅是我渡劫失敗後流落凡間的經曆，還有我尚未開始修仙時在凡間的經曆。

我幼時生活在一個村莊裏，村莊裏的人快樂地生活著。

師尊撿到我的時候，正值仙魔大戰，魔族屠了我們的村子，隻有我僥幸活了下來。

師尊到了村子裏，我一個人坐在死人堆裏，呆呆愣愣地，沒什麼表情，不哭不鬧，既不絕望也不痛苦，隻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師尊。

師尊驚詫於我的冷靜甚至於冷漠。

「你的親人都死了，你不難過嗎？」

我歪了歪頭，漆黑的眼睛看向他，「生死有命。」

我是這樣回答他的。

後來師尊把我帶回了靈雲山，他說我天生無情，是修無情道的好苗子。

天生無情嗎？或許是對的。

當時的我，對外界的感知很弱，人類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在我眼裏都很奇怪，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又哭又笑，隻覺得複雜又聒噪。

渡劫失敗流入凡間後，我清晰的感覺到，我對外界的感知加深了，我好像理解了那些喜怒哀樂，開始像一個正常的人了。

就像現在，我痛恨於白洛，因為她殺了阿婆，痛恨於掌門，因為他包庇白洛。

「這麼恨他們，為什麼不去殺了他們？」

「世間本就不公，強者殺死弱者天經地義。」

「你要比他們更強，才能報仇。」

「殺了他們，你就能為你的阿婆報仇了。」

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回響，蠱惑著我，好不容易的平息的怒火又再次升起。

黑色霧氣縈繞在我身邊，我的腦海像是分成兩半一樣，

一半是師尊在告誡我修無情道要恪守本心，不妄動情欲，一半則在攛掇我要去殺了白洛報仇。

「殺了......他們。」

我的殺念占據了上風。